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宁伟原以为宁卫东买两台车有别的用,没想到还有他一台。
宁卫东拍拍他肩膀道:“别给我说不用,这不是给你的,就为以后有事儿方便。”
宁伟张了张嘴,也不好再说什么。
交代完了,把宁伟打发走,宁卫东一个人顺著胡同往东,过赵登禹路,到西四。
手头有钱了,有些东西必须得置办上。
让宁伟去搞自行车,他则揣著上次跟大洋一起的现金,打算去信托商店买块手表。
倒不是对手表有什么执念,主要出门看不到时间,心里不踏实。
宁卫东不想太惹眼,没打算直接买新的,直接奔信托商店。
所谓的信托商店,是专门经营二手物件的寄卖行,可以放在店里寄卖,也能直接卖店里,拿现钱。
京城的这种商店有不少,原主记忆中西四附近就有一个挺大的信托商店就在十字路口边上。
店门前挂著白底黑子的牌子,门脸挺宽敞,是长条形的,到里边光线昏暗必须得点灯。
一进门,左右两边是一大溜玻璃柜台,柜台后边是高到屋顶的柜子。
柜子都上著玻璃,里边分门别类的摆著各色各样的东西。
右手边头几个柜台都是电器,收音机、电风扇之类的,算是大件商品。
混杂在其中的还有比较少见的电视机和电唱机。
左手边的柜台则挂著旧衣物,以冬天的棉大衣为主,普通衣服买不上价。
宁卫东推门进来,不是星期天,店里人不多,也没人主动接待。
这年头逛商店,顾客和店员之间隔著柜台,所谓的热情服务也就是主动打声招呼。
屋里有一股旧物常见的霉味儿和铁锈味儿。
营业员大概习惯了,浑然不在意,有的看报纸,有的两三人聚在柜台后边唠嗑,还有独自站著发呆的……
宁卫东往里走,也没闲心瞎逛,直奔卖手表的柜台,叫了一声“同志”。
柜台里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稍微有些发福,正跟旁边聊天,见宁卫东过来倒是没不耐烦,立即笑呵呵道:“同志您好。”
宁卫东点点头,看向面前的柜台,里边摆著有几十块手表,什么牌子的都有,皮带的,金属的,角落甚至还有两块年代感很足,表面镀金斑驳的金链怀表。
宁卫东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他就想要个能看时间的:“同志,劳您驾,帮我挑个一百块钱左右,走的准的就成。”
售货员见惯不怪,立即如数家珍隔著柜台玻璃指了几个:“这是上海牌的机械表……这是甜津海鸥牌的……”
宁卫东拿来试戴了一下。
手表之前都经过简单清理,卖相还是不错的。
售货员道:“这块上海牌手表是前年刚出厂的,十九钻,九成新……”
宁卫东没听她说下去,直接问:“多少钱?”
售货员道:“一百元。”
这时的信托商店算是明码标价,比较公道。
宁卫东问了一声:“是寄卖的,还是店里的?”
要是寄卖的,联系卖家还能划价,要是店里收的就不成了。
不过无论如何,宁卫东都想买了,不是没有这个实力。
况且一百元也不算贵,全新的上海牌手表市面上得125元,不仅得凭票购买,还不一定能买到。
信托商店虽然有,但这时买手表大多是新人结婚,肯定不能用旧货。
淘二手的本就手头拮据,更不会花一百块钱买一块手表,非要买的话,有十几块钱,买‘钟山’‘红梅’之类的牌子也是一样用的。
售货员明白他意思,表示不是寄卖。
宁卫东“嗯”了一声,再次低头查看手表,刚才上了弦,对准了时间,当即道:“行,就这个了,您给开票吧~”
售货员微微诧异,不由多看了宁卫东一眼,一百块钱的东西,这么痛快的,属实不多见。
同时把其他手表收回柜台里,拿出带复写纸的票据本,龙飞凤舞填了单子,刺啦一声,扯了下来,指著里边道:“那边交钱。”
几分钟后,宁卫东从信托商店出来,站在门口抬头看看日头。
抬手看了看表,还差五分钟十一点。
心里默默核算。
前后两次,在地窖得了三百七十六块大洋,两百块现金,三根大黄鱼。
那三根大黄鱼,宁卫东没打算动。
日后要是急用,只能先把大洋变成现钱,再算上手头原有的,大概两千二百块钱。
买自行车、买表花了将近四百,还剩下一千八。
第47章 凭什么
下午三点多,宁卫东从澡堂子出来回家。
兜里有钱没道理苦著自己,快晌午从信托商店出来,先上同和居花了一块六点了个过油肉,吃了四大碗米饭。
吃饱了,顺阜成门大街往家走,原想直接回去。
谁知半道看见个澡堂子,顿时觉著浑身不爽利了。
想著兜里揣著钱,澡堂子那种地方,人多手杂,那么多钱,真要丢了,宁卫东都不敢声张,他说不清钱的来路。
索性先跑回家,把钱都放好了,才带著毛巾、肥皂、洗发水去了胡同口的澡堂子。
