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真问道:“墙头如何?”
龙鹰道:“墙头是主战场,任敌人攻上来。所谓任敌人上来,就是他们必须捱得过从角楼和马面墙堡射出来的弩箭,又或从角楼顶掷下来的石头,方有到主战场与我们交锋的资格。而角楼接连墙头的入口,用伏民提议的方法处理,封以三尺高的土石,守以强弩。当然,角楼朝墙头的数层箭孔,亦为施射的好位置。”
巷战里,弩箭威力惊人,因可上架待发,八个弩弓,分四轮施射,连续不断,任你武技如何强横,身手怎么了得,在被限制的空间内,试问可躲得过多少轮从强弩于短距离内瞄准疾射的劲箭?
鹰旅最厉害的武器,正是二百多张强弩和以万计的弩箭。
不说博真等外援,鹰旅的成员,莫不是百中挑一的精锐,经郭元振悉心栽培,受丁伏民严格训练,加上曾远征大漠,打尽大小硬仗,又有明师如风过庭、觅难天等指点武功,任找其一仍足有闯荡江湖的资格,更难得的是大家建立起来的兄弟之情,人人自愿参与,以能追随龙鹰为荣为乐,兼配备精良,论实力远在守风城的“乌合之众”之上。
风城当然有统万远及不上的环境优势,但龙鹰正是天下间最善利用环境的统帅,定下之策,将小长城的特点发挥尽致。
众兄弟一听明白,晓得龙鹰的战术,既凌厉又能保命,人人清楚须谨守的军规。
龙鹰吩咐丁伏民,着他拟定一套以鼓音、钟声和号角配合出来的通讯方法,俾可在兵荒马乱、缠战墙头的当儿,仍可随势变化,攻守自如。
大家轰然呼诺。
权石左田道:“我想挑几个做过我助手的兄弟,组成救伤队。田将军带来了大量刀伤药,可令我们更有能力伺候各位兄弟。”
博真道:“最好是你们闲得发慌,找不到半丁点的事做。”
哄笑声起。
龙鹰心忖这就叫众志成城,个个尽心尽力提意见、出主意。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但有了粮草后,便须救伤防疫,所以“医”和“疾”两字都从“矢”,即是箭镞,可知“医疾”源于战争。医疗正是战争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权石左田本身精通医术,大漠征讨期间,在这方面临阵经验大增,是负责的理想人选。何况还有两代“丑神医”在场,只要没立毙当场,跨进鬼门关仍可硬扯回来。而在龙鹰的守城布局下,除非对方能杀入角楼或马面墙堡内,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生。
君怀朴道:“权石大夫可征用中间的两座马面墙堡,因最可能有人受伤的地方,正是守内坑防线的兄弟。”
虎义指指上方,道:“小心有人从墙头掉下来,给压伤便非常无辜。”
众皆大笑,以这次笑得最厉害,又是乐里含苦,想到血洒墙头、尸伏城下的骇人场面。
符太双目邪芒闪烁的道:“精采处来哩!阵式已成,如何杀敌克敌?”
龙鹰道:“全局的指挥权,交予怀朴,由他再展高台指挥的威风,在西南角楼之颠,观顾全局,指挥进退。”
君怀朴没谦让,爽脆答道:“领命!”
大家鼓掌以示心悦诚服。
龙鹰道:“怀朴指挥,权石大夫救伤扶危,伏民负责领导守内坑的二百多个兄弟作战,并由伏民分派粮水、兵器、甲胄、盾牌和各类物资,须能自给自足,若有险情,可以讯号召援。”
丁伏民大声答应。
龙鹰道:“我们的血战队,分为两组,一组由太少领头。太少呵!记着,这不是逞个人威风的机会,必须考虑全局,共同进退。”
符太出奇正经的道:“鹰爷放心,老子岂是不顾自家兄弟生死的人。”
众人喝采叫好,认识他者,均晓得龙鹰用责任缚着他,而从符太的回答,看出他的改变有多大。
龙鹰道:“副以博真、虎义和管轶夫三大暴发户,变成拥最多财富的一组。”
符太和博真的时常斗嘴,适足显示两人兄弟情深,龙鹰的配搭,背后自有其思量。博真等三人携手到中土花天酒地,默契之佳,乃鹰旅之最,即使符太一时手痒,杀得忘掉他们三个,三人仍可配合得天衣无缝。
剩下来的是宇文朔、荒原舞、桑槐和容杰四人,以后两者较逊,但有龙鹰压阵,比之符太的一组只强不弱。
龙鹰道:“两组分驻东、西角楼之颠,远则以荒月弓、重弓、长弓杀敌,或投掷大石,近则埋身搏斗,轮番出击,又可二合为一,追敌杀敌。好哩!开始冷了,大家干活!”
