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事胖媳妇儿就来气,跟尚水泉告状,说昨天又看到四儿他们煮鱼吃,鱼哪来的?还不是在自家鱼排里捞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尚水泉的心思她不懂,好在能吃住她,连唬带哄,使得叫阿凤的胖媳妇儿,用小碗挑出一些瘦肉,来到后屋。
“duang!”
碗往木桌上一撂,一块肉弹出来,掉在脏兮兮的桌面上。
“呐,水泉哥赏你们的。”
屋里一股酸臭,阿凤捂着鼻子,片刻不愿多待。
四儿和春生有件事琢磨一整天了,高低有点下不定决心,这下好了,见她一副喂狗的态度,两人咬咬牙,相视而望。
干了!
不多会,红砖房里传出阿凤惊恐的尖叫,以及尚水泉的惨叫。
李建昆半夜睡在床上,被人吵醒,公社来人,说李贵飞被救出来了!
不仅是他,一家老小全爬起来。
“妈,到凌晨了,天太冷,你这一阵身子又不好,我跟建昆去就行。巧娥,你跟云裳陪着妈,我们去去就回。”
符巧娥和李云裳点头应下。
可玉英婆娘死活不答应,哭喊着要去见她的小老头。
还是李建昆有办法,望向公社派来的小伙,问道:“同志,我爸没事吧?”
对方留意到他的眨眼,“呃…没事,一切都好。”
“妈,听见没,别瞎操心,他好不容易回来,你再冻个好歹怎么办?”
李建昆说罢,揉揉李云梦的脑瓜道:“小猴子,妈我可交给你照顾喽。”
李云梦十年人生,何曾受过这种委托?
顿觉一种使命感,亦有种受人重视的振奋,立正站好,“保证完全任务!”
公社小伙的宽慰,再加上她出马,这才搞定玉英婆娘。
二月份凌晨的寒风,说是透骨钢刀都不为过,李建昆坐在二八大杠后座,彪子颠着车,一路来到公社。
公社有个小礼堂,前不久在这里开过全社干部年终总结会。
此时灯火通明,里头阵仗不小,公社主要领导都在,还有不少民兵。
鼻青脸肿的李贵飞坐在一张靠背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红花棉被,只露出脑壳和手,呼哧呼哧招呼一碗菜拌饭。
剩菜剩饭,加上开水一冲,却让他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被关在山洞的这几天,尚水泉虽然有给他吃喝,但每回过来才有,也就是说他吃一顿要顶好几餐。
尚水泉同样在场,毕竟悬赏的内容是要把他抓获才行。
老惨了。
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脸色铁青,裤管上血迹斑斑,双腿被人硬生生敲断。
四儿和春生戳在旁边。
两人有说辞:这家伙是绑架犯,敲断双腿怎么了?
他们大队前不久抓住一个偷鸡的小贼,被村民打个半死,公社不照样没说什么。
两人已经跟李贵飞达成协议,虽说他们受尚水泉指使,也参入了,但并非他们的本意,李贵飞同志非常理解。
敲断尚水泉双腿,一来正是给李贵飞同志解气;二来,两人是怕往后遭报复,尚水泉这家伙有多狠,他俩比谁都清楚。
“诶?建勋建昆,你俩来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看到两个好大儿出现,李贵飞呵呵笑起,但眼神落在李建昆脸上时,又有些闪躲。
见他还能大口吃饭,李建昆暗松口气,踱步来到尚水泉身边,蹲下。
“舒坦了?”
尚水泉:“……”
“哟,这腿咋了。”李建昆伸手捏了捏。
“嘶!”豆大汗珠从尚水泉脑门溢出。
公社领导们两眼朝天看,一个绑架犯,折腾得人家一大家子鸡飞狗跳,还散了大财,摸摸……似乎不算过份。
李建昆咧嘴一笑,意外之喜啊!
遂抬头瞅了瞅四儿和春生,两人一脸谄媚,知道这位大概率就是李家二小子,金主爸爸。
“狗杂种!老子迟早要弄死你!”
尚水泉目眦欲裂,冤有头债有主,他固然恨四儿和春生,什么烂话都骂过,但他更明白,一切皆源于眼前这臭小子。
如果不是他天价悬赏,四儿和春生不可能背叛,两人甚至连背叛的勇气都生不出。
“你啊?”