这家澡堂规模没先前看见那家大,但国营的浴池,该有的都有。
澡票分三档,洗完就走,没啥讲究,直接来第一档,到里边脱衣服,有服务员给个大箩筐,衣服塞里边,直接挂顶棚。
要是身上带著钱夹证件,不放心放外头,再多花两分钱,里边有带锁的衣柜,更安全,上档次。
再高一档,就是里边带床的,洗完了能喝茶水,困了还能眯一觉。
宁卫东到澡堂子,直接要了一张带床的澡票,买了搓澡牌,加一壶高碎。
这也就是现在,要再过两年,到八几年后,宁卫东都不会要带床的。
过几年,各种进京谋生的人多了,形形色色,什么都有,睡不起旅馆就钻澡堂子。
一般三毛、五毛就能从十点钟睡到第二天上午。
一开始还好,住宿券跟澡票搭著卖。
甭管干什么的,都先洗干净的,再上床睡觉。
但到后来,澡堂子为了扩大收入,就越来越下道儿了。
甭管什么人,都往里边引,也不要求洗澡了,把休息区的床弄的乱七八糟。
穿越过来之前,原主有一阵子没洗澡了,这几天,事赶事,宁卫东也没来得及,这好家伙,等泡完了,上皮床搓皴,搓下来的黑泥连著有一巴掌长。
幸亏搓澡的大爷见多识广,倒是没大惊小怪的。
把宁卫东搓了个通透,再到喷头下边一冲,好像轻省了二斤。
洗完了又在外边喝了一壶茶,再打个盹,等回到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刚到前院,就见路大爷在他们家窗户下边拾掇煤渣子。
宁卫东招呼一声,就要往跨院拐,却被路大爷叫住:“哎,卫东,真不善,不声不响自个买自行车啦!”
宁卫东一听就明白,是宁伟那边把车子送来了。
笑著道:“,这不上班天天通勤太麻烦了,再说旧车子,不值钱。”
路大爷道:“可瞧不出来,刚才推过来我见了,拾掇的嘎嘎新。”
正说著话,额头上捏了个大红点的路大妈从屋里出来,打断了二人继续往下说。
宁卫东叫了声“路大妈”就势进了月亮门。
路大妈看著宁卫东背影,感慨道:“老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真不假。宁家老大刚提了科长,弟弟就骑上新车子了……”
路大爷一瞪眼:“说啥呢!见天嚼舌根子。”
路大妈撇撇嘴,才记起来自家老头子早叮嘱他少在外边讲宁家的事,立即改弦更张道:“你搁外边待半天了,老王家那边啥情况?”
路大爷直了直腰,瞅一眼王凯家:“还能有啥情况,王老婆子装那么像,躺地上,抽半天,人石晓楠还能说啥。”
路大妈'嗤'了一声:“要我说,老王家二小子就是个傻子,小石多好的人,他硬要往外撵。哪天真闹离了,看他上哪哭去。”
……
宁卫东这边,回到跨院一眼就看见放在他家防震棚旁边的自行车。
黑色的26永久,电镀的车把擦的锃亮,皮质鞍座也是新的,乍一看根本不像是旧车。
宁卫东走过去,伸手拍拍鞍座,这台车子怕是不便宜。
原本他甩给宁伟五十块大洋,含著一部分是借买车的由头给宁伟好处。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这是亘古不变的。
没想到宁伟是个实心眼。
恰在这时,西厢房的门打开,白凤玉一脸幽怨的站到门口。
刚才宁伟过来送自行车,说是宁卫东买的,她还不相信。
旁人不知道,她最清楚宁卫东手头有没有钱。
去年上班,宁卫东拢共攒了一百块钱,上次都帮她还债了。
后来那二百块钱,还是在单位起黑签会融来的。
虽然上次矫情一下,那钱被宁卫东收回去,但白凤玉不相信宁卫东会不管她死活用那笔钱买自行车。
她不知道,就这几天,把她压的喘不过气的二百块钱,在宁卫东那里已经不算什么了。
单手头的现金就一千八百多,真想帮她随时能拿出来,可凭什么?
就凭你会cpu,拿人当傻小子?就凭你长的漂亮、扎大、屁股大?
宁卫东笑呵呵叫了声“姐”,没理会白凤玉无声的抗议,继续端详面前的自行车。
这种时候不能惯著。
白凤玉心里发苦,原先她要是生气,这臭小子早跑过来嘘寒问暖了,可现在……
尽管早觉察宁卫东变了,她还是心存著幻想,可能只是耍性子,过几天就好了。
眼见宁卫东不吃这套,白凤玉没法子,软语道:“卫东,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宁卫东继续端详自行车:“您就这说呗~”
白凤玉差点气哭,有些话是能在外边说的。
有心一甩袖子不伺候了,但想到再过三天就有债主上门,她也只好收敛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