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观众们意识到了那位蓝衣少女的所在，那里也挂着一盏花灯，只有一盏。
灯火阑珊。
韦韵之掀开纸帘，笑意不再，一手捂着心口，只是静静看着斜上方的花灯一盏。
有别于之前的欢愉雀跃，此刻的蓝衣少女，气质清冷。
“灯火阑珊处。”只余李颜的声音。
音乐戛然而止。
这一瞬间，礼堂的观众处于今天整场文艺汇演最安静的状态。
实在是看呆了。
随后便是惊雷一般的掌声，要不是观众席比较暗，舞台上的诸位将能看到成群连片的“O”形嘴。
坐在角落的林志远都快疯了，手掌拍红了都没有感觉。
林恒兄妹俩对视一眼，鼻子竟然酸了一下。
杨成章站起身连连赞叹，领导们也都起身鼓掌。
一波又一波，掌声连绵不断。
李颜却听不太清楚，他在唱最后一句时，回头了，看向了灯火阑珊处的韦韵之。
在所有正式非正式，甚至他脑海里的排练版本中，他都没有蓦然回首的这一下。
同样的，在他回首这一瞬间，韦韵之也看向了他。
按照节目编排，她应该一直看着花灯，直到李颜唱完的。
所以他们对视了。
刚好凝固在了全场最安静的那一秒，随后如雷的掌声便冲散了一切。
李颜大喘着气，看着眼前起身鼓掌的观众们，精神竟然有一瞬的涣散。
叮！
【别算了，回去再跟我说，让我享受这一瞬间】
叮叮叮！
然后系统就安静了。
李颜示意韦韵之站到身边，零班的三位明星跟荣西中学舞蹈队的八位美少女，站到舞台中间谢幕。
全场又是掌声雷动。
杨成章突然离开座位，径直走向舞台。
掌声由此安静下来。
这位大佬在舞台边缘站定，招呼李颜往前。
陶老师以为他要发表什么评价，连忙递过话筒，却只听：
“你怎么连个短信都不给我发？”
别说学生们，包括舞台上的、后台里的诸位，连第一排的领导们都傻眼了。
李颜尴尬地蹲下来，“我担心打扰到您。”
杨成章示意陶老师拿走话筒，“哪有打扰不打扰的，知音难觅，难得那日高山流水，咱们也算是忘年交了。”
几位领导对视一眼，也纷纷离席，来到了杨成章旁边。
“这孩子，”杨成章自然而然开始介绍，“仅仅站在我那幅《黄土农民》旁边几分钟，跟我说了几句话，就比我那天参加所谓文艺沙龙里的各路评论家说得还好！没想到，今日能在这又见到，还给我们带来如此精彩的演出！”
李颜赶紧从舞台上跳下来，然后就被领导们包围了。
文化局的李副局长问，“这首歌，是你们作曲编曲的？”
李颜还没回答，陶老师在旁边抢话道：“连背景的伴奏，都是他们自己编了找音乐公司录的。”
林恒站在台上喊了句，“李局，可不是我们，几乎都是他干的。”
“了不得了不得，”李局连连点头，“王局，谭校，你们真是捡到宝贝了。”
杨成章立刻接着问，“这舞台布置，难道也是……”
“是我……我们做的。”
新北市文联副主席指着正在被收起来的书法，“这些书法的想法非常好，拿纸当门帘，藏起来‘那人’，妙哉。而且我看书法功底也不错。”
“是我跟舍友李若飞写的。”
“你也写了？”文联副主席一挑眉，“不错不错。孙编，《临江文艺周刊》是不是刊登过这孩子的稿件？”
《新北日报》的孙副主编点点头。
“你还会写作？”杨成章更惊喜了，“文艺全才啊，王局，这种苗子，你们新北可得好好护着。”
“哪敢不护着，他可是新北一中的年级第一。”王局大笑，“你看看，谭校都乐成啥样了。”
这是杨成章万万没想到的，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扼腕，这么好的文艺苗子，居然成绩也是最顶尖的，那以后很可能就不走文艺的路子了！
“我听说，他还是走体育特招进来的。”荣西中学的副校长关强禄突然来了一句。
杨成章看李颜的眼神都变了。围在旁边的几位荣誉校友也面面相觑，在大脑里搜索着自己的学生时代最牛逼的人物，有没有李颜这么夸张。
王局瞬间接话，“诶，谭校，这等人才，怎么还得走体育特招？”
还没等谭校回应，李颜自己说道：“其实是我的问题，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条件能报新北一中特招，报都没报，因为羽毛球拿了市第一，满足条件，就报了体育生，反正能进来就行。”
谭校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对着站在旁边的郭启文招招手：“启文，好好培养，这重任我可交给你了啊。”
