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科长道：“老厂长的工作太多，他不负责这一摊。”
“大厂长姓什么？”
“沈，叫沈永春。”
“这位沈厂长，多大岁数？”
周浩然在步步发问。
李科长道：“六十多了，本来说是要退休，前年是返聘回来的。现在国营企业受到了市场的冲击，啤酒厂的日子也不好过，还得老厂长领导着我们渡过难关。”
周浩然赞美道：“嗯，老一辈的厂长都有革命精神。”
李科长深深的看他一眼，“周顾问，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我这话已经跟不知道多少个业务员说过了。想走通老厂长的关系，这是不可能的。老厂长为人刚正不阿，他也不贪恋权力，市场的事他不参与。”
这样的信息，在客户资料上有详细的记载。
邵空此前也想拜访老厂长。
想要做成这单，就只有打通老厂长的关系！
可试了很多次，根本没机会。
李科长的意思就更明显了。
多少业务员，都想做海港啤酒厂的生意，也都想过要拜访老厂长，也都纷纷被拒绝了。老厂长很有组织纪律性，所有的事情都要按流程来办，他自己也不例外。
周浩然问：“李科长，你这有沈厂长的电话吗？”
“有是有……”李科长指了指压在他办公桌玻璃下的一张纸，“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给老厂长打电话也没用。老厂长一辈子都很守原则，他自己也承认，他年纪大了不懂市场，所以这部分的业务都交给了吕副厂长来分管，他不会插手。”
周浩然去他的办公桌上，找到了厂长沈永春的办公室电话，记录下来。
此行差不多就结束了。
“感谢李科长，打扰你工作了，那我下次再找机会拜访你。”
周浩然热情的跟他握手。
李科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周顾问，你一会儿要去拜访韩科长、郎处长、金处长和吕副厂长吧？”
周浩然笑而不语。
算是默认。
李科长淡然道：“周顾问，之前的业务员，我见过太多了。都是这个流程。我给你一个建议，那就是放弃。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也是领导给我安排了任务。”
“我明白了，那我就不接着拜访了，感谢李科长。”
周浩然马上会意。
李科长笑笑，“周顾问一看就是聪明人，还不如把宝贵的时间，用在更重要的工作中。”
周浩然问：“我可以买一份标书吗？”
李科长微微一怔，“周顾问要参加竞标会？”
周浩然笑笑，“过来试一试。”
李科长很委婉的说：“竞标会上，红星台可能是最大的单位了，其他几家都是小公司。”
言下之意，就是陪跑的都是小虾米。
喊几个小公司过来，凑数就行了。
红星台这么大的国营单位，你也跑过来凑数陪跑，不嫌丢人？
周浩然好似没听明白，“参与一下也好。”
李科长就神色淡然了，“那也行，后天上午十点半，招标会开始。标书的话，需要制作，你下午可以过来取，打印费、工本费一共50元。”
……
周浩然真的没有再去拜访其他的几个领导。
客户资料上已经写的很清楚。
招标的评委，一共有五个人。
分别是吕副厂长，以及市场部的金处长、郎副处长、韩科长和李科长。
这个李科长愿意说这么多，不是他脾气好。
而是因为这是他的工作。
他要把话讲清楚，让一些不识趣的业务员知难而退，别去打扰其他领导了。海港啤酒厂有固定的合作伙伴，其他公司还不如就早点放弃、知难而退，也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既然这样，剩下的那几个人，拜访不拜访，也没意义了。
不过，此刻的周浩然没有气馁。
他反而更有信心了。
他已经看到了机会！
就在啤酒厂这边等着，等下午取标书。
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另一个销售员模样的来访者。
这是个女销售。
周浩然赶紧冲上去，递烟，笑着说：“同行？”
“不吸烟，谢谢。”女销售摆手推辞，然后神色狐疑，“你也是参加后天竞标的业务员？”
周浩然主动的跟她交换名片。
她叫张蕊，是汇合媒体公司的销售员。
这个张蕊一看到他的名片，就面色微变，肃然起敬起来。
首席销售顾问？
很厉害的样子！
这年头，销售员们还都很朴实。不像十几二十年后，名片上的职务起步就是销售经理，随便就是各种首席、各种销售副总、各种大区总代。
“你好，您……您有什么事吗？”
张蕊见到了一位红星台的销售大佬，声音都有点发抖。
周浩然很亲和的说：“张小姐，我看你很年轻，入行时间不长吧？”
张蕊脸色微红，“嗯，还不到三个月。”
“你们单位是做什么生意的？”
“公交车广告，就是公交车座椅上的。”
“公交车？”周浩然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那你们也是国营单位？”
张蕊似乎觉得很没面子，觉得为民企工作很自卑，“没有，我们是民办的，是跟公交车总公司签的承包合同。”
周浩然点了点头，“后天的竞标，你会来参加？”
张蕊咬咬嘴唇，“嗯，会来。”
周浩然压低声音，“我听说已经内定了，你不知道？”
“知道。”
张蕊声若蚊蝇。
周浩然就很好奇，“那你还参加？”
张蕊道：“我是新人，没什么销售经验。后天的竞标会，我就是想参与一下，感受下整个过程，积累些广告竞标的经验。”
周浩然暗暗摇头。
屁的广告竞标！
自家产品需要制定什么样的广告投放策略，这是由市场部根据产品状态、市场反馈和媒体的数据分析，自己总结出来的。
竞标会是什么意思？
谁能保证来参加竞标的广告平台，就一定符合自家产品的定位？
就像这公交车广告似的。
喝酒不开车，公交车、出租车的广告位，跟酒类广告明显不匹配。
这次海港啤酒厂搞出来的广告竞标会，无非就是形式主义过了头。
想利用竞标这个新概念，来表现出啤酒厂在广告投放过程中的公平公正。这是公平竞标的结果，不是吕副厂长私人关系的安排。一切公事公办，绝无私下往来！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你今天过来是干什么？”周浩然看向了她的公文包。
张蕊也没隐瞒，“我过来拿标书。”
“哦，这样啊。”
“周……周顾问，你也会来参加竞标吗？”
“对。”
“可是我听说……”
张蕊咬咬嘴唇，就不说话了。
这单生意都内定了啊！
就算你是红星台的首席销售，也不行啊，你这么大的国营单位，也要过来陪跑吗？好像……好像有点丢人。
第61章 我的饭可不能白吃
中午，又看到了一个销售员模样的人。
是个中年男性。
周浩然赶紧凑上去攀谈。
销售是个苦行业，混的都是人情往来。出门在外，遇见了同行要客气、要热情，同时要管住嘴巴不要交浅言深、不能泄露机密。
不过，这一单已经不需要保密了。
除了内定的“众海广告”，其他公司的业务员，都是天涯沦落人，都是陪跑的。
那就只剩下热情和客气了。
“首席顾问？”
交换了名片后，对方对周浩然的职务也大为吃惊。
周浩然收了他的名片，也暗中窃喜。
机会来了！
这个业务员叫阙奇文，来自知名的国营单位《解放报》。
周浩然笑着说：“阙老哥，这都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吧！走，我看那边有一排饭馆，咱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