众人大声应诺,士气直攀天穹。
第十七章 先礼后兵
龙鹰一方昼夜不息的轮番努力,翌日清晨,完成第二重的两道外坑,开始着手挖东、西两道内壕,宽达丈二、三,是外坑的双倍,深六尺,却只外坑深度的一半。
假设博真的方法奏效,内壕将被沙泥浆填满,若敌人踏足其上,又或从后面的墙头跳下来,陷足泥浆,势受影响,难逃弩箭穿心的绝运。
从第二重外壕掘出来的沙泥,全被运往内坑靠城墙的一边,掺入石块,于进入十二座马面墙堡前六尺许的距离、位置,筑起一道矮墙,省去门门筑墙的工夫,却又防御力大为增强,因可在土石墙后结阵迎敌,辅以盾牌,泼水难入。
水井就在西城浮壕内靠近隔墙的位置,以木盖封着,开战前铺上沙泥,变为内壕的部分,除非敌人能看穿地面,否则休想发现玄虚。置之于护墙外而非其内,正是“欲彰弥盖”的手段。
龙鹰天明前返西南角楼第五层的“帅房”倒头大睡,外面吵翻了天仍没丝毫影响,因实在他奶奶的太疲倦了。
小睡个半时辰醒过来,下去水井梳洗,内壕已具雏型,成功在望下,人人特别起劲。他们采的是三更制,每更四个时辰,好让各兄弟得到充分的休息。
龙鹰捧着几个热腾腾的馒头,边吃着,边登上西南角楼的顶台,丁伏民、宇文朔和符太三人对着远方长丘,指点交谈。
丁伏民见龙鹰上来,喜道:“鹰爷来得好,我们没法想得通,敌人该已抵达丘后,可是昨夜我们放哨的兄弟,仍未见敌踪。”
符太咕哝道:“至少该趁黑派探子来观察情况。”
龙鹰吞下手上最后一个馒头,问道:“确是情况异常,伏民有何打算?”
丁伏民道:“我想请太少到那边看看。”
龙鹰道:“中计哩!”
宇文朔道:“中什么计?”
龙鹰道:“中了对方‘请君入瓮’之计,敌人之所以按捺得住,就是和我们斗耐性,诱使我们派探子去,事实则为在土丘上我们看不见的位置设伏,让我方探子自投罗网,抓着我们的人,比派多少个探子来隔远瞧瞧有用多了,立即可弄清楚我们是何方神圣,兵力、装备、部署,尽落入对方掌握之内。”
丁伏民道:“我亦心有怀疑,所以央太少出手。”
龙鹰道:“太少能脱身回来,等于泄出我们有特级高手的秘密,兼之这小子没戴面具,给人认出是他太少,可立即猜到有小弟在这里主持大局,得不偿失。”
符太摸摸长出来的须髯,道:“老子现在是半个‘范轻舟’,不是那么易认吧!”
龙鹰笑道:“太少勿认真,我是随口说。这是个比耐性的游戏,由此可看出对方的主事者乃有智计之士,说不定就是你老兄提过的狄高寒,他奶奶的,看他们能忍到何时。”
符太道:“有感觉吗?”
龙鹰道:“当然有,还非常强烈,对方士气高、斗志强。不过!哼!当我们连续粉碎他们多轮攻势后,他们将永远不能回复过来。”
黄昏,敌踪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