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 第81节

郑居中道:“真正的情况,我不清楚,大部分的看法,是基于表面的情况,知道的,就是他和关中剑派一些权势人物有交情,又是长安帮龙头翟无念的拜把兄弟,而因着香安庄的一本万利,皇甫长雄财力雄厚,甚至有人说他比独孤家更富有。最近有个传到扬州来的消息,说他正和独孤家争夺一块贵重的土地。”

龙赝兴致盎然的道:“长安帮是什么东西?现时的长安,谁人话事?”

郑居中道:“西京乃卧虎藏龙之地,势力割据,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依我们所知,仍是以世族和关中剑派的实力最雄厚稳固,即使以前的黄河帮,又或现在的北帮,先要和他们弄妥关系,方能立足,非是凭动刀动枪可以解决。长安帮勉强是个本土的帮会,实为代表着关中高门势力的松散组织,等若联盟,在西京享有很高的江湖地位,与关中剑派河水不犯井水,所以即使北帮现时的声势如日中天,暂时仍不敢入侵长安帮的地盘,怕犯众怒。”

龙鹰道:“真有趣!”

郑居中大讶道:“范爷胆识过人,关中人因僻处关内,向有排外的情绪,想打入他们的圈子并不容易。范爷却一副愈困难愈乐在其中的态度。”

龙鹰道:“对我要有信心,文的不成便来武的,别忘记我早在飞马牧场时,和世族最出类拔萃的人物打过马球交过手。记着,我们是去做香料生意,不是和任何人争雄斗胜,但如有人敢用旁门左道的方法来对付我,我会教他们明白是何等愚蠢。”

郑居中叹道:“在范爷身上,居中再次看到帮主以前的豪情壮气。”

龙鹰心中一阵感慨,桂有为不敢北上向北帮讨回公道,肯定惹起帮内兄弟的不满,但又有何方法?道:“君子报仇,三年未晚。如果桂帮主全力反扑,就正中田上渊下怀。任何事情,总有个开始,今次到西京去,就是贵帮和江舟隆踏出的第一步,千万须沉得住气,当是从没发生过任何事好了。”

郑居中点头受教。

龙鹰又问起其旗下香铺以前在西京的情况,至乎拥有的物业。这个早膳吃了整个时辰,龙鹰才返房继续阅录。

※※※

符太在与药库相连的炼药工场,忙足整个上午,由于符太鱼目混珠,明是为皇上和皇后炼制药丹,暗则为小敏儿制作大还丹,故药僮们全体出动,为他效力。

“二奉御”郑虔、“太医”任无心,亲身来过,还提出建设性的意见。现时符太乃皇上、皇后身边的红人,谁不巴结。

“主药”毕理勤更亲自打点,省去符太不少工夫。

只有那“尙药丞”韩登,除了在三天前刚开始炼丹时现过身,不识相的提醒符太诸般规矩后,便对这边的情况不闻不问。韩登特别提醒他,凡送入禁宫供服食的丹丸,虽经两大奉御检验,又须使人试服,一切妥当后,还要将丹丸密封,免被人偷龙转凤,逼得符太弄假成真,临急抱佛脚,尽量弄出一批健脾益气、有益无损的丹药。

过去三天非常平静。

妲玛深闺不出,高力士也没来过找他。

后者的情况他是理解的,以前一天来找他几次,并不惹疑,因他受大奸鬼武三思所托,找他是合理的。但如果翠翘夜宴后,仍不住找他说话,徒惹思疑。从这些细微处,可知高力士是识大体的人。

最出奇是小敏儿也没缠他,规规矩矩做他的贴身,当然伺候得无微不至,但再没有主动的亲热。

如果猜对,小敏儿该是从韦后处晓得他“余毒未除”的事,小敏儿最大的本钱是她的美丽,浑身痕痒、皮肤溃烂这个险,不论她如何爱丑神医,仍是她冒不起的。

何况符太很怀疑小敏儿对他的所谓爱,与一般男女之情大有分别,说得好听点,丑神医是她梦寐以求的救星、英雄;难听点是她绝处逢生、怒海里唯一浮得起来的东西,不抓住就是蠢蛋。

正午,午膳的时间到了。

尙药局本身有食堂,还有专人打理的膳厨,足不出局,三餐无缺。

茂平和常青如过去两天般,正想与“师父”一起到食堂去。符太道:“今天你们自己去,我有事出宫,不知何时回来,你们给我看紧点。”

茂平凑近他低声道:“有些闲言闲语,指其中有近十种草药不对劲。”

符太道:“谁说的?”

