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彦范是给他用乱杖活生生殴毙,敬晖则被剐而杀之。最不堪的是袁恕己,周利用知他沉迷神仙之术,平时好服用丹药,逼其飮用野葛汁。此汁提炼自一含剧毒的山草,而袁恕己竟连飮三碗而不死,至指甲脱落,倒地呻吟时,才使人乱棍打死。
岭南是竹花帮管不到的地域,反之,宗晋卿和周利用与在岭南日渐得势的符君侯暗中勾结,可在区内横行无忌,为所欲为。
如五王是在扬州,巴蜀或江南,只要不是李显下令杀人,桂有为绝对有能力保护他们,至少可着他们找地方躲起来。
若发生在关内,肯定触犯众怒,且难瞒天过海。
事已至此,有什么好说的。
龙鹰未尝想过以狠辣的手段致人于死,此刻却很想在周利用身上试一趟。
他的五个兄弟里,郑工和詹荣俊均在成都,得王昱知会,大喜来见,本要好好叙旧聊天,但因龙鹰赶着上路,改而送他一程,坐江舟隆的船到金沙江去。
对这段长江的水程,龙鹰特别有感觉,充满美丽的回忆。
遥想其时与花间美女和明心,明慧挤在一个小船舱,挨挨碰碰的,现时回想起来,方知那时多么幸福。
梦蝶花间派有情无情的心法,令他们的爱恋与一般男女之情迥然有异,独特别致。事实上他们所有男女间的亲热行为,只差合体交欢,在这方面,花间美女有意无意的,不准他越雷池半步。一她怕什么?
上一次坐船到金沙江,是要送明心,明慧到慈航静斋去,以避当时仍为死敌的法明追捕。他并没陪明心和明慧走毕全程,而是因事中途折返,由花间美女为他完成任务。
今趟他就是要完成此未竟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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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他和郑工,詹荣俊三人在舱厅用晚膳,谈起旧事,兴高采烈。
两人对坐一趟船,改变了整个人生,到现在仍有造梦的异感。
郑工叹道:“当年我完全不晓得自己有多少斤两,唯一晓得的,是不可能有任何损失,因本来就一无所有。岂知最后不但参与了捉拿采花盗的事,还分得巨额奖金,这算是什么运?”
詹荣俊道:“这叫时来运到,得遇贵人,本办不来的事,因鹰爷而水到渠成,我们更是坐享。前两年我衣锦还乡,那种风光,比对起以往被亲人唾弃,邻人白眼的情况,怎样也没法说个清楚明白。”
龙鹰举杯道:“为荣俊的衣锦还乡喝一杯。”
三人碰杯,一飮而尽。
酒意上涌下,郑工叹道:“前一阵子,南光曾向我吐露心声,说全赖鹰爷提携,迎来了生命里的春天,活出精采。以前他到南方闯荡,虽出身世家,又是关中剑派出类拔萃的人物,竟找不到半个肯卖他帐的人,处处碰壁,全靠走得快。但现在以‘范轻舟’的身份出来混,谁敢不给面子。最令他痛快的,是可以公然追求巴蜀盟的美丽女龙头翟烟翠,凭他以前的身份,翟烟翠高高在上,想都不敢想,现时虽仍未追上手,至少她对南光是与其他垂涎她美色者有很大的分别。”
龙鹰道:“那南光为何不留在成都,打铁须趁热呵!”
詹荣俊吞了口涎沫,显然羡慕刘南光的艳福,欣然道:“鹰爷问得好,南光如仍在巴蜀,荣俊绝不为他高兴。翟烟翠不知为了什么事,须到扬州走一趟,南光立即自动请缨,用船送她往扬州去。没想过一直对南光若即若离的美丽龙头,竟然含羞答应……”
郑工打断道:“真夸大,又不是你亲眼瞧着,怎知她当时含羞答应的?”
詹荣俊道:“人要有点想象力,事情方变得有趣味。总言之,翟烟翠肯让南光陪她东下扬州,是毫不含糊的讯息。”
龙鹰亦为刘南光高兴。
詹荣俊酒气熏天的道:“很先没这般高兴过,我们的情况,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哈!再一杯!”
