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她的吩咐,这些吃食量都不大,因而虽然种类繁多,但秦时仍是一丝不苟,全部吃下。
一旁的赤女早已习惯,如今看看殿外天色,而后问道:“秦君昨夜曾言,今晨要朝起看芙蕖,不知是现在去赏,还是妆扮后再去?”
5点半起床,到如今吃完饭已经6点钟了。天边朝阳丝丝缕缕,已有了灿灿灼人温度。再等妆扮,最低也要半个时辰起步。
到时再去,哪里是赏芙蕖?
分明是晒太阳。
但转念一想:不对呀!她出行皆有华盖,还有人捧冰执扇,什么时候晒过热过?
但没必要。
她于是当机立断:“这就去吧。”
于是医明调了漱口粉,并一根工匠急忙赶制的新版“牙刷”过来,秦时“咦”了一声:
“怎不是之前的青铜牙具?”
医明亲手做的牙粉,用完后口齿清新,牙齿洁白如雪,但每日都需现调,因而一边打理一边回道:
“前日观秦君用青铜牙具常自己动手,不要奴婢服侍。因而奴婢斗胆,用秦君自备的【旧牙刷】,命少府仿制。”
【旧牙刷】一词还是她听秦时说的,此刻仍有不足:“只可惜不知宝物是用了何等鬃毛,少府遍翻也未曾找到,因而只用了豚鬃。”
秦时却已经高兴起来。
果然,上上下下多多赏赐是有好处的,看他们一个个的,主观能动性多强啊!
都不用自己事无巨细的吩咐改造,天然就会努力贴合她的生活习惯。
更何况,猪鬃毛牙刷已经足够合适了!
她再次夸赞:“医明,你真体贴啊!”
……
兰池宫没有外人,她草草擦了脸就踏出殿外。
侧身回看,殿后的石雕巨鲸仍旧伫立,威仪又可爱。
她不由惊叹:“这巨鲸……如今已然能捕了吗?”
赤女回道:“这是大王亲手所捕。”
秦时:???
亲手?!巨鲸啊!
看出了她的怀疑,赤女却格外坚定:“大王践祚后,曾跟随燕将军一同攻打齐国。入齐国境内,有梦与海神相搏。”
“太卜令解梦,言称需捕捉海中巨鱼解恶兆。”
“于是大王亲至琅琊,持巨弩,于海中射杀巨鲸。”
秦时倒抽一口冷气。
历史当真惊人的相似。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徐福那个老登多次出海未果,为逃避责罚,甩锅给巨鱼。皇帝同样做梦,而后亲自巨弩射杀。
如今是没曾听闻有徐福,只这巨鱼,死活也没逃掉啊!
虽然只记载了巨鱼,但《太平御览》引用《三秦记》里的记录,都显示巨鱼是鲸鱼啊!
又想起周巨曾说章台宫人鱼油彻夜不息,恐怕也是这次捕捉,发现鲸鲨鱼油能长明。
她长叹一声:“大王……当真勇猛过人啊。”
太离谱了。
真的。
她知道所谓“巨弩”射杀,肯定不是秦王亲自拉弓射箭,而是秦军中的制式重型弩箭。
但甭管用什么,做了梦就直接去射杀巨鲸什么的,也实在太过彪悍勇猛了。
另外,赤女可能自己都没察觉,这段话有好几个重点
一是秦军武器杀伤力惊人。
二是秦王勇武过人。
三么……鲸鱼可不会那么凑巧出现在浅滩,再结合另一个时空徐福乘船出海,足以得知:
如今大秦的海船,其实相当有实力。
关于《秦始皇本纪》那段,是真的有写。徐福老登甩锅说,之所以不能前去蓬莱仙岛,是因为有大蛟鱼作怪。秦始皇刚好做梦,再一解梦,于是就去杀鲸鱼了。
(这执行力简直惊人)
但鲸鱼(可怜的)不是一入海就发现,而是从琅琊北到胶东半岛全逛了,在之罘(zhi1fu2)才发现。
之罘就是现在的芝罘岛,在秦国很重要,是五大港口之一,秦始皇曾多次登临,还留下刻石。
但【巨鱼】是鲸鱼,则是后世学者根据《太平御览》引《三秦记》中“始皇墓中燃鲸鱼膏为灯”以及明朝定陵出土的装有鲸鱼油的瓷缸等记载和发现,推断秦始皇射杀的“巨鱼”可能是鲸鱼。。
【琅琊】:战国后期属于齐国,在如今山东烟台。
【秦军重弩】在当时是非常强有力的杀伤性武器!射程据说有500米,甚至配有望山。可以瞄准。精度大,威力高,怎么不所向披靡呢?甚至他们还有军工坊流水线。
第52章鱼戏莲叶
大秦如今的海船有实力很正常。
因如今巨木太多,只看咸阳宫大王宴饮之处,宫殿高度便超17米全由整根巨木支撑就知道,拿来做大海船的上好木料也定然不少。
龙骨适配,人命敢莽,有什么做成做不成的?
大王都能去琅琊捕鲸,再远一些,去美洲转转不过分吧?不管是中部、南美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红薯土豆玉米辣椒可都在呢!
