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我为帝 第604节

第五十七章 防不胜防

  “上了那老贼的恶当了!”

  东伯侯府邸中,姜文焕怒发冲冠,拔出长剑,恨不得将姜子牙剁成肉酱。

  “防不胜防啊!”

  姜桓楚的面色也阴沉无比,从口中吐出四个委屈巴巴的字来。

  姜子牙和申公豹奉命,一东一西,一文一武,出征两大诸侯国。

  在苏护大军和西岐军队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之际,东鲁却很平静,因为姜子牙拒绝了王师的护送,轻车简从,进入东鲁。

  姜氏父子大为满意,陛下派出这个山野匹夫,能奈他们何,怕是走走过场吧!

  因此对姜子牙所谓的恢复祖制,和气贯于天下之说,他们表面赞同,实际上完全在敷衍。

  而姜子牙也不着急,心平气和地督促,然后在税收方面提出改动,态度逐步强硬起来。

  纵观历史,一个政权上台后,如果要有所作为,经济上的充足是必要的,而经济最直接的来源,就是税收。

  所以各朝各代那么多政权变更,每个政权刚上台时,基本都会注意减少税收,稳定民心,但到了后期,随着当权者的贪心越来越大,苛捐杂税越来越多,经济崩溃,入不敷出,最终走向灭亡。

  远的不说,早在大禹时代,就有了收税。

  有个著名事件,叫大禹杀防风氏。

  大致上,是治水成功后,会稽庆功大会时,一个部族首领防风氏姗姗来迟,被大禹杀死,事后又声称杀错了,令后人颇多揣测。

  这个故事后来改编成了神话,什么防风氏是巨人,有三丈三尺高,一节骨头要一辆车才能装下,种种神话,其实真正的原因,不是防风氏奇异,也非大禹不能容人,而是一场对于税收,对于货币材料海贝控制权的争夺。

  防风氏之死,开启了中央政权对民众收税的先河,因地方政权不配合而招致杀生之祸,也体现了这种制度对统治阶级的重要性。

  大禹功成,涂山会盟,天下为公,一言九鼎,创立了第一个王朝夏,也创立了历史上第一个税收制度——

  贡法。

  任土作贡,记述于《尚书·禹贡》中,这种制度很有意思,以诸侯封地距离王城的远近为依据,将天下划分为五个级别,然后在五个大级别中再细分,颇有种后世七条环路划分首都的景象。

  比如距王城一百里的臣民,要将割下的庄稼纳贡,距王城二百里的,要把庄稼割去秸杆后纳贡,距王城四百里的,则纳贡粟等等,是一种按照土地及产量课征的实物税。

  到了商朝,就有名了,井田制。

  顾名思义,井田制是把土地依“井”字划分九个区,其中外八区称为私田,分给八户农民耕种,收获供这些农民养家糊口,中区为公田,由八户农民共同义务耕种,收获全部归奴隶主和国家所有。

  八家民力,助耕公田,而不税私田,相比起夏朝,不光是呆板的缴纳实物为税收,而是算上劳动力,你好我好大家好。

  实行井田制的目的,是要臣民福利均等、分配平等、赋税平均,这是一种很理想化的税收制度,但操作起来,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本该是上下皆有利益的事情,却被贪心欲望所毁,井田制亦是如此,具体不赘述,这历经商周两朝的制度,在目前被上位者操纵把持的途径,名为助法。

  助法是统治阶级在固有土地的基础上,凭借权力和地位,通过分田制禄,强迫农民无偿提供劳役,用以解决各级官员的俸禄支出、军费支出和国家其它支出的手段。

  打个比方,租了个门面房做生意,原本只是单纯的付房租,把该交的那份交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的收入,现在在房租之外,房东一家的生活费支出全要你承担,这谁受得了?

