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娘不虞有他,便答应了下来,开开心心地把银子收了起来,将尤氏送出了门外。
尤氏上了马车,看着面前低眉顺眼,一副波澜不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银蝶,心中情绪复杂之极,既想将她臭骂一顿,赶出府去,又不敢招惹她,生恐她把自家的秘密给泄露了。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还是尤氏先撑不住了。
她从怀中掏出来一锭银子,默默地往桌子上一放,向着银蝶推了过去。
“银蝶,你该知道怎么做,对吧?”
银蝶看了一眼,伸手将银子接过,揣进了怀中,然后拜倒在地,赌咒发誓道:
“请夫人放心,银蝶绝不是多嘴的人,不会在外胡言乱语的。”
“这样便好。”
尤氏伸手将银蝶扶起,拉拢她道:
“你本就是我的贴身大丫头,日后我必定待你如同亲妹妹一般,你若有何想法和疑惑,可千万莫要自作主张,一定要跟我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她这回是真被这种自以为是的脑补想法给搞怕了,生怕以后再被坑死。
当下,尤氏便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了银蝶,包括最初她只是任由展廿四摸腿而不是主动色诱那男人,以及后面产生的一系列误会,甚至昨晚的事情也都没瞒着她。
到了最后,她才对惊的合不拢嘴的银蝶说道: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要怪罪你自作主张,而是想要和你把话说透,防止咱们两人之间出现隔阂,以后再发生误会。”
“我昨日不幸失身,实属无奈,以后打定主意,便躲在宁国府里面,一步不出。”
“若是日后那位展老爷再来,你便借口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把一切与他相见的机会都给推掉,免得他再来纠缠。”
银蝶急忙拜倒在地,满心歉疚地道:
“太太放心,日后银蝶断然不敢再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情,一定跟太太好好商量后再定。”
两人就此和好,感情比之前还要更深上几分。
尤氏开开心心地回了宁国府,以为终于可以摆脱了展廿四的纠缠,可谁知刚一到家,便被贾珍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骂完之后,贾珍一甩袖子走了,只丢下一句话。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你必须得想办法让你那三妹妹早点嫁给那展念嗣,让他早点把爷该拿的那份钱送过来!”
“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你就不用回来了!”
展老爷说话算数,答应过嫂夫人,不再主动相扰,那便不再主动,只等嫂夫人主动求上门来即可。
尤氏被自家老爷的话给震的外焦里嫩。
自家好不容易才从那姓展的魔掌之中逃出来,都打算以后一直避着他,继续守身如玉了。
可结果呢?
这自家的老爷居然还上赶着把老婆往人家身边送,生怕自己头上不够绿一样!
尤氏虽然早知道这姓展的不会放过她,原以为只要自家意志坚定,便不会泥足深陷,大不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可如今才知道,不是她躲不起,架不住自家老爷上赶着送啊!
果然不怕神一般的敌人,就怕猪一般的队友啊!
有这贪财好色、蠢笨如猪的丈夫,想不出轨,都难啊!
尤氏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魂不守舍,都不知道怎么回到的房间,见到银蝶之后,忍不住一把将银蝶抱住,失声痛哭起来。
银蝶也给吓坏了,以为东窗事发了,急忙问道:
“怎么了,夫人?”
“难不成老爷知道了?”
尤氏便垂泪道:
“他若知道,那也还罢了,大不了便把这条性命送了,也好过如今这般煎熬。”
银蝶急忙安抚道:
“太太切莫如此,说这气话也于事无补,还是把事情告诉婢子,咱们一并商量才是。”
尤氏便把贾珍的命令说了,银蝶听完之后,也都无语了。
“老爷这也真是……”
“不过这也恰好说明了,老爷对此什么都不知道,否则断然不会这般做的。”
“我看老太太对那展老爷的态度非同一般,显然中意之极,要不然,婢子就去尤府传个消息,让老太太做做三姐儿的工作,让三姐儿也一并入门算了。”
尤氏便抹泪道:
“那展老爷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想的便是让我去主动求他,以此来拿捏于我。”
“若是他不想给钱,总是找得到理由的,说不得便让我妈死活不答应,难不成我妈还敢违逆他的意思么?”
银蝶听了,也恍然大悟,知道这个法子不行,便也苦起脸来。
“那……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
她话说了一半,便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尤氏当然知道她的未尽之意说的是什么,但当此时节,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
“罢了罢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展老爷既然有心使坏,再怎么逃避也是无用,不如便再让他得手一次好了。”
“等老爷收到钱后,我便躲在家里,再也不出去,对外就说病了,把这管家的事情,都交给那小……儿媳妇可卿负责便是。”
“就算以后那展老爷再想生事,咱们家老爷总不能让我带病去做事吧?”
她原本叫惯了秦可卿小娼妇的,但是此刻自家也失身了,方知这世间之事,有很多是女儿家不由自主的,对于秦可卿的敌意也自然便少了许多,反而多出了许多同病相怜之情。
虽然心中已经决定再次献身,但尤氏依旧还有些不甘,想要再努力争取一把,便带着银蝶出了门,直奔展家而来。
她琢磨着,这青天白日的,又在展家见面,那展老爷总要顾忌几分,不好白昼宣淫,大不了让他快活快活手就是。
何况她是大张旗鼓去的展家,旁人都看在眼里的,就算她再次失身,也不过就一次罢了,展老爷总不能留她一个妇道人家夜里住宿。
可谁知到了展府一问,却被告知,展老爷又去了尤家,请尤氏去尤家那边汇合。
尤氏无奈,只好又带着银蝶回了娘家。
原本跟家里人都说了,回去之后,不会再来,可这言犹在耳,她就又返回来了。
好在尤老娘对此也心知肚明,什么都没说,只是热情地又拉着她继续商量婚宴请客之类的事情。
尤氏本来是冲着展廿四来的,但是却发现展廿四根本就没在这里,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的当儿,尤老娘就觑了个空儿,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展老爷最近事务繁多,让我跟你说,且在家里安心住下,他每晚必然回来留宿的,让大姑娘你晚上记得给他留门。”
尤氏的脸“腾”的就红了,只感觉自家的秘密都被妈给看了个清楚。
虽然她心中早就知道尤老娘一直在暗中撮合他们,但知道和被当面指出来,那完全是两个感觉。
她螓首低垂,面色通红,尴尬的直想用脚趾在地下抠出个两室一厅来,却听到尤老娘轻笑一声,伸手捅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声道:
“咱都是自家人,你还害羞个什么!”
