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筝墨向来冷淡的俏脸，罕见地皱了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这么做大家可能会不开心，”李颜看着讲台上解答完同学疑问，对着他招手的郭启文，“但我需要这个成绩换自由。”
说罢他就起身跟郭启文去了办公室。
“成绩换……自由？”林筝墨显然无法理解这句话。
上课时间，办公室老师不多，但郭启文还是带着李颜进了小房间。
“茶就不泡了，”今天的郭启文很是松弛，更贴近他当时开车送李颜找杨成章的状态，“坐吧，你也不急着回去上课，不是吗？”
“如果急，就不会有今天的对话了，郭老师。”李颜反而比之前要严肃一些。
“我没把你当一个初一学生。”郭启文躺在沙发椅子上，手轻轻拍着扶手，“咱们暂且抛去师生关系，聊会儿。”
“我没问题。”
“你想要的自由，是什么？”
“生长的自由，跳脱出当下学生框架的自由，不守部分规矩的自由。”
“我不抽烟，不然这会儿应该开开窗，点一根，能让我沉默一会儿。”郭启文笑着，“你控分了？”
“对，期末的满分还没能让学校信任的话，我总需要证明更多。”李颜轻叹一声，“而且老师，不知道你打不打游戏，当你打过一关BOSS之后，再打就只有一个目的。”
郭启文显然没玩游戏。
李颜继续道：“虐它。我已经打过了，没有理由再去为打败它而努力了。”
郭启文皱了眉，“李颜，这句话不是身为老师对学生的诘问，而是我本人，发自内心的疑惑。为什么我总在身上看到一种，事情只要做到了就再无意义的感觉呢？”
“因为我不会退步。”李颜斩钉截铁道。
因为我有系统。
不过暂时还不知道身体相关的数值会如何，要是身体健康上去了就下不来，那岂不是……永生了？
逻辑：不会退步，是指系统数值所指代的水平极为稳定，不存在“发挥”好坏一说，但数值是否会因为外在客观条件变差而降低，如身体老化影响后的身体相关数值情况，暂未可知。
郭启文怔怔地看着李颜好半晌，喝了口水，没有追问。
追问也是不能回答的，所以郭启文此刻的信任让李颜很舒服。
“我知道你已经学了很多高中的知识，所以对你来说，初中阶段的考试，今天能满分，明天也一样能满分？”
“重点在于您跟学校，相不相信。”
“不信也不行啊，”郭启文甩着手里的成绩条，“这场考试，是我跟学校争取来的。”
“我还真成一碟醋了！”
郭启文笑笑，“用谭校的话说，只要你还记得你是新北一中的学生，学校就会给你争取你要的资源，课爱上不上，作业爱写不写。但是你要答应两件事。”
“我答应。”
“我还没说……”
“肯定是要我不能私底下转校辍学，至少要以新北一中学生的身份结束初中阶段的学习，这叫利益交换，我能为学校提供的利益也就是这点了。另一件事，大概率是考试不能不参加，只要我表现出考场的吃力，就必须收敛我的自由。”
郭启文笑着连连摇头，“这怎么把你当学生。”
上课铃响了，师生二人就跟无事发生一样，依旧坐在会客室。
“好了，李颜，”郭启文推过来一瓶矿泉水，“这个是我私人的问题，你想要自由，是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这确实是完全超出郭启文预期的答案，“你这种自制力与执行力，竟然……”
“老天爷给了我一点天赋，我不希望这个天赋浪费掉而已。所以我或许会做很多事情，但现在没法给您一个具体的答案。我现在已经有很多想做的事，能力的提升给我带来正反馈，做到一些事情也在给我正反馈，人活一世，我只求精彩。而有能力，肯定比没能力精彩，至少拥有选择精彩的条件。”
他本来想跟郭启文说一句他追求装逼来着，不过装逼说到底也就是一种存在感，一种强烈的正反馈，既然郭启文如此有诚意，他也就说得更情真意切些。
“那未来呢？”郭启文记得他曾经跟李颜聊过，“这次我问的，就是你的未来。”
“郭老师，其实你心里已经给我定下了一条路了，不是吗？”
“嗯，你有这等天赋，是个做研究的好料子，你完全有可能成为一个科学家，为全人类的进步而奋斗。”郭启文看了一眼窗外，“如果只是从我的角度说，我更希望看到一位文学大家，创作出惊人的著作，在人类历史上留下浪漫的一笔。”
