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道:“不论默啜、莫哥,均是老奸巨猾,怎可能被掩眼法所骗。寄尘肯定不会轻易中计。”
龙鹰沉声道:“据寄尘的分析,扮龙鹰者,该为宇文朔,王庭经亦为其中一员,大部分人确为随龙鹰征西的班底,尚有数个助拳的外族高手,将加强防御力的统万守足一天一夜,莫贺达干和他的三万狼军,人困马乏之时,被准备十足的郭元振分从鸡鹿塞和无定堡出兵,如摧枯拉朽的破掉只剩下三千人防守的无定河大寨,莫贺达干损兵折将的撤往与无定堡遥对、乌水之西的另一木寨,非常狼狈,在这样的情况下,假亦成真。”
田上渊和鸟妖既曾碰头说话,言无不尽下,田上渊会告知鸟妖,有关宇文朔和“丑神医”王庭经,取消了回纥之行,改而助郭元振对抗狼军的事。
田上渊脸现凝重神色,道:“有范轻舟在其中吗?”
龙鹰知道押对了。
田上渊不但着鸟妖留神宇文朔和王庭经,还着他留意范轻舟这个人。他肯问龙鹰这句话,表示他对龙鹰的“参骨”疑心尽消,视之为己方人马。
龙鹰答道:“没有如田当家形容的这样一个人。”
田上渊再没闲情留意龙鹰的神态表情,眉头深锁的径自沉吟,道:“说下去!”
龙鹰遂将情况,移花接木的一一道来,特别强调默啜大军抵达时,所有人均深信不疑在统万主事者为龙鹰。战争的重心因而转移往统万。
就在默啜准备全力攻打统万的当儿,统万的唐军忽然撤走,穿过北面的毛乌素而去,摆明是要突袭后套的狼寨。累得默啜亲率高手和金狼军追入沙漠,踏入陷阱。
龙鹰道:“岂知敌人早在毛乌素石子岭南面的绿洲突纥利泊,筑起有强大防御力的阵垒,对追来的金狼军迎头痛击,寄尘就是在该战被贯满真气的箭所伤。”
临时炮制的故事说出来后,龙鹰大感满意,虽为虚构,但均依真实的形势构筑,没半句离开事实。
田上渊道:“那你们后来又凭什么,认为主事的是宇文朔而非龙鹰?”
龙鹰给他问得一时乏言以对。
第十八章 功成身退
要答田上渊的反问,看似不难,答一句由始到终,见不到龙鹰便成,却会坠入可说是由自己一手营造出来的陷阱。
这是一场战争,任何军事行动,均经仔细思量和深思熟虑,力图看破对方表象下的真相。判断有龙鹰在背后主持大局,绝非因对方有鹰旅的成员在其中,便认定是这样子,而是从各方面的蛛丝马迹,作出最接近事实的猜测。
以田上渊的智慧,当然晓得如真有龙鹰在暗里领导守统万的奇兵,必然千方百计掩饰,不会现形,故此若说因没发现龙鹰,而断定是对方巧布的假局,那刚才龙鹰苦心经营,有强大说服力的一番话,立即变得苍白无力,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若球赛,已盘球抵达可打球入洞的位置,就看能否击球入洞。
龙鹰道:“这是拓跋斛罗的看法,他也是唯一能攻入绿洲去的人,那是他事后的判断。”
田上渊沉吟不语,似在咀嚼他这几句话背后的含意。
要骗田上渊绝不容易,龙鹰藉拓跋斛罗解决问题,可是亦因而惹起新的问题。
龙鹰在或不在,拓跋斛罗是最有资格作出判断的人,曾与龙鹰生死搏斗的拓跋斛罗,不论龙鹰变成什么东西,在他的绝世武功下,肯定无所遁形。于拓跋斛罗攻入己阵之际,急不容缓下,如有龙鹰坐镇,必然立即出手。问题来了,任这队唐军如何强大,一方面须应付金狼军有默啜领导的强攻,凭什么可将强如拓跋斛罗者逐出阵外去?
田上渊本身正是与拓跋斛罗同级数的高手。
龙鹰心呼糟糕。
田上渊问道:“拓跋斛罗事后有否描述遇上的是何等样人?”
龙鹰暗叫侥幸,猜到田上渊此时心里想的,是怎么的一回事。答道:“这方面,拓跋斛罗剩向默啜透露。莫哥后来告诉本人,拓跋斛罗甫入敌阵,被对方四个高手截着围攻,其中一人使双斧,该是有‘回纥第一高手’之称的虎义,另三人则是初次碰头,武功均走中土的路子。”
田上渊沉声道:“莫哥怎么看?”