“你爹在的时候,娘借着安人的身份,没少在你爹的官场同僚各家后院行走交际,从那三姑六婆口中听到过不少那豪门权贵家中的八卦消息。”
“娘也是比较过之后才知道,这世间越是富贵家庭之人,便越重实利,为了些许好处,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男女之事更是随便的很,什么扒灰、盗嫂、借种、男风、群聚……啧啧,娘敢说出来,你怕是都不敢听!”
“只有那小门小户的人家,没读过什么书,什么都不懂,书上怎么写便怎么信,才反而更加守礼有节。”
“大姑娘你如今也是宁国府的主母了,别跟我说,那宁国府里面干干净净,一点龌龊事儿都没有。”
“咱们是娘俩个,为娘的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你可别嫌难听。”
“书上的那些屁话,便是写书的那人都未必能做得到,偏偏又要求别人照着做,你可千万别全信。”
“什么三从四德的,哪里有自家日子过的舒服重要?”
“你当前最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把这宁国府当家主母的位置给坐稳了,要成为牢不可破的那种!”
“你爹如今已经没了,你没了娘家背景,那就得想办法找外援才行!”
“既然展老爷对你有意,你就该好好把他笼络住。”
“你别看这位展老爷不过是个商人,但商人的钱若是多到一定程度,自然有权贵愿意拉拢他。”
“你看那薛家,不就是靠着有钱,才成了皇商的吗?”
“展老爷如今才刚入京,还得仰望着宁国府,但若是日后他得了贵人提携,成了气候,那到时候就算你二人的事儿败露了,珍老爷那边多半也得有所顾忌,不敢动你。”
尤老娘一顿推心置腹的话说出来,立时便让正处于迷茫期中的尤氏更加的迷茫了起来。
尤老娘见状便是抿嘴一笑,伸手轻轻推了推她。
“行了,你且先把这些话记在心里,等你年纪再大些,见得更多些,自然就能想明白。”
“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顺便,晚上千万要记得留门呀!”
尤老娘的这番话,当然是展廿四身边的无良丫鬟红叶拟定的,借由展廿四的口,告诉了尤老娘,又由尤老娘传达给尤氏,代价就是一百两银子。
展廿四本来是不想这样的,但是却被红叶说服了,打算替珍大哥考验一下珍大嫂,看珍大嫂对珍大哥的爱究竟有几分。
若是珍大嫂对珍大哥已经绝望,一心想要勾引于他,他又不是柳下惠,哪里能够忍耐的住?
他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从了嫂夫人啊!
一个人的心理是很难扭转的,需要因势利导。
展廿四未来肯定是会用各种经济手段来拿捏宁国府,若是有一个宁国府夫人在旁做臂助,不停地劝说贾珍败家花钱,那攻略这宁国府的难度可就容易的多了。
他先借用尤老娘的口,让尤氏知道,各家权贵豪门家中,这些狗屁倒灶的烂事儿非常多,让她不必对于失身有任何抵触。
有了贾珍扒灰的事情在前为例,很容易就能让尤氏相信,尤老娘的话都是真的,在心中给自己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
然后再用“坐稳宁国府夫人”这个饵在前面吊着,让她产生寻求外援臂助的想法。
因她平日里在府内便如履薄冰,半点都不像是宁国府的正牌大夫人,心中不可能没有怨气,自然更容易接受。
最后再断然认定,若日后展廿四发达了,贾珍肯定会忌惮他的金钱势力,对她出轨的事情装聋作哑,在尤氏心底先埋下一根刺。
等日后贾珍接二连三地做出重视银子更甚于她的行径,此刻尤老娘所留下的话语便会成为剪断她心中底线的剪刀,让她彻底倒向展廿四。
展老爷当然不会强迫别人,但是利诱这种事情,却是合情合理的吧?
尤氏被尤老娘一顿怂恿,当晚便乖乖的留了门,等着展老爷夜半鸡叫。
可谁知展老爷如今乃是梁山君子,当晚虽然回了小院,但却老老实实地在隔壁那个房间里面休息,一晚上都不曾前来相扰。
可怜尤氏辗转反侧了一晚,半梦半醒间一直等到快天明,也不见展老爷的身影。
等次日天亮之后,展老爷依旧在院中练武,把拳脚打的噼啪作响,引的尤三姐在旁一个劲的欢呼雀跃,便如同那狂热粉丝一样,愈发的沦陷了进去。
待到吃早饭的时候,尤氏因昨夜不曾睡好,一个劲的哈欠连天,引得姐妹们纷纷侧目。
“大姐昨夜是没睡好吗?怎地这般疲惫?”二姐关切地问道。
尤氏脸上一红,不好意思说昨夜一直没等来你未来夫婿,所以精神头不济,只好搪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