李建昆笑道:“放心,我不会给你那一天的,你也没有。你以为这事完了?不,早着呢,我都打听过,以你犯的事,得牢底坐穿,无期。”
尚水泉双目圆睁,眸子里多出一抹恐惧。
“呐,你现在罪名又多一项,威胁恐吓大学生,扬言要加害未来国家干部,这么多公社领导都听着呢,我寻思明天抽空去趟县里,到相关部门走走,确保你能吃颗花生米。”
“你!”
尚水泉惊慌失色,面如死灰,唇角抽搐。
这哪是什么大学生啊?
分明是个魔鬼!
第218章 全村宴
陈四儿和刘春生发了财,每人分得五千块赏钱,此事得到公社领导的确认,当场支付,童叟无欺。
陈四儿和刘春生这两个当事人,隔日还大张旗鼓去储蓄所存了钱。
天价悬赏的事,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不仅仅是石头矶公社,十里八乡的老百姓现在茶余饭后,都在八卦这件事。
清溪甸老李家的二小子,李建昆,再一次倍受关注,且附上一层神秘色彩。
大家心头都有一个疑问: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不是大学生,还在念书吗?
后来有消息传出,说人家专门学经济的!经济懂伐?现在国家大力提倡搞活经济,但即便是那些个先进户,终究是一群土包子,凭着一股莽劲瞎吉尔搞。
人家可是专业人士,能一样么?
老百姓略有恍然。
随后又有消息传出,说人家钱来得正派,去年春节的时候,出过一本名人书,先进户们上杆子给他塞钱,一百个心甘情愿。
谁能有个意见?
老百姓们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搞明白一个道理: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啊!
一时间,十里八乡掀起一股空前的教育热潮。
这可比墙上刷的那些个“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有用且见效得多。
但熊孩子们可惨了。
好容易放个寒假,还没得玩,成日被大人逼着看书学习。
也不知道多少熊孩子暗戳戳问候过建昆大哥的祖宗十八代。
建昆大哥本哥呢,还真去了趟县里,可谓手把手给尚水泉送进去,然后道了声永别。虽说欠点火候吧,目前吃不了花生米,但先关两年,后面找典型,妥妥的种子选手。
对此,他毫无心理负担。
李贵飞坦白过一些事,他签了那份合同,尚水泉仍然没打算放他……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种人不送去回炉,难道留着养炸弹吗?
不过这份合同,又整出新的破事。
腊月二十六,尚水泉的胖媳妇儿王小凤,领着自己娘家的哥哥弟弟、堂兄堂弟……好家伙!她家老爷们那也真是多,二十几个,浩浩荡荡。
跑到清溪甸,手持李贵飞亲笔签名的砖厂转让合同,过来接收砖厂。
倒并未闹事,只是杵着、躺着、趴着,赖在砖厂不走。
齐伟峰找去公社,公社方面很难办。
这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扯得血淋淋,仍然扯不清。李贵飞说是在尚水泉的棍棒之下,迫于无奈签的,但蹲在里面的尚水泉破罐子破摔,死不承认。
反正证据摆在眼前。
有领导无奈下,做工作说:“要不算啦,人家丈夫都报销了,你们也退一步。”
听听,人言乎?
别说齐伟峰和贵飞懒汉气不打一处出,李建昆也很不爽。
他里里外外花出去两万块饬起来的砖厂,有什么理由拱手送给仇家?
没这嗜好!
但他也明白,这是1980年。
同时他又想到,这是1980年。
即便是白纸黑字,他照样可以让王小凤得不到砖厂。
日上三竿,老李家篱笆院里。
贵飞懒汉在,贵义老汉也在,这对老死不相往来的亲兄弟,时隔多年后,终于坐到一起。
中间隔着一个李建昆。
李贵义看了眼侄子,“建昆,你真想好了?”
“大伯,没啥好想的,便宜大队和社员,我乐意。”
李建昆的想法很简单,事情不是扯不清吗?索性砖厂他不要了,把自己这方的那股“扯不清”,过继给大队,让清溪甸大队去跟王小凤掰手腕?
私人对集体。
你猜,谁的胳膊更粗?
“那行,我代表大队谢谢,我来安排。”
贵飞懒汉几次话到嘴边,硬是不好往出吐,他心疼啊!
可归根结底,这些恶果都是他种出来的。
李建昆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这几天完全是看在他一身青乌,外加老母亲和小妹的份上,才没对他说什么重话。
“你还是歇着吧。”
李建昆道:“这种破事要再来一次,我怕我妈遭不住。你就玩好了,对我妈好点,我供你吃香的喝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