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卫东正色道:“当然有区别,只要厂长能牵制一段时间,我有把握把王开峰按在里头,让他出不来。”
李为兵眼睛微眯,犹如鹰隼死盯著宁卫东。
宁卫东一点也不虚,视线迎了上去。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有旁边的李沛航感觉到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才宁卫东跟李为兵的对话他几乎插不上嘴。
他第一次见到宁卫东这么犀利的一面,在气势上竟然不输李为兵。
要知道,宁卫东现在充其量才二十一岁。
好在这种气氛并没持续太久,仅仅半分钟李为兵忽然笑了:“想必你是不会告诉我,如何把王开峰挡在里头的法子。”
宁卫东也是笑道:“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王开峰必须不能放出来。”说著看了李沛航一眼,接著道:“保卫处必须是我李哥的!”
李沛航一愣,心里冒出一丝感动,宁卫东在这时候还能记著他。
即使他也明白,宁卫东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晋升副处长是宁卫东成为副科长的逻辑背书。
如果他升不上去,宁卫东这个副科长自然也升不上去。
但他还是产生了一丝感动。
李沛航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刚才宁卫东与李为兵分庭抗礼的气势感染了他,让他觉著宁卫东的生态位已经高于他了。
而上位者对下位者,哪怕是一丝丝怜悯,都会令人感恩戴德。
此时李沛航来不及细想这些,只知道一番在他看来不怎么融洽的交谈之后,他叔李为兵跟宁卫东达成了一致。
这让他忽然有种明悟,说话的语气和措辞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只要切中要害,双方利益一致,合作就水到渠成。
反之,谈话再温情脉脉,态度在温良恭俭让,最终该谈崩一样谈崩。
只是最后,他还是想不通,宁卫东有什么法子能堵死王开峰出来的大门。
毕竟,就连李为兵都做不到,失去王家、赵家支援,宁卫东凭什么?
……
从李为兵的办公室出来,宁卫东和李沛航回到三楼。
李沛航忍不住问道:“卫东,你到底有什么法子啊?”
宁卫东神秘一笑:“李哥,回头你就知道了,现在说出来就不灵了。”
李沛航无奈,情知宁卫东主意正得很,不是他能说动的,索性也不问了,大不了等著。
根据目前的形式,王国强那边等不起,王开峰能不能放出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宁卫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很快会露出来。
宁卫东没在这里多待,在办公室给四车间值班室打了一个电话,让宁伟过来一趟就匆匆下楼了。
李沛航抿了抿唇,转又回到楼上。
再来到李为兵办公室。
一进屋李为兵就道:“他走了?”
李沛航“嗯”了一声:“我问他他也不说,就给四车间值班室打了个电话,也没说什么。”
李为兵不以为意道:“那咱们就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神通手段。”
李沛航则问道:“叔,他那边先不说,您这一边……”
李为兵知道他担心什么,是怕宁卫东那边还没准备好,王国强就得逞了。
李为兵道:“放心,挡住一两天还是能办到的。”
……
另一头,宁卫东从厂办大楼下来,站在大楼北门外边自顾自的点上一根烟,双手拢在袖子里,等宁伟过来。
大概四五分钟,宁伟一路小跑从厂子里头过来,嘴里喷著白气呼哧带喘的来到跟前叫了一声“三哥”。
宁卫东“嗯”了一声,努努嘴往旁边的车棚走了几步。
上班时间,这边一个人都没有。
宁卫东压低声音,在宁伟耳边说了几句话。
宁伟露出诧异表情:“三哥,您找他干什么?”
宁卫东道:“你只管去找,注意小心点,别让人瞧见。”
宁卫东点头,没再多问:“行,您放心,我现在就去。”
却被宁卫东拦住:“你急什么,等下班的。”
宁伟嘿嘿一笑,忙“哎”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宁卫东站在原地看他走远,脸上却有些凝重。
这次能不能阻击王开峰出来,他心里也没把握。
好些事情,除了计划,能不能成还得有几分运气成分。
……
与此同时,王国强那边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为了把王开峰捞出来,他几乎不惜代价了。
复兴路旁边的一座大院内。
在一栋办公楼内,一间会客室内,王国强少见的坐立难安,时不时看向房门的方向,好像回到了二十出头的毛躁年纪。
他旁边坐著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中年人,看他这个样子,不由推推眼镜,笑呵呵道:“我说老王,看来你这次是真让人逼到墙角了。”
王国强苦笑,倒也没有辩白:“要不是真没法子,你以为我愿意来麻烦老领导?这些年我心里有愧啊~不但关键时候帮不上老领导,反而成了累赘,让老领导费心。我……唉~不说了!”
