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 第88节

妲玛毫不掩饰地,向符太展示她一贯坚强里脆弱的一面。

这是可以理解的,对手田上渊,不单是实力雄厚的帮会大龙头,还有整个韦武集团在后面撑他的腰,乃现时北方最炙手可热的人物。看那晚武三思、宗楚客等人对他的态度,知他非只是韦武集团的走狗,而是集团内举足轻重的核心分子,其意见受到重视。

符太提问道:“夫人和娘娘究竟是何关系?”

※※※

龙鹰闭上眼睛,让沉重的眼皮得到稍息的机会。

符太问的,是除妲玛和韦后外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妲玛于“房州事件”后,留下来不走的原因渐告分明,就是追寻失物,一天未完成使命,绝不离开。

问题在她与韦后结为姊妹,长年留在深宫内,于她找人、寻物,有何裨益?韦后倚仗她,理由路人皆知;可是妲玛依附韦后,却没道理。

龙鹰比当时的符太,更清楚妲玛的独立性,否则无瑕一方,不会到今天仍不晓得田上渊实为大明尊教上一代的原子。

还有个许时辰天亮,舱窗外暗沉沉的,后天将抵西京,而他尙未读完《实录》的第二册,故此他决定了一日三餐在舱房内解决,赶在抵西京前完成阅录之责。

真想好好睡一觉,只恨看到紧张关键处,欲罢不能。

符太是否真的爱上了妲玛?套用符太自己的说话,是言之尙早。

龙鹰在天山遇上符太,活脱脱是一头刚从笼子里释放出来的怪物,四处寻乐子找刺激,杀人于谈笑间,且专拣最强大的一方下手,因而寻上突厥人,由此遇上比他更强的自己,从此结缘。

在整个塞外征伐千里的战事里,符太延续着他孤狼的性情,不愿受约束掣肘,自行其是,独力面对刺激挑战,屡立奇功。

返中土后,符太的另一个挑战是柔夫人。龙鹰很怀疑符太是否真的爱上柔夫人,还是意在找寻战争时刻处于生死边缘那种刺激外的代替品。

或许符太本身亦分不清楚。

从《实录》看,符太对柔夫人的思念虽未至置于脑后,然亦非常淡薄。不过!话说回来,如非符太是这么薄情的人,早栽在柔夫人手上。

扮了丑神医后,符太处于缓慢但肯定的变化里,可是有一天,他再不用扮丑神医,会否回复故我,就天才知道。

比之柔夫人,妲玛触动了符太深埋心底的伤疤。不能挽回的过去,似是重现眼前。现在他再不用陷入配不上对象的暗恋死结,而是可将心内的苦恋付诸实行,明刀明枪去攫取妲玛的芳心,个中的刺激迷人处,从符太的字里行间表露无遗,是符太初恋的延续。

今次符太是真的陷身情网,来如风暴,去又如何?

※※※

龙鹰再次投进符太的秘密天地。

唉!

看来不看完这精采的段落,休想安眠。

妲玛略一犹豫,仍不肯转回来面向他,轻描淡写的道:“我知道的,就是天下若有一个地方,最有达成心愿的机会,就是这个位置。我从塞外一直追寻到中土来,忽然断去所有线索。”

终转过来瞧着他,续道:“我们没法生擒大明尊教的人,他们宁愿自尽,仍不肯落入敌手。”

符太不解道:“夫人怎晓得,在深宫内,反是最能找到目标的地方?唉!然而,事实确然如此,给夫人遇上田上渊。”

妲玛道:“因被人偷去之物,早失窃过一次,幸被寻回来,所以对此物保管之严,敢说滴水不漏。任你如何武技超凡,若不悉内情,是无从入手。只恨敝教内出了个一心谋夺此宝的叛徒,成了我们大明教唯一的破绽缺口,被利用而不自知,到最后不但得不到敝教的鎭教之宝,还因此掉命,在仅剩一口气时,或许天良发现,又或只是想我们为他报复,说出这个骗得他信任的人,来自大明尊教,但绝不忠于大明尊教,且有到中土争天下的野心,也与太医大人说的,不谋而合。”

符太恍然,难怪妲玛对自己与前不同,知道自己不是乱吹牛皮也。

皱眉道:“贵教这个叛徒肯定是蠢材,竟然相信大明尊教的人。”

妲玛道:“勿这么容易下断语,尔虞我诈,两方都不是好人,你道敝教的叛徒,没有过桥抽板,杀对方灭口之心?只不过斗不过人,致失宝掉命。盗宝之事,一个人是办不到的。”

符太平静的道:“五采石!”

妲玛点头应是。

符太表面若无其事,心内翻起滔天波澜。

对五采石的历史,他不甚了了,可是对五采石的用途,像清神珠般,在教内前辈的笔记内读过。看来田上渊对五采石的认识,来自这段笔录。

也不得不佩服田上渊,竟能于读到五采石的事后,远赴大食,盗宝而回,其中过程的艰困,可以推想,需要的是多么大的决心和毅力。

田上渊是个顽强至超乎想象的敌人,不可轻视。

于外人来说,五采石顶多是稀世之宝,罕有的玉石,被染上传奇和神话的色彩,可是如田上渊、符太等深悉内情者,知五采石像清神珠般,有神奇的作用,以之练功,事半功倍,而最奇妙的,五采石乃男女合籍双修的异宝。

正因田上渊得到五采石,故甘冒被捷颐津追杀之险,仍要夺取“她”的明玉元阴,藉此将武功提升转化,也使妲玛再不能凭己身“明玉功”的感认,将他分辨出来。

“一理通,百理明”。

符太成功掌握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亦因如此,捷颐津成了输家,在师徒之争中败下阵来。

羽翼已丰的田上渊再不把区区大明尊教放在心上,转移到别的地方经营,结集大批一流强手,与宗楚客建立密切关系,重施故智,明是助宗楚客这个吕不韦般的野心家争夺天下,暗里则为完成自己的梦想。

“可以帮妲玛一个忙吗?”

符太从沉思里脱身出来,大讶道:“要鄙人怎样帮忙呢?”

美人儿软语相求,破题儿第一遭,符太的心酥软了。

妲玛现出期待的神色,柔声道:“只要有办法证明田上渊是那个人,我可央娘娘出头,逼他交出来。”

此不失为可行之计,关键在能否提出田上渊百词莫辩的真凭实据,即使找“符太”回来与田上渊当面对质,田上渊仍可一概不认。唉!田上渊怎肯认?退此一步,则无死所。妲玛的想法,不切实际。

符太道:“田上渊肯认是他偷的吗?”

妲玛无奈道:“现时在北方,田上渊唯一顾忌的人,就是娘娘。”

符太道:“当然不是这样子,但需要时间,鄙人不但会为夫人讨回五采石,还将此獠碎尸万段。”

妲玛秀眉轻蹙,打量他好一阵子,叹道:“究竟是太医大人和田上渊有深仇大恨,还是贵徒符太?”

符太失去解释的闲情,道:“禽兽不如者,人人得而诛之,现时我们等于枕戈待旦,守候天明的来临。请夫人告诉鄙人受伤的经过。”

妲玛显然不愿谈这方面的事,微嗔道:“你先解释清楚何谓‘枕戈待旦’?‘天明’指的是什么情况?”

符太讶道:“夫人过去几年的耐性到哪里去了,现在好像捱不了半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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