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趣不解道:“敢问范爷,如何善后,方算合宜?”
龙鹰见人人现出注意神色,知为大家最关心的问题,现时等若一举开罪了西京数大主要帮会,而他们则是举目无亲,若不住有人借故闹事,确寸步难行,此为强龙斗不过地头蛇的道理。
北帮虽与他们陷同一处境,可是部署多年,在西京内建立起势力,进占部分行业,基本上融入了当地的社会去,而他们则刚起步。
龙鹰胸有成竹的道:“就看闹得有多大,当然是愈大愈好。说到底,不管有多少帮会、门派牵涉在内,最后能说了算的,仍不过是那几个人。例如关中剑派,若派主丘道约肯出来说句话,派内弟子还敢惹我们吗?”
郑居中担心的道:“最怕他们假作答应,待事情平息后,改以其他手段打击我们。”
龙鹰从容道:“对付不同的人,须用不同的手段,首要是知彼,晓得对手是谁,针对之用谋用术,逐个击破,让他们明白惹我们须付出的代价,后果是否他们承担得起。一句话总括,就是‘能战而后能和’,大家明白吗?”
香怪拍手道:“精采!精采!”
龙鹰道:“今夜保证再没人敢来惹我们,若有的话,我一手包办。大家好好休息。”
在众人欢送下,龙鹰偕香怪返回前铺后进宿处。
隔邻香怪鼻鼾声起,龙鹰却掏出《实录》,赶工多看几页,才去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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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公公轻松的道:“我不说出来,大人肯定猜不中,此人就是李多祚。”
符太点头道:“确没想过他。我还猜是杨清仁那个家伙,又或太平。”
荣公公神态优游,充盈完成艰苦任务的意味,符太心忖身入圣门,何来荣休可言,该是胖公公另有指令,须来个对过往宫廷生涯的全退,俾能专志圣门灯火相延的大任。
荣公公道:“李多祚乃廷变的关键人物,是张柬之集团的核心分子,但因手握兵权,韦、武等暂时不敢碰他,怕惹兵变,也没法同时对付这么多人,李显第一个消受不起。不过,削弱李多祚的行动一直在进行中,王同皎的中箭下马,是重要的一步,如果没有今次册封太子的事件,李多祚当不能活着到长安去。”
符太道:“有何变化?”
荣公公道:“你道册封皇储是一件简单的事,只影响李重俊一人?当然不是这样子,而是整个培养太子成为继承人的长远计划,务令以太子为中心形成个小朝廷,李显若有不测,政权可安稳过渡。”
符太道:“难怪婕妤起草此诏,花了这么多心力、时间。”
又问道:“难道李多祚成了李重俊卫队的头子?”
荣公公道:“那就是降权削职了,当然不是这样。”
稍顿续道:“刚颁布的圣谕内,选了三人为太子太傅,李多祚负责指导李重俊的兵法,等于由李多祚保护李重俊。”
符太道:“这招狠辣,李多作一天仍掌军权,没人敢损李重俊半根毫毛。”
李多祚资历极深,又曾随那混蛋远征契丹,在军内具影响力,即使宗楚客为兵部尙书,有军内人事调动和物资分配之权,除非有李显撑腰,否则仍奈何不了李多祚,实乃保着李重俊的最佳人选。
荣公公道:“如我没猜错,此计该出自杨清仁,以拖韦、武等人的后腿,早晚会出事。”
符太皱眉道:“杨清仁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荣公公道:“太平有便成。现在两人如鱼得水,关系密切。”
符太记起因干陵地震而开的宫廷密会,以当时的情况,在神态上确没看出两人有男女关系。
符太道:“这方面你也是猜的,对吧!名义上,他们不论亲族关系如何疏离,始终有血缘。”
荣公公道:“宫廷内的事,非外人能想象,可是像我般自少在宫内生活的人,任何乌烟瘴气、耸人听闻者,均习以为常。藉此顺便向大人指出一个情况,俾能有所警惕,是对太少的临别赠言。”
符太讶道:“这般严重!”
荣公公道:“在宫内,事无大小之分,一切瞧后果。”
这是回应符太的说话,接下来方是正点子。荣公公语重心长的道:“宫内的女人,有姿色者,从不吝啬身体,因晓得此为缚着有利用价値的男人的利器,也以此建立起信任基础,其他的关系都靠不牢。故此韦后和武三思如是,太平和杨清仁如是,不用亲眼目睹,却可想见。太少记着,没有另一可能性。”
符太思索自身的情况,小敏儿因自己没占有她的处子之躯而不安,以上官婉儿的身份地位,亦主动邀他共度良宵,视与那混蛋的关系为无物,情况确如荣公公所描述的。
他一向自诩才智,到此刻从荣公公处获悉真相,方晓得自己想法肤浅,因不明白册封太子牵涉到人事上的新安排,故对禁中忽然兵力骤增不明所以,而事实上是必须的。
经一事,长一智,以后考虑任何变异,须想得深入些儿。
杨清仁初显身手,部署老到精密,虽然知的不多,但从已知的,足可想象其余。使禁卫护送上官婉儿回府,就是不让武三思早一步清楚谕旨的内容,虽说武三思纵晓得仍难有作为,但要保万无一失,理该这样办事。
李重俊在迁都前成为太子,国之大事,本身影响深远,而因之而来的人事变化、权力转移,更非同小可,随之冒起的是太平和杨清仁一方的势力,加上李旦,顿成可与韦武集团抗衡的派系。
血浓于水,李显、李旦、太平三兄妹多年来建立起的亲情和信任,没一个人,包括韦后在内,可以离间和动摇。
由昨天开始,李显和恶妻的关系,永远回复不了先前的样子,遇上重大事故,肯定征询妹子的意见。
汤公公的“病谏”厉害至极,扭转了现时本一面倒的形势。
然而,仍是女权当道,只不过韦后之外,多出个太平公主,又各有支持者,个个老奸巨猾,居心叵测,情况错综。
符太同意道:“确是苦口良药的忠告,如当头棒喝,令我至少清醒一阵子。”
荣公公大笑而起,摇头失笑,道:“太医大人很坦白,说出了所有男人的弊病。”
符太心情愉悦的送他出门,顺口问道:“高力士的机会有多大?”
荣公公耳语道:“韦后方面我反不担心,担心的是太平,如果她认为高力士是韦后和武三思的人,必千方百计阻挠。在此事上,没人可影响太平,唯一的例外是你太少。”
符太道:“是否因她认定我是那混蛋的人?”
荣公公哑然笑道:“那混蛋?当然是这样子,看似容易,拿捏上极难恰到好处,你和高力士走得过近,又会惹娘娘和武三思怀疑,这个要看你哩!”
符太伸手和他相握,道:“保重!”
荣公公双手紧握,感触的道:“想不到与太少有这个缘分,也从没想过你肯说‘保重’两字。如非因胖公公提点过我‘应退必退’,说不定我会留下来和大家并肩作战。李显太不象样子了,比我设想的更不堪,汤公公对他不是失望,是绝望。记着,可以和宫内任何女子发生肉体关系,却绝不可以是娘娘,明白吗?”
符太骇然道:“娘娘?”
两人在外院门停下来说话。
荣公公道:“有何稀奇!有其母必有其女,看看安乐,便知韦后是何料子。据闻她对武延秀生出兴趣,是否已分了一杯羹,怕她们母女方清楚。”
符太恍然道:“难怪你说宫廷乌烟瘴气哩。”
荣公公道:“勿怪我危言耸听,你已成各方争取的人,就算韦后不亲自出马,也会派出女儿来笼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