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 第66节

公主在东宫后苑飘香阁内的闺房,大似厅堂,于卧室一端,安放榻子,纱帐从天花板垂下来,如将床榻覆盖在薄雾烟霞之内,本身足令人生出寻幽探胜的愿想,对符太来说,更代表着前往未知领域的探险,后果难测也。

成为丑神医后,刺激、危险和机会,遍布在每一件事物上,既灿烂迷人,洋溢情感,也处处泥沼和陷阱,步步惊心,是他未品尝过的滋味。

与卧榻相对的另一端,放置一组红木家揪,长椅、卧椅、太师椅、方桌、几子,式式倶备,在夕照的余晖下,安详宁和。

符太收拢心神,将梳子收到身后,潇然朝公主走过去,微笑道:“公主生气时的样子最漂亮。”

安乐板起俏脸,气鼓鼓的道:“你就是想惹本殿生气,现在是什么时候哩!累人家等了你大半天。”

符太来到她身后,抓着她梳理秀发的手,温柔地取走骨梳,挨着她香背探身将梳子放返梳妆台上,又顺势在她香腮吻了一口,然后朝铜镜瞧去。

光滑的镜子反映美女、丑男的怪异情景,像一幅双人的肖像画。

安乐何曾想过他如此大胆,一时间愣住了。

符太向镜子现出个丑笑容,正容道:“禀上公主,鄙人是有说不出口的苦衷,否则今早已跟着公主的裙尾,到飘香阁来,全力以赴哩!”

言罢站直身体,一本正经地以另一手拿着的骨梳,为公主梳弄秀发,非常享受的样子。安乐“噗哧”娇笑,对镜白他一眼,道:“什么全力以赴?亏你说得出口。”

符太若无其事的道:“为何说不出口?为公主治病,鄙人岂敢不全力以赴?”

安乐哪还忍得住,笑个花枝乱颤,不知多么辛苦勉强收住笑声,喘息着道:“和你这怪医在一起,不知好气还是好笑。不和你胡扯,什么难言之隐?不给本殿说出个道理来,大刑伺候。”

符太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鄙人须赶返尙药局,找寻解毒的灵药。”

安乐漫不经意的道:“可是神医并没有返尙药局去。”

符太差些儿语塞,幸好论说谎的本领,比龙鹰那混蛋高上至少十倍、八倍,因在遇上那混蛋前,从不说真话。同时警告自己勿对眼前大唐的天之骄女掉以轻心,否则会阴沟里翻船。忙道:“当时因想着要赶快去为公主治病,兴奋忘形,一时忘了自己对药库内所藏之药物,了如指掌,哪来对症的灵药?所以立即出宫,展开绝世脚法,以最惊人的速度出城到荒山野岭采药。唉!却是空手而回。”

安乐对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抿嘴忍笑道:“胡诌!何况来为本殿治病,何须解毒的药物,本殿中了毒吗?”

符太俯身到她小耳旁,先亲亲她圆润晶莹的耳珠,叹道:“公主很香哩!”

安乐嗔道:“不准顾左右而言他,若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殿要你好看。”

符太的嘴巴在安乐的耳朵揩揩擦擦的,弄得安乐娇躯不住轻轻颤抖,脸蛋红起来,以乱她芳心,又吹一口气进她耳内,方道:“公主明察,中毒的乃鄙人,不是公主。正确点说,是余毒未消。哈!鄙人误服毒草的事,公主晓得的呵!怎会是胡诌?”

头往前探,色迷迷居高临下看进美丽公主低开的襟口内去,深深的乳沟和丰满的胸肌,呈现眼底。

事实上他的心冷似冰雪,此为“血手心法”,以免马失前蹄,公主的诱惑力不容小觑。对他绝对无礼的动作,透过铜镜,美丽的公主洞察无遗,不单没丝毫嗔怪,且非常受落,秀眸半闭,轻吟道:“神医在说什么呵?你的样子像毒素未除吗?又关本殿什么事?”符太拿梳的手前伸,把骨梳放在梳妆桌上,另一手温柔摩娑着她嫩滑和充满弹性的香背,隔着的惟有一层薄薄的丝质软袍,与直接抚摸所差无几,特别是符太的手比普通人灵敏百倍,故此不先守心而这么的干,自己首先受不住引诱。

半闭的眼睛全闭上了,安乐张开小嘴,发出一声销魂蚀骨的娇吟。

符太适可而止,改为搂着她香肩,亲她脸蛋,悠然道:“公主看不出来,皆因鄙人自小尝遍万草,体质异乎常人,故此误服毒草时,虽全身皮肤溃烂,痕痒难当,生不如死,终于熬过来,采药自疗,硬把毒素压下去。”

安乐如梦初醒,张开眼睛。

符太续道:“表面瞧不出来的另一原因,是鄙人凭内家真气,将余毒收蓄压制于丹田气海,只恨此毒极为刁钻,稍有失神,会渗漏出来。但公主请放心,这般渗泄出来的毒素,始终有限,即使中毒,痒几天便没事,如及早施药,更不成问题。唤!”