只这一去风险太大,还是得从长计议。
她沿着蓬莱岛畔的长廊慢慢走动,越过栏杆,手边就能触到茎感摇曳、绿叶摆摆的荷花。
偶有一两只莲蓬嫩生生俏立在枝头上,还残留一二片荷花瓣,想来今日朝食中的莲蓬就是自此处取得。
天边朝阳自水畔升起,映得那些将开未开的粉白芙蕖,都在荷尖上灿灿生出霞光。
这偌大兰池,浩浩渺渺,接天莲叶醉在其中,谁不说是5A级观赏呢?
赤女还问道:“秦君可要乘桴槎,遍游荷间?”
桴槎便是如今浅水处惯用的小船,兰池深处去不得,但周边莲叶中还是能自由穿行的。
秦时有些心动:“那就……游一会儿?”
赤女应下,在旁几声吩咐,立刻便有侍女仆从们应声而动。
秦时本以为他们会带来小船等自己上去,顶多身侧再跟一二护卫。
但未曾想到,当先一艘简陋的浮槎被临时充作船夫的侍卫撑着先下水中,而后两名不起眼的宫人也先坐了上去,又自岸边接下两篮干艾草。
艾草只是简单晒过后存放,如今突然被点着,骤然生出浓浓烟气来,哪怕站在岸边也能闻到。
“这是……”
秦时有些疑惑:“只是在莲叶间游赏一番,还要先行开道吗?”
赤女微笑回禀:“水边湿热,莲叶下又更是清凉,因而蚊虫滋扰颇多。秦君既要观赏,奴婢等自然要先遣人沿途熏艾,以免扰了秦君雅兴。”
秦时:……这万恶的阶层。
哦,她是那个享受的阶层啊,那没事了。
约末又等了五分钟。
前方小船上,一左一右两名侍女正往莲叶下方轻轻挥动着浓烟滚滚的艾草,而后亲眼见到无数蚊虫惊扰飞起。
船尾站着的一名宫人则左右挥纱,很快将他们驱散远处。
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免受侵扰,可对比之前,已经足足足驱散八成了。
秦时被小心牵往船上,膝盖底下铺着厚厚木头堆叠的厚席,上头有桐油刷过的锦垫。
湖水幽幽凉凉,将这暑热都散去两分。
只是匆忙之间准备的桴槎太小,执扇撑华盖的婢女们上不来,便有赤女在一旁不停打扇吹风,务必使她不受一丝一毫的惊扰。
秦时享受两下,顿觉莞尔。
此刻挥手,拿下她的扇子。
“只短短游览一番罢了,医明还在我的兰汤里调了艾草露,衣服上也淡淡熏过,蚊虫不会轻易叮咬我赤女,你平日辛苦,如今也好好看看风景吧。”
她轻轻摇着扇子赤女的小扇并不是侍女们执掌的那长柄竹半扇,也不像先秦与汉那样小旗一般的【便面】。
反而更像是规规矩矩一个半圆,突兀的在中心处撑出手柄。
不过,扇子嘛,只要能用就好了。
安静行走在莲叶荷花之中,秦时又将扇子塞给赤女,而后伸手,又直接折下了一片荷叶,直接倒扣在头顶上。
而后她露出贝齿,欢快大笑。
烂漫无拘,格外动人。
赤女怔怔看着这一幕,许久未说话。
秦君不似她所见过的所有贵人,需要要紧的地方,她一点不在意。
便是在饮食上多做挑拣,可吃穿用度也当真朴素。尤其是一言一行,全无被规矩束缚的痕迹。
甚至、甚至连至高无上的大王,都不能率性至此。
而这种情绪偏又格外感染人,以至于她都忍不住放肆起来,“噗嗤”一笑:“亏得没为秦君梳妆,否则这偌大荷叶,戴了发冠可怎么顶住呢。”
秦时半点不以为忤,此刻也晃了晃脑袋:“不管是什么,此时能遮阴便可赤女,如今烈日灼人,你若不这样顶上,待会儿游览回去,恐要再黑一些了。”
赤女幽怨道:“奴婢要拿纱冠的。”
纱冠戴上,有轻丝遮脸,就不必……
但秦君迫不及待,已然跃跃欲试要自己上船了。
她鼓起腮帮子,此刻倒不像是规矩严谨的首席大婢女,反而显露出些微少女的天真来,于是也干脆伸手,用力拧断一旁的荷叶杆。
秦时顿时又笑了起来,见赤女羞恼,她忙转移话题道:“不知前方两位婢女会唱歌否?人船行莲叶,渔家唱……嗯,唱日,多惬意啊。”
赤女这才回道:“叫秦君失望了,她二人恐并无有歌喉。”
她又有些失落:“是奴婢忘了安排,大王明明曾赐十名玉人。有善鼓乐笙箫的,亦有剑舞书文等,若叫他们也乘浮槎于莲叶间,正正合适。”
提起玉人,秦时就忍不住想起“特长”那位,此刻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但也该想法子安排他们才是,否则天长日久没有用处,岂不跟候在冷宫的嫔妃一样?
但如今自己想做的一切都有少府安排……
她犹豫一瞬,问道:“赤女,现如今可有什么,拉扯撞击后仍能弹回来?”
赤女想了想:“秦君莫非问的牛筋么?少府常用此制弓弦前日服彩还来回禀,说秦君衣服能拉扯回弹,尤其是腰处束缚,穿脱很是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