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 第21节

宗楚客切入道:“依楚客看,集齐宫内太医,怕仍没一人明白神医的超凡手段。我们也曾试过由正宗内家练气之士,打通皇上经脉,却是适得其反,后来再不敢试。”

韦后好奇的道:“神医用的,是否驱邪的手段?”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因李显不药而愈,情绪高涨,兴致勃勃的寻根究底。

符太被问至头大如斗,怎想得到治好李显容易,解释如何医好他却难之又难,一时想不到可满足各人的答案,忙耍出拖延之计。含笑道:“这位大人呢?”

坐在末席的官员显然不论身份地位,远及不上其他人,闻言骇了一跳的恭敬道:“考功员外郎崔溻,拜见神医。”

符太对朝廷的官阶职位,比起龙鹰更有不如,不过也听出“考功员外郎”属低级官员,而这般的小官儿,竟能坐在繁花殿内,奇怪至极。

武三思欣然道:“考功员外郎是过去的事了。由明天开始,崔大人将为中书舍人。”

这么一说,符太立即明白,崔溻最近才投靠武三思,大可能是个告密者,告的当为张柬之的一方,所以武三思特别带这个人证来向李显告御状,令李显加深对张柬之等朝臣的敌视,李显心有所思下,冲口而出大骂张柬之等五人。

符太道:“恭喜!”

崔涅掩不住喜色的道谢。

繁花殿沉默下来。

“呵欠”声起。

李显举袖掩面,打了个大呵欠。

坐在符太右下的汤公公道:“皇上该休息哩!”

李显道:“神医长途跋涉回来,比朕更须休息。”

好好歹歹,李显终为九五之尊,龙口一开,连韦后也不敢再追问丑神医。

符太暗呼谢天谢地,心知李显不愿他说出来。

韦后轻描淡写的道:“小敏儿!伺候神医到紫云殿好好歇息。”

她后方特别出色漂亮的那个俏宫娥,娇声应诺。

小敏儿婀娜多姿的在前领路,任符太大饱眼福。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痩,款摆生姿,令人永看不厌。

符太曾来过东宫多次,却从未深进内苑腹地,登堂入室,且和年轻宫娥如此单独接触,更属前所没有的香艳事。

小敏儿虽美,然而没法像妲玛般勾起内心深藏的情绪,一段早被埋葬的记忆,但愿从未发生过的往事,那时他十二岁半。

小敏儿健康的气息,随风送入鼻内,沿路而来,穿行于院落间的园林,每踏一步,均似离开人间世多一点。

他们没说过一句话。

高高在上的丑神医沉默不语,小敏儿怎敢说话。

都是龙鹰那混账累事,漏说了与眼前俏宫娥的关系,令他怕一句说错,现出破绽。

小敏儿数次别头看他,玉容生春,眼神欢喜里带两分怨意,在怪他吝啬言词,没半句说话。

符太很想问她以前是否见过自己,然后谎称自己忘记了。又知是自欺欺人,这么标致的美女,看一眼后只要是正常的,肯定忘不了。

穿过一道月洞门,小敏儿停下来。

符太来到她旁,与她并肩而立。

前方丛丛绿竹掩映里,隐见一座轩舍,屋顶为硬山卷棚式,属平面曲折的小馆,雅淡剔透,有脱尘绝俗之感。

轩堂内传来人声和打扫的声音,当是宫内婢女应命而来,为丑神医的入住做好准备。

小敏儿别头瞧着他,喜孜孜的道:“她们很落力哩!请神医稍待片刻,否则我们这么走进去,会骇坏她两人。”

符太一怔道:“她们的胆子这么小吗?”

小敏儿道:“在宫内,没有胆子大的人。若神医告诉娘娘,到紫云轩时仍未打扫好,不管通知她们有多匆忙,均会受责。”

以符太的铁石心肠,也不由心生怜意,这算什么生活。破天荒体谅的道:“等多久都没关系。”

小敏儿甜滋滋的笑道:“早晓得神医是好人来的,小敏儿会尽心尽力伺候神医。”

符太本想抵紫云轩后,立即赶她离开,闻言竟无法说出口来,此时不说,待会更不忍说出。

唉!

怎么办?自己还要将刚才发生的事,巨细无遗记录下来给那个混蛋过目,有她们在,多么不方便。

小敏儿道:“神医的行囊在哪里?汤公公是否已着人去拿呵?”

符太晃动两手,没解释的兴趣,表示身无一物。

小敏儿兴奋的道:“敏儿可陪神医到城里买呢!”

符太失声道:“你可以出去吗?”

小敏儿横他娇媚的一眼,道:“以前不可以,现在可以哩!成了!神医请!”

说毕领路先行。

第十三章 噩耗频传

符太坐在厅子一角,思潮起伏。

以前看龙鹰扮“丑神医”似是乐趣无穷,剌激过瘾,到自己身历其境,始知个中苦乐和为难。

做自己时,百无禁忌,人人晓得他符太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率性而行,是理所当然。现在则事无大小,均须顾及乔扮的身份,而他更清楚短短半天内,大多数时候忘掉了是“丑神医”。刻下他是另类的探子,以伪装深入敌阵刺探军情,可是与以前做探子的置身事外不同,是被卷进对方的日常生活去,成为其中的部分。

以前从没想过,或未意识到是问题的琐碎事,现在却可成为困扰。例如戴着的丑面具,假设小敏儿留在紫云轩贴身伺候,岂非没法脱掉让老脸透透气,享受不戴面具之乐?逐走她只是一句话,偏难说出口,想不到我符太竟有不忍心这回事,确是报应也。

因着少年时代惨痛的经历,他害怕对任何事物投入感情,将心神全放在武道修行上,变得冷血无情,漠视别人的痛苦和感受,任意而为。到与龙鹰成为兄弟,方没那么的偏激,开始肯为人着想,岂知在船底听到柔夫人在上面舱厅说话的声音,竟被勾起多年来束之高阁的情绪,生出不得到伊人不罢休的古怪决心,情况奇特,只能归诸于命运。

于他来说,与柔夫人的爱恨,告一段落,以后的事,委之于天,他就是有这个能耐,能把任何刻骨铭心的事,埋葬在深心里,当作没发生过,这是他少年时练就的一个本领,源于十二岁时使他痛苦莫名的憾事,亦正是此事,妲玛勾起他以为早被遗忘的深刻记忆。

妲玛和“她”有着太神肖的气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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