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善子道:“我可以在什么地方帮得上范当家的忙?”
龙鹰道:“有会主这句话我安心了。由于事情牵涉到韦氏族人,若我们合作的事外泄,很难瞒得过他们的耳目,故保密为上,其他均为次要。”
宇文朔皱眉道:“同乐会与关中其他帮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想滴水不漏,近乎不可能。”
龙鹰欣然道:“技术就在这里!今次与会主见面,是碰个头,打个招呼,让会主清楚情况。当黄河帮卷土重来的复仇之师,偕竹花帮和江舟隆收复洛阳,田上渊势无暇他顾,可大大减轻同乐会目前受到的压力。”
陈善子担忧的道:“陶显扬仍可东山再起吗?”
龙鹰心忖这方面有台勒虚云去忧心,保证道:“绝无疑问!”
宇文朔讶道:“范兄有和陶少帮主联络吗?竟如此肯定。”
他已说得含蓄,不久前龙鹰问过他黄河帮的情况,故他清楚龙鹰知道的,尚未及他。
龙鹰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黄河帮百年基业,岂是北帮短短数年间可斩草除根。且田上渊来历不明,又与声誉极差的武三思关系密切,人心不服。‘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即使陶显扬剩下单人匹马,只要我们助他收复洛阳,重振声威,那时他振臂一呼,天下景从,再下来就是大河的争夺战。此时的田上渊,将失去了官府的支持,就要看究竟是他的战船队厉害,还是我们竹花帮和江舟隆的水上雄师了得。他奶奶的!根本不须待那么久,只要我范轻舟能凭一艘战船,闯过田上渊在大河布下的天罗地网,安抵洛阳,田上渊再无可恃。”
陈善子拍桌喝道:“范当家说得豪气,我陈善子服了。难怪京凉等说起范当家,人人一副犹有余悸的神色。”
又道:“我们同乐会也有十多艘性能极佳的船只,一、二晚工夫可改装为战船,全是黄河帮为我们从江南订造回来的,有什么可用得着我们的地方?”
龙鹰道:“首要保存实力,那在某一形势下,可发挥作用。今次的事,贵会不宜直接参与,只须乱敌耳目,确保在我们出关中前,田上渊没法向我发动攻击。”
陈善子连忙问计。
因如坊。
龙鹰到达时,因如坊尚未开门营业,他敲门报上身份,指名见荣士,一阵子后弓谋来迎他入坊,走了十多步,龙鹰已将大概情况交代清楚。
弓谋道:“田上渊非常霸道,又很可笑,既不晓得面对的是鹰爷,更不明白群敌环伺,人人欲取他性命。”
龙鹰道:“最想取他一命的是太少。唉!想起太少便头痛,不知如何可劝服他不去趁热闹,这小子比谁都好勇斗狠。”
弓谋道:“太少改变了很多,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得来不易,该懂得小不忍、乱大谋的道理。”
两人沿廊而行,从大门走往另一端,来到一座仿似虚悬池水上的精致楼房,香霸笑吟吟的出来迎迓,从弓谋处接收龙鹰。
香霸作老朋友状,挽着他的手弯,凑近压低声音耳语道:“小可汗早猜到轻舟到因如坊来找他,正恭候大驾。”
龙鹰不以为异,若非如此反奇怪。
要跟踪龙鹰,近乎不可能,谅无瑕也办不到,但监视七色馆,易似探囊,田上渊这么现身七色馆门外,立即触动大江联在西京的情报网,如此直踩七色馆,谁都猜到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香霸挽着他左弯右曲的继续深进。
龙鹰随口问道:“荣老板生意如何?”
香霸喜上眉梢的道:“托赖,由开业到昨天,每晚都爆满。我做赌永远抱着一个宗旨,就是留有余地,绝不愿看着客人赌上身家财产,娱乐为主。”
龙鹰如听千古奇闻的忍不住问道:“怎可能办得到?”
