佟大伟抬头看向乌一丹，慢条斯理的开口：
“你不用试探，跟你一起被带进来的只有两个人，全都是你们长安农场的。”
“还有，你也不用想着跟津门那边搬救兵，津门那边的形势你比我们更清楚，这会儿估计没人有空搭理你。”
原本脸上带着几分和缓的乌一丹听佟大伟这么说，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了。
他明白，自己三人这是被人算计了。
现在想想，这两天跟昌盛农场的各位领导又是研讨，又是参观的，他就没见过那位刘科长。
晚上进那小院的时候，刘科长借口去停车就再也没有回来，这分明就是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跳进来呢。
要知道，他跟小翠进了屋子之后，小翠可是给他来了一次全身心的按摩，他这大马金刀的正事也办的差不多了，派出所的人才进来。
这前前后后，少说也有大半个小时。
他就不信，刘科长停个车能停大半个小时？
想到这儿，乌一丹索性放松下来，想要把后背靠在椅背上让自己更加舒服一点。
但是，稍微一动就发现，这特制的椅子椅背紧紧贴着他的脊背。
“两位同志，能不能给换把椅子，我这身子骨实在受不了。”
佟大伟知道，乌一丹这是想说点了，当即朝张玉锦点点头。
张玉锦起身去了外面搬了一把正常椅子让乌一丹坐下，再次把双手手脚铐上。
乌一丹彻底放松下来，酸麻的腰靠在椅背上，顿时感觉身子轻松了不少：
“两位同志，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今儿这局是因为什么？”
佟大伟脸上露出笑容来，他最喜欢跟聪明的人打交道，从审讯桌上的资料里拿出一份，亲自走到乌一丹面前递给他。
乌一丹看着这份文件上的内容，刚开始的时候还一脸的疑惑，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变了。
看到最后的时候，一张脸已经灰败的就跟被人抽干了精气神一样。
佟大伟见他看完了，又把那份文件收好了，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先是给自己和张玉锦点上，又问乌一丹：
“要不要来一根？”
乌一丹点点头，张玉锦给他也点了一根，递到他手上，等他抽了大半，才缓缓开口：
“说说吧，那批物资还在不在？”
乌一丹一听这个问题，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挣扎。
他知道，一旦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可就不是长安农场一家的事情了。
张玉锦也不着急，只是咧嘴一笑，自顾自的开口：
“那位老爷子有功于国家，所以上头对他多有宽容。”
“可是，他的子孙后代以及麾下的那一批人，在他的庇护下是怎么行事的，我不说你也知道。”
“你觉得，等那位老爷子走了以后，上头还会不会顾忌老爷子的面子？”
第409章 确实是个男人
乌一丹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早早给自己准备了一条退路，就等着到时候带着这些年的积蓄远走高飞。
没曾想，在这最后关头，竟然栽在了四九城？
乌一丹知道，在四九城他两眼一抹黑，人家压根不鸟他。
所以，才会想着让这边的人去通知长安农场。
他之所以确定，长安农场的人会出面捞他，就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一旦他松了口，那连带的可就是一大片人。
他也是属于老爷子这一派系的，一旦被撕开了个口子，局势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拔出萝卜带出泥。
要是换做以往，老爷子还康健的情况下，一点小口子自然不足为虑，现在嘛……
可是，看眼前这两个公安的意思，明显是不会通知长安农场。而且还准备让他自己背下劫掠那批运往津门饮料厂物资的罪名。
对方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要不然，人家开口的第一句就不是问他：那批物资还在不在。而是问：单凭你一个人恐怕吃不下这么多物资，说吧，你背后还有什么人。
佟大伟见他还犹豫着不想说，又从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递给乌一丹：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听我说吧。”
乌一丹接过烟，低头看了一眼，只是那种最便宜的卷烟，狠狠吸了一口，辛辣呛人，跟他平常抽的大前门完全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交道口菜市场运往津门饮料厂的那批物资，一共五辆大卡车，五个司机和八个保安都是轧钢厂的，剩下两个是菜市场的。”
“除了一个保安被人推下山的时候撞在脑袋上死了，其他人都捡了一条命。”
“当然，那两个收了钱的钱大运和季三明肯定死了，胸口被人攮了一刀，手法精准，一刀毙命。”
“我们查到收买他们的癞痢头，跟长安农场关系密切。”
“出了事情之后，他东躲西藏的市局也找不到人。不过，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这货竟然是自己跑到派出所自首的。”
说到这儿，佟大伟抬头笑吟吟的看了乌一丹一眼，缓缓问：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乌一丹夹着香烟的右手剧烈的哆嗦了一下，烟灰落在手指上，烫的他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松开手，香烟掉在地上。
佟大伟看着他的反应，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癞痢头跟我说，有人要杀他，如果他不来派出所，估计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乌一丹这下子不止右手哆嗦，浑身都剧烈的哆嗦了一下，一张脸白的就跟被他丢在地上，卷着烟丝的白纸一样。