旁边的中年人见他这样,不好意思再揶揄,转而正色道:“老王,你真想好了?”
王国强明白他的意思,抿了抿唇道:“想好了!有些事总要有个决断,前些年我们蹉跎了太多时光,现在好不容易重新拿回机会,我在红星厂经营了三年,我不能再等三年了。”
中年人皱了皱眉,也是有感而发叹了一口气:“是啊~我们都浪费了太多时光。算了,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也不劝你了,希望你的选择没错……”
话音没落,房门从外面打开,一名穿著灰色中山装的青年进来,面无表情道:“王国强同志,首长叫您过去。”
王国强立即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
晚上,宁卫东正常下班回家。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四车间的紧张情况,宁卫东几乎是连轴转,没怎么回大杂院的家。
推著自行车顺著大门的水泥斜坡上来,还没出广亮大门的过道,就见路大妈从里边风风火火出来。
额头上是标志性的红印子,即使是黑天,稍微借灯光,也能一眼辨认出来。
“哎呦,路大妈,您这是干啥去?”宁卫东稍微侧身让出空间。
“卫东?”路大妈眼睛一亮,连忙抓住他的袖子:“你回来的正好,赶紧驮大妈一段。”
说著就把宁卫东往外边拽。
宁卫东被弄得莫名其妙,哎了一声却没动坑:“路大妈,你干啥倒是说清楚了。”
路大妈见拉不动他,只好耐著性子道:“赶紧的,人命关天,刚才听说石晓楠跟个男的一起,王凯拎著菜刀出去了。”
宁卫东嘴角抽了抽,心说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无奈道:“他拎著菜刀,您去管什么用啊~”
路大妈一噎,一拍大腿道:“那也不能干看著啊!快走,快走。”
宁卫东一脸无奈,被拉著又从院里出来。
他虽然不愿意管这破事,但这个年代住在大杂院还是要有些顾忌的,尤其是街坊邻居之间。
这时候的集体观念还没完全解体,大家还没习惯过自己的小日子。
往往一家有事大家帮忙,至少明面上要过得去,否则让人背后讲究,唾沫星子淹死人。
尤其宁卫东此时,刚刚在厂里升了副科长,正是招人嫉妒的时候,更要注意这方面的风评。
还是那句话,有些人,有些事,成事虽然不足,但败事绝对有余。
宁卫东跟著路大妈从院里出来,路大妈指了一个方向,他骑上自行车,也没再多问。
顺著胡同来到阜成门内大街,车子往左拐顺著大街往东,大概有几百米。
老远宁卫东就看到一群人围著,情知多半是到了。
到了近前果然看到不少熟人。
路大妈已经是来的晚的,人群当中路大爷正在吆喝,周坤和前院的几个年轻人都在,已经把王凯这货控制住了,倒是不用宁卫东冲锋陷阵。
没等自行车停稳,路大妈就一片腿跳了下去。
看不出来,这小老太太还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路大妈嚷嚷著分开看热闹的人挤进去。
宁卫东推著自行车,并没往里边挤。
不过他个子高,能越过人群看清里边的大概情况。
只见石晓楠哭的梨花带雨,在她旁边是眼睛通红的王凯,看他的状态,应该是喝了。
在石晓楠的另一边,有三个人,一女二男,往那一站就能看得出来是唱戏的,应该是石晓楠的同事或者同行。
其中一个人的上衣口袋被扯开了,左边脸上还有一片淤青。
宁卫东挑了挑眉,心说刚才路大妈不说是提溜菜刀来的吗?
看来王凯没真发疯,菜刀就是吓唬吓唬人,真到关键时候,他也没敢真砍。
既然没失去理智,那就问题不大。
一边想著,宁卫东的目光一扫,已经找到了王凯。
此时王凯已经被周坤为首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制服了。
不知道是不是周坤这货趁机公报私仇,王凯的样子有些狼狈。
不仅脸上带著淤青,嘴角还挂著血迹。
根据这个场面,王凯这一场不仅没占到便宜还吃了亏。
宁卫东倒是没什么幸灾乐祸的想法,毕竟跟他扯不上关系。
原想看看热闹就回去了,却没想到恰在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连呼带喊的。
宁卫东定睛一看,却是石晓楠晕倒了。
赶上这种事,石晓楠又气又急,一下背过气去也寻常。
宁卫东看热闹正想这帮人怎么收场,没想到看到他自个身上。
路大妈的大嗓门忽然喊道:“卫东,快把自行车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