安乐一把抓着他正从襟口探入去作怪的手,骇然道:“痒几天!毒素会人传人的吗?”

符太装出个老实样儿,放心的再香她脸蛋,道:“禀上公主!只属鄙人的猜测,可能性微乎其微,就是当鄙人兴奋忘形之际,对毒素压制不力,毒素破防而出,至于是否真的会人传人,言之尙早,试过方清楚。”

安乐将他作怪的手拿出来,甩开,不依道:“你这坏人!告诉本殿,你是在胡说八道,为的只是拒绝本殿,就像你上一次玩的把戏。”

符太两手改按在她香肩处,道:“公主骂得好,鄙人说的全是胡言乱语,公主就当没有听过,至于上次不敢接受公主好意,因则天大圣皇后警告在先,事实上鄙人早对公主深深仰慕。来!让公主和鄙人忘掉他娘的什么毒素,莫任良宵虚度。”

安乐给气得两眼上翻,大嗔道:“还要提‘毒素’两字,你是神医,快滚到荒山野岭再次采药,医好自己才准踏入这里半步。”

※※※

符太昂然走出飘香阁,高力士不知从何处钻出来,追在他身旁。

符太轻松的道:“有多久?”

高力士心服口服的道:“禀上经爷,不到两刻钟。”

又忍不住的道:“经爷厉害,可否透露少许,让小子好好学习?”

符太道:“准备好马车了吗?”

高力士谦卑的道:“马车停在紫云轩,只待经爷坐上去,立即驾车载美赴会。我高力士平生除圣神皇帝、胖公公和鹰爷外,现今最佩服的是经爷。能人之所不能,方为了得。”符太皱眉道:“你在明嘲,还是暗讽。比起他们做的,我的只属鸡毛蒜皮的小事,怎可与他们相提并论。”

高力士忙道:“小子怎敢嘲讽经爷,是因明白见微知著的道理。以妲玛夫人作例子,别的人想和她说多句话也不行,勿以为小子指的是一般人,即使大相、宗尙书、宇文剑士等位高权重者,仍难令夫人稍假辞色,偏是对着经爷时,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

又压低声音道:“经爷晓得吗?不知多少人在盼望能给夫人找上门来寻晦气的殊荣,给她痛骂一顿好,狠揍也好,不知多么爽。岂知夫人对经爷只骂不揍,且答应与经爷同车共赴晚宴。经爷说吧!若这仍不算能人之所不能,怎才算?小子是由衷的佩服经爷。”

符太淡淡道:“你怎知她没揍我,只因老子武功高强,她不能得逞。哼!你的所谓佩服,是因我虽然长得丑,却可获公主和夫人另眼相看。猜中吧?”

高力士低声道:“平时答像经爷般的这类问题,乃小子拿手绝活,包保经爷听得舒舒服服。可是为表诚意,小子想说出心里话,请经爷核准。”

符太动容,朝他瞧走出飘香阁的第一眼,道:“果然是逢迎捧拍的第一流高手,光是这几句马屁话,已听得老子飘飘然的。你奶奶!说就说,勿顾左右而言他,尽说废话。”

高力士先来两句“经爷精明”,方徐徐道:“不认识经爷的,肯定认为经爷长得丑,可是凡听到见着经爷开腔说话的人,无不为经爷摄人的神采丰度、言词生动绝倒,经爷的形相则愈看愈奇,非比寻常,别的女子不说,小子较清楚小敏儿,她肯定给经爷迷倒了,以小子的能耐,仍难从她口内晓得有用的消息。”

符太叹道:“确是拍马屁的高手,说得非常中听,且非一般陈腔滥调。”

高力士毫无愧色的点头道:“谢经爷听得入耳。”

符太道:“趁有点时间,你这小子又哄得我老怀大慰,就传你拳法,你说这么多话,想的就是这么样。”

高力士大喜道:“经爷英明!”

两人从主道的石板路,转入往紫云轩的碎石径。

符太道:“有关这套拳的来历,暂时仍须瞒着你,因你尙处于考验期。可以说的,就是创此套拳者为超凡入圣之辈,不论在习拳期间如何失掉信心,却绝不可失去斗志。”

高力士动容道:“经爷这番话,发人深省至极,更令小子知这套拳法,非是寻常功法。”

符太道:“唔!果然有点悟性,这套我名之为‘忘拳’的拳法。勿要向我瞪眼,‘忘’是忘记的忘,不是自取灭亡的‘亡’。咦!他奶奶的,紫云轩似来了客人。”

第三章 将错就错

龙鹰捧着《实录》,到舱窗旁的椅子坐下。

第二卷比首卷多了近百页,厚度却所差无几,可见那小子学乖了,找得更轻更薄的纸料,合而成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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