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海却是摇摇头:“爷爷,这可不是我冒失,我得问清楚了这猪肉咋来的。”
“要真是从公社买的,我就放心了;要不是从公社买的,那可要小心。今年咱县里可有一些人吃病猪肉死了,我得问清楚,这是不是病猪肉?”
要是正常亲戚,纪元海怎么都得保持一个基本礼貌,等人家走了再对礼品说三道四;可陈小宝、王金花这俩口子的人品、刚才的表现,还有那猪肉的颜色,都不用再加怀疑的,就是病猪肉。
纪元海跟他家也没什么脸面可言反正就是不怕闹大、不怕场面过火。
纪元海说完之后,纪家一家人脸色全都变了。
纪元山几乎是不加犹豫地脸上就愤怒起来,握紧了拳头,他相信纪元海的怀疑。
爷爷奶奶和父亲、马秀萍都惊讶疑惑。
纪元海是不是想错了啊?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提着病猪肉走亲戚吧?要真是这样,那还算是亲戚?那可就真是结仇了!
母亲脸上也愤怒起来:“元海,你说啥话!你舅你妗子还能害你啊!”
“对,纪元海,你这话说的就奇怪!”王金花也叫道,“我还能拿病猪肉走亲戚?”
“你要这么说,那我还真得去问问公社卖猪肉,今天你买肉了没有,这是不是公社卖出来的肉。”纪元海伸手提起来肉,就往外走。
王金花立刻站起来,伸手要把肉抢回来:“你不用问了!这肉我还不给了!我们回家去,这趟亲戚我不走了,以后也别来往!”
纪元海却是一转身,不让她抢回去猪肉:“你说得轻松,要真是病猪肉,你就不是来走亲戚的,就是来害人的!”
“我爷爷奶奶岁数这么大了,真吃了病猪肉,万一有个好歹呢?我嫂子眼看快生孩子,真吃了病
猪肉,大人小孩都可能保不下!”
“我手里要真是病猪肉,你对我说瞎话,说是从公社买的,我还得报案抓你!”
纪元海这一串话说完,纪元山立刻跟他站在一起,瞪着王金花。
他相信纪元海的话,一听到王金花带的猪肉,可能害了自家媳妇孩子,心里面已经怒不可遏了。
爷爷奶奶都没表态,他们年龄大了,见过的事情也多纪元海今天的确是说话不礼貌,可陈小宝、王金花两口子也的确来的蹊跷,带的礼物也蹊跷。
逢年过节,尚且不跟纪家往来,不是逢年过节,反而来了。
点心果子都不带,就带一块猪肉来,那猪肉也的确颜色不好看。
原本还以为兴许是杀的时间长了,不好看;但要真是病猪肉,那可就真是故意来害人了。
父亲伸手拽住了母亲,让她先别说话。
父亲对陈小宝、王金花两口子印象极坏,主要是他掏钱给他们结婚当天撑场面,结果王金花动不动就对他媳妇打骂,纪元山结婚也不“礼尚往来”。
母亲现在还想说两句纪元海,父亲不让她说了。
就这两口子的德性,元海猜的估计没错,真能干得出来那么没脸没皮的事情!
母亲急得直跺脚:好不容易关系要好了,这怎么又要对着干啊!
“啊!我跟你拼了!”王金花大叫一声,朝着纪元海冲过来。
纪元海喝道:“你先别拼!”
“你要是再吵再闹,我直接带着这块猪肉去公社报案!你应该知道赵特派员厉害,你爹兄弟三个都是被他抓的,你三叔两个月前判刑,也是他办的。”
“你要是不老实的说,咱们就让他来办这个事情,到时候投毒杀人,这个罪名你知道有多重吗?比你爹兄弟三个加起来都重,搞不好要枪毙!”
“王金花,你以为你能对公安耍泼妇这一套吗?”
听到纪元海说起公安,王金花听后果然怕了,不敢叫喊,也不敢用冲撞、撕打、叫骂这些泼妇手段。
不过,她也不傻,为自己开解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着猪肉不要钱!”
纪元海冷笑:“你不是说从公社买的猪肉?你怎么不说了?”
“猪肉不要钱,能不是病猪肉吗!”
事情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完全清楚了,爷爷奶奶、父亲、纪元山、马秀萍已经都明白,王金花就是带着病猪肉,不安好心来的。
碍于农村人的亲戚脸面,爷爷奶奶、父亲都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倒是母亲忍不住,还带着些许微弱希望:“小宝,这猪肉有病没有?”
陈小宝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有病没病。”
母亲点点头,自己给自己一个理由:“那兴许就没病,你们运气好,碰上猪肉不要钱了。”
场面一时间沉默,纪元海懒得说什么了。
爷爷站起来说道:“那个,来一趟不容易,你
们还留下吃顿饭不?”
陈小宝和王金花俩人都连忙说道:“不了不了,我们不吃饭,我们这就走!”
说完话,两人逃跑似的,推着破旧二手自行车出了院门。
王金花骑上自行车,白胖的陈小宝坐在自行车后座,然后王金花蹬着自行车一溜烟跑了。
当他们走了之后,纪元山怒喊一声:“就该听元海的,报案抓她!”
“这猪肉要是吃了,秀萍跟肚子里面孩子咋办!”
说着话,他眼里面血丝子都冒出来了,显然生气极了。
母亲说道:“元山,你咋也跟元海一样说话?兴许你舅带来的猪肉没病呢?”