香霸道:“就在‘限码限注’四字真言,我的女儿们均受过训练,深谙待客之道,故我因如坊异于其他赌坊。例如客人手风不顺,可劝他休息一会儿,又或改赌胜率较高的玩意。噢!到哩!”
两人停在一道桥廊前,接通一座雅致的水榭小筑。
龙鹰顺口问道:“二姑娘亦居于坊内吗?”
香霸摇头,答道:“她另有居所,现时她到了关西选料,有机会我安排她和轻舟见个面。”
他说得很客气,龙鹰却心知肚明,台勒虚云一方非不得已,不让他和沈香雪有碰头的机会。
香霸接着道:“小可汗在榭内等轻舟。”
龙鹰这才晓得台勒虚云单独见他,谢过香霸,举步踏上桥廊。
台勒虚云雄伟的体型映入眼帘,正负手立在一扇落地大窗前,凝望窗外池里一座假石山,深情专注,似可看出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和道理。
龙鹰不由自主的放轻脚步,怕足音打扰了他的宁静。
台勒虚云冷然道:“田上渊是否想赶轻舟离场?”
龙鹰来到他身旁,并肩立在水榭西面的窗前,视野开阔,入目的是仙界秘境般的亭台楼阁,答道:“逐我、杀我,范某已成田上渊的头号敌人。”
台勒虚云以充满感情的声音,徐徐地道:“答案一直在那里,可是,只有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才能理解、掌握。事实上在过去,总隐隐约约感觉到,表面看似无隙可乘的田上渊,有个大缺点,可惜我们却还没有达到看穿他的那个水平。现在,机缘终于来了,是由轻舟带来的,破田上渊之法不仅是现成的,且是唾手可得。”
龙鹰想不佩服台勒虚云也不行,同一的事物,他却可有与别不同的看法,将于自己来说某一模模糊糊的感受,清晰精准地描述。
田上渊的缺点在哪里?
敢作敢为、果断迅猛,野心大至难以克制。这种性情,贯彻在他与黄河帮和洛阳帮争霸北方的激烈斗争里,也带来了北帮空前的成功。然而,世易时移,原本令田上渊致胜的因素,在现今的政治形势下,优点沦为缺点。“敢作敢为”变为“过于霸道”,“果断”顿成“鲁莽”,野心招忌。
本插针难入的北帮,顿然破绽处处,更被有识者预见田上渊的行动。
要破北帮,言之尚早,可是千载一时的开始、起点,正在眼前。
台勒虚云续道:“从今个事件,可判定田上渊只接受习以为常的己观,执着于不加反思的态度,换言之就是未能与时俱进,认为大河仍像他刚击溃黄河帮和洛阳帮时的老样儿,茫不知有我们在旁鹰瞵狼视。”
每次面对台勒虚云,龙鹰均有心儿被分作两半的奇异感受。一半感到敬重和被敔发,心情愉悦;另一半则为恐惧和悲哀,不知何时给他算中致命的一着,若如“北博之战”。
他的情绪,就在两种对立的心怀中飘忽游移。最难解脱仍数那宿命般的悲哀,终有一天,他们间须分出胜败存亡。
一时间,龙魔乏言以对,满腹想好的言词,不知该拿哪一句说出来。
台勒虚云朝他瞧来,道:“轻舟有何应对之法?”
台勒虚云随随便便一个问题,绝不易答,一是给他瞧破谎话连篇,或是被他悉穿底细,如何拿捏,煞费思量。
龙鹰沉着的道:“只要我抵达大河,将另有布置,可使田上渊吃个大亏。”
从西京沿漕渠东航,须经灞桥、新丰、渭南、华州、华阴、永丰,过潼关后进入大河,正式出关。
漕渠的宽度,最阔处仍及不上大河的四分之一,若于抵大河前被拦截,任战船性能如何优良,仍难发挥,船众人多的一方将占尽优势。
更要命的是北帮的总坛设于华阴,紧扼通往大河的水道咽喉,贸贸然闯关,与送死无异。
为打破困局,龙鹰用尽手上筹码。如果台勒虚云在此事上帮不上忙,那他们的结盟,尚有何意义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