茂平脸现难色。

常青道:“还有人说工序不合常理。”

符太微笑道:“他们懂个屁!他奶奶的!惹毛了我,就将他们全赶出去。勿要理会,万事有我担当,如果我王庭经配出来的药,像他们般的货色,早卷铺盖返乡去了。”

言罢离开。

第十一章 知己谈心

符太抵达城东南约定处,坐到一在岸旁垂钓、头戴竹笠的宇文朔之旁,后者递来另一顶竹笠,还有钓竿。

这双钓友相视一笑,关系显然与前大有分别。今早符太离开东宫前,给宇文破截着,告知宇文朔要见他。

宇文朔道:“说正事前,先旁及闲事,朝臣间正酝酿一场罢黜王庭经的行动。”

符太一呆道:“竟关系到鄙人?真古怪!我记不起在何处开罪过他们,朝臣指的是谁?”

宇文朔道:“朝廷恶斗连连,谁不被波及,所以没人可脱开关系。太医大人的问题是被视为武则天的人,武则天虽去,大人仍心怀旧主,时思报复,一旦被抓到蛛丝马迹,惊动的绝不止于下层官员,而是张柬之、桓彦范之辈,且有理没理,均牵连到武三思。”

符太有点明白,没好气道:“是否关于我炼药的事?”

宇文朔点头应是,道:“有人报上殿中省,说大人心怀不轨,炼制的药丹不单毒性颇重,其工序异乎寻常,又不肯解释清楚,还称药丹是供皇上和皇后健体之用,后经查证,禁中的侍臣对炼药的事一无所知,忙报上去,令张柬之等人大吃一惊,但也看到这是对付武三思的一个机会,当中的细节,恐怕他们才晓得。”

符太暗抹一把冷汗,心忖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廷斗内可掀起轩然大波,无风作浪,宇文朔肯通知一声,是友好的表现,也不无想先弄清楚之意。

叹道:“确是一场误会,这批丹丸一半是制来给鄙人自己用的,想不到变成一场风波,他奶奶的,惹毛了我,我就辞官归隐。”

口是这么说,亦心知肚明谎称是为李显炼药,已犯欺君之罪,幸好确有部分可供李显之用,使了掩眼法。

宇文朔道:“在下也这么想,娘娘和武三思该也朝这个方向看。”

符太一呆道:“他们知道了?”

宇文朔道:“张柬之等人的一举一动,怎瞒得过他们,张柬之在算武三思,武三思却在想如何利用此事反制之。以朝廷斗争论,张柬之等大幅落后于形势,茫不知大人甫返陪都,凭回天手段令皇上不药而愈,更不晓得太医大人当众说出误服毒草的事情经过,且余毒未清,须以毒制毒。在这样不明情况下,贸然向皇上提出太医大人意图不轨,只汤公公那关已过不了,听说张柬之今天内会找大宫监说话。唉!真令人担心。”

符太道:“你没警告他们?”

宇文朔沉声道:“大家话不投机,一向不咬弦,兼且我们与娘娘被视为关中人,同声同气,找他们说话,徒惹猜疑。”

又道:“今次为田上渊举行的洗尘宴,表面是个普通聚会,实则内含玄机。等于政治上的表态,出席者,均被视为一丘之貉。”

符太大讶道:“竟然如此?”

宇文朔道:“就是如此,太医虽对朝政不闻不问,别人却不这般看。田上渊打锣打鼓的到洛阳来,还得武三思一方热诚款待,是向黄河帮和洛阳帮的公然示威,也令北方大帮会间的恶斗浮现无遗。田上渊打的是武三思这张牌,陶宏和易天南打的牌是张柬之。太医因有分参加宴会,故亦被视为武三思一方的人,拿着太医为武则天昔日近臣的身份造文章。”

符太一怔道:“武三思为何不警告我?”

宇文朔淡淡道:“因他等着张柬之碰个焦头烂额,以取得落井下石的可乘之机。”

符太道:“娘娘会怀疑鄙人吗?”

宇文朔大有深意地瞧他一眼,含笑道:“娘娘比任何人更清楚太医余毒未清。”

符太差些儿脸红,尴尬的道:“这叫‘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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