郑工边举杯,边没好气的向龙鹰道:“这家伙开始语无伦次哩!”
放下酒杯,续道:“对北方的事,南光比较清楚。”
龙鹰有感而发道:“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夜哩!我们先抬这家伙回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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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了个冷水浴,龙鹰焕然一新,情绪不再那么低落,真希望有种武功,可排毒般把令人惆怅的记忆从脑袋驱走,忘个一干二净,那样是多么迷人!
幸而他尚有另一办法,就是来个移神转意,卧看符小子的《实录》,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到这里,忙掏出剩下的册页,看丑神医如何闯过闵天女的风流阵仗。
符太道:“技术就在这里!”
龙鹰差些儿喷饭。
他奶奶的!符小子竟在最不适合的时候,说出最不适合的一句话,更为龙鹰的招牌名句。
这句话可在任何情况下拿来用,却绝不可在打情骂俏时说,肯定闵玄清听得摸不着头脑。
闵玄清秀眉轻蹙,秀额现出数道可爱的波纹,道:“太医大人在说什么呵?与有没有技术关系何在?指的是医技吗?玄清给你弄得患上糊涂病,我要你立即给人家诊症,滚过来!”
符太还想说话。
美丽的天女大发娇嗔的道:“还想砌词狡辩?你是否忘了对人家做过多坏的事?翠翘的那个晚上,从船上到车内,望闻问切,向玄清做尽没医德的事,现在竟敢对玄清摆出道貌岸然的模样。快滚过来!”
符太呆若木鸡的瞪着她。
此时的天女,秀眸含嗔,嘴角却挂着一丝可迷死人的笑意,虽然和他算账,大数他的不是,语调神态,却没半分算账的意思。似嗔还喜,艳光流曳,其风情万种之状,令符太忘掉一切,不晓得为何坐在亭子内。
本来,当符太爆出大混蛋的名言“技术就在这里”的剎那,确有灵光闪过脑际,岂知给她这般的一闹,可怜的脑袋立变一片空白,灵思长出翅膀,不知飞往何处去了。
闵玄清诱人之处,就是不论说话如何露骨,竟能不予符太任何淫荡的感觉。虽放浪形骸,但总有股雅秀的气质在背后支撑着;纵媚态毕露,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纵情里隐见含蓄。有多动人便多动人。
下一刻,符太不自觉的站起来,离开位于天女对面的石凳。
龙鹰闭上眼睛,暗叹一口气。
符太给自己累惨了。
男人就是这副德性,很多明知不该做的事,不顾后果的做了再算。天女提及翠翘之夜,可知于她乃记忆犹新的风流韵事,芳心记挂,故冲口而出。
唉!当晚自己确受不住她风格独特的诱惑力,又被她抓着诸般把柄,穷追猛打。而我的老天爷,正是她似怒似嗔,大兴问罪之师时显露的风情媚态,令他失去自制力,逾越了应保持的距离和关系,更没想过见惯美男子的闵玄清,竟然对貌寝的王庭经来者不拒,弄出符太现时面对的后患。
闵天女一向特立独行,有其行事作风和天女本色,敢爱敢恨,想得她青睐,须透过诗乐雅集,游宴园会等“正常途径”,又或像龙鹰般有风过庭给他们引见,始有机会进入天女的生活圈子,可进一步发展关系。
丑神医与天女的关系,却是循着截然不同,没有先例的路线如风如火的萌芽茁长。龙鹰的“丑神医”在小舟上进犯她,成败取决于闵玄清的一念之间。
假如她断然拒绝,那两人的关系就此却步,绝不会有“二人雅集”的发生。然造化弄人,闵玄清任丑神医闯进她的天地去,一发不可收拾下,遂成《实录》内现时描述的局面。
闵玄清对丑神医心动了。
龙鹰虽自认罪魁祸首,然并没有内疚,因晓得不论《实录》内如何发展,余波没逸出《实录》外的现实世界去,没动摇符太和妲玛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