“当然，我们也可以带着癞痢头的口供，直接去你家收缴赃物。”
“虽然你知道，但我还是想跟你再次说清楚，这批货物的总价是八千九百七十六块钱，再加上司机、保安等十二个人的医药费、三个死了的抚恤金，一共一万五千块钱。”
“你的背景我们调查过，虽然一个月工作七十八块钱，但是在长安农场这么多年中饱私囊，一万五千块钱也是能拿得出来的。”
乌一丹一听佟大伟要找他家里人去赔这笔钱，再也坐不住了：
“不，不，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跟我家里人没有关系，你们不要去找他们。”
他这么多年是弄了不少钱，但他一个人能花多少？
还不是为了家里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好了，今天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回去睡觉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佟大伟明显不想再继续审了，起身拿着资料就往外面走。
张玉锦也跟着起身，看着乌一丹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来：
“乌科长，希望你今晚能睡个好觉，养足精神咱们明天继续。”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我交代，我全都交代……”
乌一丹慌了，他虽然没在派出所的留置室过过夜，但是知道里面关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过，佟大伟和张玉锦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拿着文件很快出了审讯室。
然后，两个公安进来，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一左一右往外面拖，没一会儿就进了留置室。
留置室不大，左右两边靠墙的地方各放着一条长条木凳。里面关了两个人。
两个公安把乌一丹推进留置室，交代了一声“老实点”就转身走了。
乌一丹看着眼前这两人，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身上穿的衣服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洗了，油腻腻的发亮。
稍微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酸臭味儿。
一个稍微胖一些的，看着三十岁上下，此刻正坐右手边靠墙的长条凳子上闭目养神。
乌一丹进来的时候，对方只是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就再次闭上了。
让乌一丹心惊的是另外一个身材瘦削的，看向他时脸上带着一种非常怪异的笑容。
等那两个公安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这人迈着小碎步朝他走过来。
是的，迈着小碎步。
一个大男人，他迈着小碎步走过来了。
乌一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对方的喉咙，有喉结。
胸脯，和自己一样平。不对，比自己还平。
确实是个男人！
但是，这人不但迈着小碎步，右手还翘着兰花指？乌一丹顿时瞪大眼睛，感觉头皮都要炸了。
这丫的，该不会是个兔儿爷吧？
一瞬间，乌一丹就听到自己脑海中“嗡嗡嗡”的响个不停，仿佛有个闷雷突然在他耳边炸开一样。
“哎吆吆，这位爷，看您这穿着打扮的，可是个体面人呐。”
“兰花指”一边缓步朝乌一丹走过来，一边夹着嗓子尖声尖气的说话，走路的时候还特意扭着那比女人还要纤细几分的腰。
这要是单看背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女人呢！
看着眼前一步步朝自己靠近的这个兔儿爷，乌一丹还算白净的脸上写满了拒绝，额头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
他下意识的后退着，最后被逼到墙边的长条凳上坐下，身体本能的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里面去。
“兰花指”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乌一丹那张写满拒绝的脸，依旧笑吟吟的走到他身边，伸出一只油腻腻的手，勾住乌一丹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在对方的手指触碰到自己下巴的瞬间，乌一丹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兰花指”的的手指冰凉如铁，而且还留着长长的指甲。
那指甲被修剪出尖锐的弧度，不过因为很长时间没有洗手的缘故，里面全都是黑漆漆的泥垢。
“哎呀呀，爷，您怎么这副表情啊？不用害怕，奴家又不会吃人。”
“兰花指”说话的语气温柔似水，还亲昵的伸出一根留着长指甲的黑漆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乌一丹的鼻尖。
“呕……”
乌一丹浑身不停颤栗着，突然感觉肚子里的肠子开始缠绕、打结，傍晚还未消化完的饭菜不受控制的顺着喉咙就往外喷。
但是，傍晚忙着跟小翠天上人间，本来也没吃几口，又过了这么长时间差不多都消化完了。
因此，吐出来的全都是酸水。
“兰花指”一见他这副模样，原本笑吟吟的脸顿时就变得阴沉无比。
“哼，爷，您这可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啊！”
“兰花指”冷哼一声，直接抓着乌一丹的脖领子把他提溜起来，然后一个反转，让乌一丹面朝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