  这种畸形的制度下,经过数百年的酝酿,趋至爆发的边缘,殷商才会覆灭。

  由此可见,一个王朝的灭亡,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两项决策失误造成的,都是长年累月的积弊。

  但四镇诸侯的变法,将矛盾转移了。

  东鲁为八百诸侯之首,率先改革,走在了时代的前沿,更占据地利。

  东夷被灭后,黄飞虎奉命,在东夷原祖庭山外,建立了一座东平城,依山靠海,如今成为天下商业最发达的城市,山上的天材地宝,海里的奇珍异物,源源不断地往内陆送达,深受诸侯贵族的喜爱。

  东鲁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也大力发展商业。

  于是乎,在这个基础上,姜子牙开设了三种税:

  第一是山泽之赋,即对山里林产和海洋渔产的课税。

  这是开采时就收取的,也就是在东平城中,商人们就得纷纷上缴一大笔税。

  第二是关市之赋,就是货物通过边境的“关”和国内的“市”,要进行的检查和征税。

  这个“关”,正是五关,“市”则是每一个大的城市。

  也就是说,每经过一关,都要上缴一笔税收,每进入一座大城市,亦是如此。

  第三则是币余之赋,是指不属于以上的各类情况的其它赋税。

  第三种倒也罢了,前两种可是狠狠从商人身上挖下一块肉来。

  姜氏父子不是纯粹的武夫,讨论良久,认为这是中央对于东鲁的一种经济打压。

  练兵是要钱的,东鲁改革军制,常驻军力达到惊人的十二万,是四大诸侯之最,每一日的开销都十分惊人,若不是大力发展商业,在东平城的聚宝盆内分了一杯羹,早就支持不下去了。

  现在新税一上,收入的一部分要通过税,上缴中央,不裁军也不成了。

  软刀子割肉!

  不过值此敏感关头,东鲁心怀顾忌,不想和中央直接翻脸。

  阳奉阴违也不能太过分,姜子牙虽然好对付,但毕竟涉及陛下的颜面,如果敬酒不吃,指不定得吃罚酒。

  冀州之战后,他们认识到,即便东鲁最得意的大军,与中央军还是有一定的差距,谋反是不现实的,未免双方撕破脸皮,落得像西岐那样兵戎相见的地步,还是退让些比较好。

  于是乎,东鲁在姜子牙的数度逼迫下,终于开始税收改制。

  姜氏父子并不慌,反正税收之事,猫腻甚多,最终上缴多少,还不是由东鲁官员说了算?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正是东鲁悲剧的开端。

第五十八章 东鲁炸了

  东夷灭后,东鲁就没有外敌战事了,此次新税法改制后,正好将军队改派各地,监督商人交税。

  姜桓楚原本的目的,是将税收的名目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毕竟让中央参与进来,弄虚作假的难度就会直线上升。

  何况想从商人身上割肉也不简单,为了利益,商人能铤而走险,不择手段,恐怕唯有正规军的威慑力,才能令他们乖乖交税。

  姜桓楚的想法大致没错,却低估了商人。

  这个年代的商人,绝不是后世那个士农工商的最底层,恰恰相反,现在的商人至少是平民中的翘楚,基本都要姜子牙义兄宋异人那样的家财,才有资格走一趟东平,甚至许多干脆就是由诸侯贵族的直系亲属担任。

  他们往来东平,一路千里迢迢,雇佣了不少护卫,每支商队,其实都相当于一支小型武装集团,其中数支大车队,更有抗衡上千正规军的实力。

  不过姜文焕身为最早的兵家弟子之一,他练出来的精兵,比起西岐都要更甚一筹,正面交锋,确实是根本不惧商队的。

  在经历了几次交锋后,商队发现硬碰硬讨不得好,立刻开始转变策略,瞄准了税收官员。

  奴隶没有文化,税收的入账,自然要交予专门的官员来完成,商人就开始了无师自通的技巧——行贿。

  官商勾结,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同样的,底层人民也最为痛恨这点,因为官商侵吞伤害的,是底层民众那微薄的利益,日子过得已经够苦,还要被剥削,是可忍孰不可忍。