李颜没回应。
郭启文自己笑笑，“当然，比起成为科学家，我这确实有点小家子气了……”
“哪里有？”
三个字，明明很小声，李颜说出了斩钉截铁的气势。
第182章 你想过什么样的人生（精品里程碑加更）
“呃……”郭启文倒是支吾起来。
“你觉得，我得去证明各种数学猜想，去研究尖端物理，这才叫不浪费天赋，才叫发挥了我的才能吗？”
郭启文愣住了，“难道不是吗”五个字愣是没说出来。
“谁规定的聪明人、有天赋的人就必须走这么一条路了。”李颜耸肩，“我只在能力到位的情况下去触碰一下人类某方面智慧的明珠，但我的人生不会只以此为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能力到位……也不只是看我努力与否，我的天赋足不足以支撑我走到那，现在也不好说。这东西除了要努力，也需要一些运气，如果我真的有幸得以触碰，我自然乐意在科学发展史上记录自己的名字。”
这个态度显然让郭启文有些无法理解，“实话说，李颜，我没太听懂。”
其实这些话有什么好听不懂的？
核心其实是价值观问题。在郭启文以及许多人眼里，像李颜这种可望不可即的天才，往往都是远离世俗、一心求道的形象。
李颜说他“不愿浪费天赋”，平时又如此努力地自我提升，显然是求道者的姿态，他的理想与未来，必然是去钻研最前沿的内容。
但李颜不是这么想。
他的天赋不错，但并不顶级，他也知道作为带着挂的重生者，他有资格有能力去追逐更崇高的东西。
就例如他给自己定的目标人类之巅。
但他想先把前世的遗憾给补了，他喜欢做一个全能者，喜欢体验不同的生活，喜欢文艺创作，喜欢装逼。
这段时间创作网文，李颜出于取材学习也好，满足个人兴趣也罢，看了许多重生文。
身为重生者看重生文，确实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会带来某种特别的快感。
毫无疑问，大家想象中的重生，都比他简单了许多。有的靠记忆信息差发家致富，没过多久烦恼就从怎么赚钱变成怎么花钱；有的系统发布任务，只要完成就给东西给数值，只要愿意做，从零成长为数学大神也是可以的。
所以他们很容易获得千亿资金称霸蓝星，也能够解开哥德巴赫猜想甚至黎曼猜想，左手星际移民，右手可控核聚变。
他不行。
他没有信息差，钱要靠能力一点点挣，虽然现在有了反向利用记忆封锁的操作，说到底也还是得靠能力。
而他的能力，要练。
系统让他不会退步，让他全方位进化，让他能依靠高级技能的辐射瞬间掌握相关低级技能。
但每10%的坎，系统不会帮你。
没有任务，也没有奖励，只能靠自己硬磕。
这就取决于他本身的天赋。
“我没有那么高的理想，说到底，快乐是我的第一要务，装逼让我快乐，我就一直装；赚钱让我快乐，我就一直赚；改变世界让我快乐，我就努力改……至于为这社会贡献我的智慧，我没有那么高傲，这个世界天才很多，他们有人穷其一生，只为了解决一个问题。
我没想着付出丁点努力就去超越他们，但我也不愿意做一个独木桥上的苦修者。”
“最高层级的需求是自我实现，李颜。”郭启文情绪甚为复杂，他也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
“是的，老师。”李颜深吸一口气，笑出声来，“说了不怕你生气，我这人吧，很自私，非常自私。目前说来，除了08年大地震让我确实有一种强烈的情绪，想要为人类做出能准确预测地震的东西外，我真没想过人类的事情。”
郭启文眨着眼，话有千般，一句难言。
“我很俗，我喜欢装逼，我想要万人敬仰。在科学上走到底当然是条不错的路线，但目前的我，不愿意这一辈子，就在这一条路上深耕。”
坐在对面的郭启文，浑身的松弛感又消失了，竟然显出几分茫然无措来。
“或许以后我也有觉得花钱没意思，追求更高的自我实现的时候……”李颜却越发松弛，“但说真的，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就是全方位地实现自我提升，金钱会来的，灵光一闪也会来的。”