“没病你自己吃!”纪元山生硬地说道。
母亲绷紧了脸,扭过头擦了擦泪:“我自己吃就自己吃!”
劈手从纪元海手里面抢过猪肉,直奔厨房。
奶奶顿时急了,伸手给纪元山后背打一下子:“还跟你娘这样说话!”
又急忙把肉抢回来:“老大媳妇,这可不能吃,要人命的!”
“你要真吃了,灌粪汤子往外吐得多难受啊!”
“兴许真没病呢?”母亲流着泪说道。
奶奶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回东屋去:“咱娘俩这么多年了,你跟我亲闺女也没两样。”
“你跟我老实说,这话你自己能信不?”
母亲再也忍不住,进了东屋就趴床上大哭起来。
堂屋里面,纪元海也是看向爷爷、父亲:“爷爷、爹,你们看呢?”
“不来往了,怎么都不来往了。”爷爷闷声说道。
父亲也点头:“报案把他俩抓起来那是不可能,算是咱们亲戚最后的脸面;其他的,咱家当你娘没有弟弟。”
纪元山则是说道:“反正,我以后再也不去陈楼了!”
“你姥爷姥娘那里……”父亲提醒他。
纪元山“哼”了一声,跟纪元海点点头,带着马秀萍回了西屋。
显然,纪元山已经生气极了,要跟陈楼这一门亲戚彻底断掉。
第109章 估分
“考完了?”
纪元海、陆荷苓出了高考考场,刘香兰领着王晓红正站在考场门口等着。
“你们怎么来了?”纪元海笑道,“我们俩还用得着接送啊?”
“不是接送……就是过来看看等一等,反正铺子里面生意也不太多。”刘香兰说道,“题都会写吗?都写完了吗?”
她这么一问,陆荷苓的神情就有点郁郁。
数学没考好,外语也不太会。
因为前两年的某位考生操作过于叛逆,引发了一些骚动;今年高考据说有一个规定,某一科交白卷、零分,直接不予录取,取消录取资格。
县高中的老师说过这件事,陆荷苓现在一个是担心数学没考好,另一个是担心外语拿到零分,虽然她也努力把题都写上了,可实在是没把握,万一零分给取消了录取资格,也太委屈了吧。
纪元海笑道:“考都考完了,先别问了。”
刘香兰见到陆荷苓的表情,也是感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连忙点头:“对对对,不说了!我买好了吃的喝的,咱们回铺子好好吃一顿吧?”
“你们可是用功学习这么长时间,得好好把身体补回来,别累坏了。”
到了花草铺子,刘香兰摆开了桌子,端上一桌子饭菜还有两瓶酒。
四个人坐下吃饭,陆荷苓说了自己对外语这一门担忧。
纪元海摆摆手:“这事儿你就别担心了,县高中老师也不是特别清楚这里面的事情,把事情说的过于严重。”
“零分不录取这件事,首先是有一个前提,故意对抗高考考试,一个字都不写。你如果写满了字,把题目都答了,也没有恶意捉弄的想法,批卷老师是会给一分到两分,不至于让你零分的。”
“其次外语这一门,现在真是不是太重要,你就想想,全国考生有多少人可能接触过外语?不可能在这一门跟我们较劲,外语不好就不让考大学。”
陆荷苓这才慢慢释然,点点头:“元海,你外语会做吗?”
纪元海说道:“倒是还行,我在新华书店看过英语词典,感觉不少都认识。”
陆荷苓羡慕说道:“你学东西真快,我要是跟你一样,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好了好了,考试完就别反复说了。”纪元海说道,“过几天答案出来,再到县高中估分,咱们就知道怎么报志愿了。”
陆荷苓点点头,刘香兰打开酒瓶:“放心吧,你们俩这么努力用工,最后肯定都能考上。”
“咱们今天提前喝庆功酒,也别一直惦记着考试。”
说着话,给纪元海、陆荷苓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刘香兰把话题从考大学方面扯开,给纪元海、陆荷苓俩人敬酒,感谢他们对自己母女俩的照顾和救命之恩,说着话就把一杯酒干了。
陆荷苓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这个方面,也端起酒杯敬
刘香兰。
感谢刘香兰这将近一年时间任劳任怨,在这花草铺子操心费力,也感谢刘香兰在小山屯的时候,一次又一次挡在自己前面。
两个女人的酒量都很小,各自喝了一杯酒后,说着说着话,就控制不住嘴,把很多心里话都给说出来。
纪元海本来还想吃口菜,见到她们两人说的不像样子,又有王晓红在,连忙给王晓红掰下来两个大鸡腿,让她去外面啃着吃,让刘香兰和陆荷苓两人继续说胡话。
纪元海听着还挺有意思的,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你跟我要好我跟你要好;刘香兰说你对我有恩、我得报答你,陆荷苓说你对我更有恩,我也得报答你……话是越说越离谱,也渐渐有点露骨。
然后两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又说起了伤心事,抱着哭起来。
“我爸妈去世了……”“我爹娘也死了……”
哭完了,陆荷苓和刘香兰又都唱两句歌……
带着醉意和水光的眼眸,都是看着纪元海,一句一句唱下去的。
天色漆黑了,俩个带着醉意的女人挤在花草铺子的小床上搂抱着睡着了,纪元海收拾了桌子饭菜之后,清理出来一片空地,给自己和王晓红一人一个地铺这是大热天,睡地铺倒是更清凉。
第二天一早,陆荷苓脸都是红的,刘香兰也很是不好意思。
喝醉了酒之后,难免跟平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