  东鲁的士兵则更为严重。

  税收之事,将矛盾彻底引爆。

  奴隶中也有聪慧之士,虽然没有文化,但货物的多少岂会不知,冷眼旁观之下,很快看出了税收官的弄虚作假,不少性情刚烈者,予以出面阻止。

  官员的反应分为两类:

  第一类是恼羞成怒。

  试想姬昌的手段那么高明,西岐内部都有散宜生等官员反对,东鲁内部的不满更加激烈,只是慑于姜氏父子的威望,不敢说出口。

  何况奴隶成了士兵,对于官员本身没有根本性的损害,双方交集不多,可现在他们阻止官员收受贿赂,性质就不同了。

  各个税收关卡中,充斥着官员大同小异的怒吼。

  “你们要以下犯上吗?”

  “下贱的奴隶!”

  “去死吧!”

  骂着骂着,真心话全都出来了。

  遮羞布揭开,士兵们发现,自己在贵族心中的地位没有丝毫改变。

  依旧是奴隶。

  这深深刺痛了心。

  他们在军营,日夜操练,保家卫国,奋勇杀敌,换来了什么?

  ……

  还有一类官员,则是和气生财。

  这种比较圆滑,知道变通,收买人心。

  他们吃肉,也让手下喝汤,将受贿的一小部分,散于麾下,大家一起发财。

  于是乎,这群士兵很快也加入受贿的队伍,甚至变本加厉,堕落的速度快到令人发指。

  为什么?

  因为没有安全感。

  这些士兵发现,他们虽然不再是奴隶,可除了地位的改变,还缺少了一件最必要的东西。

  钱!

  他们在奴隶时期,是毫无积蓄的,一切都上交给奴隶主,稍有私藏就是毒打,而成为士兵后,也没有军饷。

  能成为自由身,就很知足了,要啥军饷?

  可现在税收获得的收益,让士兵们忽然意识到,当兵不可能当一辈子,普通的平民哪怕再穷,家中至少都有几亩私田,只要辛苦劳作,总能过得下去,他们没有田地,再没有军饷,退伍后要如何度日?

  照此下去,奴隶的实质没有改变,只是从一般从事劳作生产的奴隶,变为了专门打仗的兵奴。

  绕了个圈子,重新回到死胡同里。

  如此一来,士兵们自然不干了,能收到贿赂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则开始向上官索要军饷,更有甚者,则要求田地安置。

  上面不允,于是乎,士兵们的情绪越来越激烈。

  以前矛盾只是单方面的,贵族奴隶主看不上转为士兵的奴隶,奴隶还是逆来顺受,现在当双方彻底对立,就再也不可调和了,短短数日,军中甚至爆发了哗变。

  等到盖子捂不住,姜氏父子这才惊觉大事不妙,连夜召集文武,讨论补救措施。

  东鲁的班底虽然没有西岐四贤八友,人才济济,却也不容忽视。

  有臣子提议,既然士兵不满足于现状,不如就划分给他们田地,真正转为平民,同时负担起军赋和兵役。

  所谓军赋,就是每年向国家交纳米和牧草,作为军费,兵役则是战时当兵,自己准备武器、粮食和军需。

  这是很有远见的安排,有当兵和受教育权利的平民,在周朝被称之为士,如此一来,阶层各有分工,国家才能长远。

  可那是将来,目前的情况是,平民阶级又不干了。

  别忘了,东鲁只是个诸侯国,能开垦的良田是有数的,一旦要划分给士兵田地,属于平民的田地就要重新分配,大大减少,他们过得本来就十分勉强,再被分去田地,可就要沦落到奴隶的下场了,这还了得,顿时群情激奋,各地冲突频频,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姜桓楚悲愤地发现,他们解放奴隶,没有得到奴隶的感恩戴德,反倒遭到了“背叛”,整个东鲁乱作一团,统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动荡。

  愤怒若狂的姜氏父子去搜寻姜子牙,却发现这始作俑者早用地遁术去往东平城躲避了。

  实际上,始作俑者不是姜子牙,恰恰是姜文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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