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代表韦后舍弃武三思而选宗楚客,因“范轻舟”在皇甫长雄一事上,多少令韦后感到不满,后来又当众击杀韦捷旗下的尤西勒,韦后虽难拿此和“范轻舟”算账,但肯定心存芥蒂,故若有人提议,例如她堂兄韦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遏“范轻舟”离开立即天下太平,韦后实没有不鼓掌喝采的理由。
韦后首肯此事,加深了武三思和宗楚客两奸的嫌隙。
龙鹰感激道:“公主肯为小弟出头,小弟永远铭记于心。”
安乐苦恼道:“还要说这种客套话,人家没法子为范大哥办点事,睡觉也不得安宁。”
龙鹰道:“今次来谒见公主,除辞行外,尚有一事相求。”
安乐摆出慷慨赴义之态,道:“本殿做得到的,绝不令范大哥失望。”
龙鹰遂说出御笔题匾的计划,解释其中的意义和时间上的刻不容缓,因为后天七色馆便要开张。
安乐当仁不让的站起来。
龙鹰连忙恭立。
安乐靠过来,依偎着他,丝毫不具男女亲热的意味,有的只是美丽公主对“范大哥”的亲切依恋,轻轻道:“安乐立即入宫见父皇,无论如何,正午前将父皇题字送至大哥的七色馆。”
目送安乐的车马队远去,龙鹰返馆去也,仍在曲江池区的当儿,武延秀策马迎面驰来,龙鹰猜他该在路上遇上安乐,特来找他。
武延秀使手下让出坐骑,龙鹰上马后与他并骑而驰,往西市的方向走。
龙鹰嗅到他一身酒气,又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皱眉道:“昨夜又到秦淮楼?”
武延秀没精打采的道:“还有更好的去处吗?”
不用猜,也晓得在争夺羽林军统领一职上,武延秀败下阵来,纵得安乐支持,仍不起作用。
武氏子弟里,现时仍坐稳重要军职的,得武攸宜一人,可是当陆石夫被削去一半的城卫兵权,武攸宜亦被架空了一半的权力。
武延秀没法更上一层楼,是武三思严重的挫折,代表着武氏子弟逐渐失势,此退彼进,太平、宗楚客和外戚的势力,膨胀起来。
武延秀勉强提起精神,沉重的道:“听说田上渊出马来逼范兄离城,是否确有其事?”
龙鹰心忖谣言的传播最快,一天工夫,全城沸沸扬扬,连躲到青楼醉生梦死的武延秀亦得悉其事。
龙鹰点头道:“确有此事,后天七色馆开张后我当夜坐船走。你知我知,这是战略性的撤退,勿为小弟抱不平。”
武延秀精神略振,问道:“大相可晓得?该说范兄曾和大相商量过了吗?”
龙鹰答道:“大相比任何人清楚,可以这么说,事情非是结束,而是开始。但郡公心知肚明便成,勿传出去。”
武延秀见他推心置腹,言无不尽似的,虽实质上没透露什么,仍大感深交知己的味儿。欣然道:“范兄可绝对信任我。”
话锋一转,道:“大少、清韵和纪梦小姐都很为范兄抱不平,田上渊是欺人太甚,他们着我告诉范兄,若范兄事忙无暇到秦淮楼去,他们联袂来参加七色馆的开张盛典。”
龙鹰自己知自己事,只希望纪梦对他的吸引力不是那么大,否则肯定若有所失。谦虚道:“绝不像因如坊那般隆重,纯是开门做生意,揭牌匾、烧两串爆竹,茶酒糕点。哈!”
又道:“表面上,小弟与老田不但未撕破脸皮,外看还亲如兄弟,搂搂抱抱的,差点忘了告诉你老兄,老田将为小弟举行饯别宴,亲身送小弟上船。”
武延秀大为错愕,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来,道:“范兄确妙不可言。”
龙鹰道:“来!我们跑快点,他奶奶的,‘一寸光阴一寸金’,是形容小弟目下情况的贴切词句。”
武延秀笑道:“来!我们比比骑功。”
说毕两人快马加鞭,逢马过马、逢车过车的驰往西市。
武延秀的从人在后方追赶。
第十四章 肺腑之言
一如所料,宇文朔在馆内候他回来。
龙鹰之所以猜中,基于一个理由,是宇文朔不但视他为对付共同大敌田上渊的伙伴,还当他是朋友,关心他的安危。当然,在龙鹰施尽浑身解数下,关中高门的首席高手,对他消去怀疑。
从充满敌意到信任,是个漫长的过程,幸好“范轻舟”没令他失望过,其中还有两个因素,大大纡缓他们间一直绷紧、随时断折的关系,就是独孤倩然对“范轻舟”的态度,以及符太的“王庭经”与他的合作无间。
故此,宇文朔得悉田上渊为他设饯别宴,广邀“友好”,凭宇文朔的智慧,猜到田上渊在重施掩人耳目的故技,事实上一意杀“范轻舟”。
宇文朔也像符太般,想到田上渊只会在关外动手,而非关内。
当年田上渊大张旗鼓的到仍是神都的洛阳去,暗里潜返长安,刺杀陶过,因而可置身事外。
现在则以另一种形式,重演能令人产生错觉的手段。
欢宴、送别,之后“范轻舟”在关外大河遇袭,那就谁都难联想到田上渊身上,至少田上渊可振振有词,把责任推在“范轻舟”的“传统敌人”大江联处去。
田上渊这般做,落在有心人宇文朔眼里,容易理解,不明白的是“范轻舟”为何肯帮田上渊的忙,应允赴宴。
宇文朔收请柬后,立即来找他,理所当然。
龙鹰偕宇文朔离开西市,到永安渠畔密话。
宇文朔开门见山的道:“范兄一副惟恐田上渊不敢杀你的模样,使人百思不得其解,你真的那么有把握?陈善子的船队,依你的计划,却步于潼关之前,故只能在关内护航,你却要在大河面对北帮强大的战船队。”
龙鹰从容道:“在答你老兄的问题前,小弟可否问几个一直深藏心内的问题?盼宇文兄直说无碍,然后小弟予你老兄一个包保满意的答案。”
宇文朔收回投往渠水的目光,朝他瞧来,双目熠熠生辉,苦笑道:“话不可说得那么满。坦白说,范兄一向的所谓答案,没一个曾令我真的满意。”
又叹一口气,道:“通常是解开旧的疑点后,增添新的疑点。昨天在下为你的七色馆,去找倩然世妹说话,本以为须花一番力气,方能说服她,岂知她竟一口答应。敢问范兄,凭什么可令她比我更相信你?”
两人并肩立在渠旁斜坡,渠风徐徐吹拂,衣袂飘扬。
龙鹰微笑道:“你真的相信小弟?”
宇文朔道:“不可以说是相信,而是信任。信任你不会陷害我,信任你是个正直的人,虽怀着不可告人之秘,却非奸恶之徒。到今天这一刻,我们仍是合作愉快的伙伴战友。”
龙鹰哑然笑道:“‘不可告人之秘’,宇文兄说出心底话了。我的娘!可以由小弟发问了吗?”
宇文朔从容道:“问吧!却不保证一定回答。”
龙鹰道:“若不想答,不答好了,但千万勿说违心的话。”
宇文朔不悦道:“我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