龙鹰道:“他认为另三个人,其中二人该为宇文朔和王庭经,另一人则无从揣测。”
田上渊双目杀机遽盛,狠狠道:“此人定是范轻舟,你们瞧漏眼了!”
龙鹰诈作思索他的说话,没有答他。
龙鹰故意制造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让田上渊猜想,与其让他怀疑是龙鹰,不如让他猜是范轻舟,此为两害取其轻。
自他们离开西京,与田上渊展开恶斗,范轻舟、宇文朔和王庭经一直并肩作战,没理由抵幽州后,宇文朔和王庭经留下来,进行郭元振“鹰爷驾到”的布局,范轻舟竟不顾而去,所以田上渊的联想合情合理。
田上渊对龙鹰的认识,流于道听涂说,可是,范轻舟却是他长期的对手,明里暗地不住交锋,知范轻舟不论智慧、手段,不在自己之下,这般的一个人,方能令郭元振的妙计得逞,令狼军接连受挫,使鸟妖萌生离意。
从田上渊的位置看,两人等于在河套再一次交锋,给范轻舟坏了他的好事。
说到底,龙鹰若现身战场,不但在田上渊料外,且荒诞离奇;反是范轻舟的参与,合乎情理,所以毋须龙鹰多言,田上渊的想法已告成形。
此时离天明不到两个时辰,龙鹰虽急着赶返河阵,好和兄弟们商量去留的问题,但田上渊与鸟妖久未通讯,现在可从他视为自己人的“红翼鬼”参骨处得到详尽情报,他又肯定闲着无事,“久旱逢甘露”下舍不得就这么放龙鹰走。
龙鹰尚有个难题,就是凭魔气“易容”,不能持久,如果与田上渊说话时,忽然变回原形,天才晓得对方有何反应。那绝非可解释得通的事。
遂趁田上渊未有新问题前,来个长话短说,略经删改,以莫哥的位置,述说后套之战,最后道:“田当家还有什么想晓得的事?本人须趁黑离开。”
田上渊苦恼的道:“你们怎会犯此弥天大错,让敌人可通过山中的水道,攻占山寨,又引水破你们的重围?”
龙鹰耐着性子道:“此事非常离奇,我们曾派人攀上水源来处,水从石隙处冲出来,形成小湖泊,四周乃穷山绝谷,没有来路。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者,是敌人怎晓得寨内有这么的一道瀑涧?”
田上渊道:“我们都低估了郭元振,他不但先一步警告唐廷,还要求调心腹大将张仁愿往守朔方,可见他不但掌握你们南侵的时日,且猜到你们行军的路线、攻打的目标,致你们到无定河后,处处碰壁。对外无懈可击,对内也滴水不漏。”
龙鹰心忖你肯这么想就最好,省去老子的唇舌,田上渊因而认为在君子津栽个关系重大的大跟头,与事机不密有关。
道:“田当家须本人为你带话吗?”
田上渊思索片刻,目光回到他脸上去,似在思量可让“参骨”晓得多少,道:“告诉他,耐心等候我的消息好了,万勿轻举妄动。”
他说这番话时,透出强大的自信,胸有成竹。
龙鹰自问若和他易位而处,在刺杀丑神医失败,君子津之役损兵折将,后果严重,借突厥人之力占夺关中之计又告泡汤,绝不可能如眼前的田上渊般仍不屈不挠,斗志强凝。
凭直觉感应,符太尚逊他半筹,自己则没稳胜的把握。
龙鹰一句“明白了”,掉头便去。
“笃”的一声,诛神刀越过三十多丈的距离,插入河寨大门上的横梁。
龙鹰返身投往河水里去,游了一段河道后,上北岸,展开身法,于离天亮尚有个半时辰,安回新河阵。
众人见他久久未返,又是从大河北岸回来,水瀑仍奔腾不休,显示他没完成任务,大感讶异。
新河阵部署妥当,每边是三重沙包堆栈的挡箭墙,不过中间是从破寨冲奔而下的流水,一幅水布般泻入大河,好处是大添敌人以木筏从河面攻来的难度,坏处是阵内无立足之地。
所有人等,包括未痊愈的兄弟,全体在沙包墙上或坐或卧,充满荒诞的意味。也清楚掌握到,三瀑合一后,水势有多大,难怪可在一天光景,蓄积庞大的水量,造就成势不可挡的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