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没好气道:“还要摆太医的款儿,大人欠婉儿的是一个公道。”
符太摸不着头脑,讶道:“鄙人在何处开罪昭容?”
上官婉儿白他一眼,嗔道:“男人最气人的,是善忘。上趟在珠镜殿,人家邀你同行,竟推说有事,查实却是要私下和妲玛夫人说亲密话,厚彼薄此,是否有欠公道?”
符太头痛的道:“上官大家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在那样的情况下怎可说真话。唉!算我不对!现在向昭容赔罪。”
符太本非这般好相与,但因被她美色所摄,大感向才女道歉,是乐趣而非痛苦,故而欣然赔礼。
上官婉儿现出胜利的迷人笑容,轻描淡写的道:“算完新帐算旧帐,大人坐好了吗?”
符太失声道:“还有旧帐?”
上官婉儿一副大兴问罪之师的动人模样,娇嗔道:“当然有,告诉婉儿,人家很惹你讨厌吗?为何总不见太医大人来造访探望?”
符太被杀得左支右绌,招架乏力,更被她的娇痴迷得晕头转向,指着胸口道:“鄙人该去见昭容吗?俗语有云,朋友妻,不可欺。鄙人不才,但这个界线,是明白的。”
上官婉儿没好气道:“你说的是江湖规矩,可是这里却是不讲江湖规矩的禁宫内苑。婉儿惯了和王太医谈情说爱嘛!现在你徒儿变师父,圣贤有云,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不找你找谁?”
符太俯首称臣,道:“才女本色,非同凡响,鄙人从未听过,有人可如上官大家般,把教人欺师灭祖的话,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来。最怕我的便宜师父一时看不开,悲愤交集下以后不认我这个徒儿。哈哈!”
上官婉儿也忍不住笑起来,横他娇媚的一眼,道:“总言之,讲规矩是阁下的事,婉儿从不理会这一套,大人好自为之了。”
符太心呼厉害,大美人迷惑男人的手段,在他认识的任何美人儿之上,说不怦然心动,是骗自己。
上官婉儿话锋一转,道:“扬州最近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事,今早传至京师。”
符太收摄心神,硬把被挑起的情绪压下去,问道:“何事可惊动昭容?”
上官婉儿盯着他道:“有二十多个武功高强,来自岭南的好手,分三处同时遇袭身亡,刺客的武器以弩弓为主,手法干净利落,不留丝毫线索,成为悬案。”
符太心呼谢天谢地,混蛋终于“重出江湖”,龙踪乍现,可向妲玛上报喜讯。
上官婉儿轻轻道:“令师是否回来了?”
符太明白过来。
上官婉儿之所以向他施尽浑身解数,是要得到一个答案。
符太沉声道:“他从没有离开过。”
早在符太扮丑神医到洛阳前,龙鹰和符太拟定好一套能自圆其说的解释,正是为应付眼前场面,针对上官婉儿而发。
“春江水暖鸭先知”。
上官婉儿是朝内唯一掌握两代丑神医身份的人,知今回符太扮丑神医,便晓得龙鹰不会去远,且在进行着一个有明确目标的计划,因龙鹰的作风一向如此,才女知之甚详。
可想象她暗里留神,到今早收到扬州传来的消息,没迟疑的抽身来见符太,寻根究底,又清楚符太的不近人情和难惹,来个以柔制刚,迷得他失魂落魄,方单刀直入,婉转究问。
打开始,她对符太没有吝啬色相,不惜献身,用她最凌厉的利器拴着符太,只没想过符太自小修行,不好女色,竟然把持得住。
现时的上官婉儿,成为了宫内最有权势的女性之一,关系到她的生死荣辱,为保眼前一切,她可以作出任何牺牲。
在扬州发生震惊官府和江湖的事,绝非一般仇杀,而是一个漂亮、没任何瑕疵的军事行动,武备精良,由一等一的高手操刀,天下间,惟龙鹰办得到。
上官婉儿定睛看着他。
符太当然明白她的心事,道:“圣神皇帝驾崩前遗命,务要鹰爷以三年为期,保着她儿子的江山,主要是对外而非对内。圣神皇帝比任何人清楚,新朝必排斥鹰爷,遂予默啜可乘之机,大唐危矣!这是圣神皇帝最放不下的事。”
停顿下来,见上官婉儿仍默然不语,续道:“鹰爷可以如何选择?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圣神皇帝。唉!要说服老子代他扮王庭经,那小子不知花了多少唇舌,肯定老子前世欠了他很多,今世须还,故就像眼前的情况,由老子贴身保着皇上。”
上官婉儿垂下螓首,轻轻道:“圣神皇帝真的去了吗?勿骗婉儿。”
第八章 进退维谷
上官婉儿柔声道来,却是石破天惊的说话,轰得符太差些儿连人带椅,往后仰跌。但当然不可以如此窝囊,还竖掌作立誓状,语调铿锵的答道:“皇天在上,我符太是亲眼看着她入陵,亲眼瞧住胖公公命人以长石条封陵,这样可释除上官大家的疑惑吗?”
他说的全为事实,自然而然透出诚实的味儿。
上官婉儿秀眸转红。
符太见她泫然欲泣,慌了手脚,嚷道:“不要哭!”
下一刻,方发觉移离座位,抓着她两边香肩。
上官婉儿仰起的俏脸,早爬满珠泪,还不住有热泪从眼角泻下,没有飮泣,默默淌流,凄然道:“太少说了劝女儿家勿哭最蠢的一句话,就是着人家不要哭。”
符太心内恻然,于他是罕有的情绪。
即使龙鹰那家伙,恐仍弄不清楚上官婉儿与女帝的关系,“怨起恩中死不灰”,当事的两个人谅也欲言无语。正是女帝毁掉上官婉儿的一切,但也是女帝一手提拔,使才女成为权势触天的宫廷贵女。侍奉多年,才女既为女帝狠辣的手段惶恐度日,也对女帝的政治手腕佩服崇慕,威凌加诸宠爱,教人可以如何形容。
一听符太骤然以斩钉截铁的方式,证实女帝的“归止”,百感交集下,又因不用避忌,苦忍经年的内心情绪,终于爆发,悲从中来,是伤痛,也是泄情。
上官婉儿异常的强烈反应,令符太被深深感动。
改为一手托着她下颔,另一手以袖角为她拭泪。
上官婉儿闭上美目,道:“他会到西京来吗?”
符太完成任务,退后一步,道:“当然来,且在短期内,却是以‘范轻舟’的身份。”
上官婉儿睁开眼睛,叹道:“楼高莫近危栏倚,不论是鹰爷或范轻舟,到京师来所为何事?”
才女表面上,似回复过来,但符太知道她仍被突发的情绪支配着,异于平常。
符太道:“京师怎都比扬州近北疆,且是军情集中之地,大利应变。”
上官婉儿盈盈起立,由于符太站得接近,等若将娇躯送入符太怀里去。
符太自然而然将她搂个结实,就像搂着一团香喷喷的烈焰。
才女没丝毫拒绝的意图、动作,一双纤手缠上他颈项,献上热辣辣、纵情的香唇分。
上官婉儿娇羞的道:“有空来找婉儿呵!”
说毕离开他怀抱,朝大门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