郭启文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他教不来，李颜这种水平的孩子，都是老天爷教的。
李颜笑得脸僵了，腿也麻了，他现在特别想回到后台庆祝一番，而不是被领导们狠狠包围夸赞。
拿着相机四处走动的报社工作人员，突然点了点孙副主编，二人走到一旁。
“孙编，这照片拍不了啊。”
“还有什么拍不了的，这么好的题材，领导们多亲近孩子，文艺汇演圆满收官……”
“您看看吧。”那老哥把相机照片打开，递给孙编。
照片里，初一学生李颜背靠舞台，神情淡然，周边围着一圈领导，个个喜笑颜开。
不管从什么角度拍，视线的焦点都是李颜，怎么看都是李颜过来视察这群领导来了。
孙主编看沉默了，把相机递了回去，“后边再找机会拍吧。”
“李颜，你会画画吗？”那边刚夸完李颜校运会的精彩战果，杨成章又问了个新问题。
李颜表示他真的不敢回答了，领导们围着他问了有几分钟了，全场那么多双眼睛都还看着呢，他可谓头皮发麻。
“钟老师！”陶老师对谭校的眼神心领神会，直接喊了一声。
钟老师踩着高跟鞋小跑几步，上来就是一句，“很天才！”
完了，领导们最乐意听的。
杨成章抹了一把蓬松的长发，“好！要不，咱们去看看李颜的画作？”
别啊，美术课的画至今也就画了两张啊……李颜内心狂喊，这有什么可看的。
舞台上的人看得一脸懵逼，林恒耸耸肩，“领导是这样的，他们找到一个好玩的话题之后，会越聊越嗨，老颜这种越挖越有料的话题，他们后边搞成李颜赏析大会都不意外。”
“杨主席有这兴致，我们自然乐意。”王局大笑。
陶老师愣住了，对着谭校疯狂挤眉弄眼。
妈的，闭幕式还没搞呢！
最终在谭校的乾坤大挪移话术中，领导们又回了座位，等着看完闭幕式，走完流程之后，再去进行李颜赏析大会。
李颜终于可以回到后台，迎上来的就是重新穿好外套的韦韵之，“你出了好多汗。”
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们呢？”七位橙裙少女已经不见了。
“我们其实也该回学校了，我让她们先走。”
“那你呢？”
“我等等。”
李颜一脸虚脱地坐在椅子上，林恒直接给他捏肩膀，“能为您捏捏肩，实在是三生有幸。”
结果李颜啥都没吐槽。
“哇不是吧，你真这么虚啊？”
“我社交……耗能。”李颜闭上了眼。
然后他就听见了杨成章从音箱传来的声音。
“刚刚这个节目，精彩绝伦。乐曲本身、奏唱效果、舞蹈配合、舞美设置、节目编排，都非常精彩，完全出乎了我们的预料……”
林恒还以为李颜听到这些得直接垮掉，一回头却见他直起身子，听得津津有味。
“懂了，夸你的作品好过夸你本人是吧？背地里夸也比当面夸更爽是吗？”
“不愧是同道中人。”李颜笑。
“……作品巧思不止于场景设置与舞蹈编排，画龙点睛之笔，便是最后一句，主唱李颜同学随着唱词也‘蓦然回首’一下，与‘灯火阑珊处’的领舞女孩对视一眼。点了题，留了余味且不说，一个身着校服，一个穿着古裙，用穿越古今的对望点题收尾，实在是巧思。
“一个遗世独立的意象，可以是意中人，可以是高洁的灵魂，可以是追逐的梦想……我相信这个节目费了很大功夫，踏上舞台，表演到最后蓦然回首之际，看着来时路，发现来自我们、来自老师们、同学们的欣赏与掌声，已经全在这灯火阑珊处的看台了。”
杨成章说完，全场又响起潮水般的掌声。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颜？”林恒听呆了，问道。
“……至少校服是。”
“咱们先撤吧？韦师姐应该也要回去了？”林筝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你们要留下。”陶老师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待会领导们看完节目，可能还要跟你们聊一聊。”
“陶老师，我就不留下了。”韦韵之说道。
“啊……”陶彩虹犹豫了会儿，“行，你先走吧。”
“待会结束了叫我，我……出去会儿。”李颜拍拍林恒。
换来的是林恒跟陶老师“我们都懂”的眼神。
李颜跟韦韵之在过道站了一小会儿，希望小胖子能看见，然后就出了礼堂小门。
今日甚是晴朗，老天爷很给面子，阳光充沛，确实是个“暖冬”的好日子。
李颜跟韦韵之眼睛一时不适应，找了棵树下站着，话还没说，李颜先掏出手机给小胖发了条信息。
“很棒哦。”韦韵之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