他不知道系统的100%进度代表什么水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什么技能提升到那一步。
30%是平均，他现在50%+的技能，已经足以跳脱“初中生”的身份，在整个人类圈子里都算得上优秀例如语文。
或许，技能拉满了也就是全人类最强的水准，但也可能直接成为神。
这些不重要，李颜活过一个充满后悔与迷茫的24年，这辈子要接触更多、尝试更多、体验更多，没有谁把通天的责任压在他身上，他人生的价值只由自己定义。
“郭老师，如果有一天我的数学水平达到了做研究的地步，你猜我会不会去研究那些猜想？”
“会？”郭启文已经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学生了。
“不会。”李颜摇摇头，“你听说过拉玛努金的故事吗？”
“听数学老师说过。”
“至少是那样吧。”李颜笑道，“要是有一天我能拥有那样的状态，我可以用一个不知道怎么出现的神奇常数解决困扰人类的数学问题，我才会去做这件事的。”
“为什么……”
“因为这样让我很爽。”李颜哈哈大笑，不过马上收敛了表情，“我认真的，对于一些深耕者来说，他们的人生方向往往只有一条路，他们可以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山顶去。但我的面前是一个广场。”
郭启文呼吸加速了一下。
“我的时间有限，而且我想要走遍这个广场，走遍他的每块地砖。”
李颜喝了口水，这让思绪万千的郭启文有了喘息之机。
“不瞒你说，郭老师，我的理想是成为人类之巅来着。”李颜笑道，“对我来说，文学、体育、数理、艺术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高贵。我会在我能力的不同阶段，去做不一样的事情。说句你听了头大的话，于我而言，这学期的篮球班赛投进一个绝杀球，跟未来某一天我搞出可控核聚变，是一样的。”
郭启文目瞪口呆，反驳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前边就是你的一个青春回忆，后边可是影响全人类的大事！这怎么能是一回事？”
“对全人类来说当然没法相提并论。”李颜摇摇头，“但如果这颗球是我投的，这个可控核聚变是我做的，那对我来说，就都是爽。是我人生不同阶段要做到的不同事情。
所以，您能理解吗？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求我自己的人生够精彩，我不承担全人类发展的压力，不承担‘天才需要怎样’的压力。
属于我的可控核聚变没搞出来，也没什么，就等于是那颗绝杀球没投进罢了。
我只是个俗人，一个追求装逼的俗人，不是心怀宏愿的圣人。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做了什么对全人类都意义非凡的事情，那也只是这件事情，让我装了一波大的而已。
我依旧只为了自己。”
李颜并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他能说的基本说干净了，再说怕是要出问题。
郭启文会懵逼是正常的，因为在他眼里，学习依旧是一个线性的过程，想要在某个领域取得成就就必须苦修。
他不理解天才，更不可能理解带系统的李颜。
尤其当这个系统是全能加点的时候。
所以他不能理解李颜不愿意做独木桥上的苦修者，也不能理解李颜这种“做不到就不做，做得到才做”的诡异思路。
假如系统100%进度条就是全世界最牛逼的数学家，当李颜数学技能100%时，他比谁都积极研究各式猜想。
但他要是天赋结合系统其他技能的提升，撑死了也就90%，认知到顶了，他研究个屁。
这时候他断然不可能接受继续在这条道上浪费时间，而是用其他八九十分的技能做一个全能战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