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时，悲风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提着一壶酒，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二十年来的追寻陪伴，骤然放弃，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仰望星空时，他突然笑了，只是笑容有些苦涩，嘀咕道：“谁说是执念了，谁说是魔障了，怎能说不是爱呢？”
“你说你入了空门，就该放弃了这世间一切，只是，我也想问问佛主，可愿意渡我，她已经不在了，再不见她长发，佛主啊，你渡了千百万人家，今日何妨在加我一个呢？”
…………
某一日，天上下起了小雨，悲风撑着伞走进了一座寺庙里，薄雾渐渐散去，先前那些在雾中若隐若现的殿檐佛塔变得清晰了起来。
细微小雨里的古寺，只有一座佛像。
悲风突然心生悲叹，望着佛像，问道：“佛主，既然你能渡了她，可否，再渡了我罢！”
门外有一个老和尚渐渐浮现出身影，轻声道：“心中有佛者，便自然是佛，悲风施主，能渡你的，只有你自己，佛主他只渡有缘人。”
悲风回头，执礼道：“昙寂大师，晚辈曾听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那不知我现在是佛还是魔？”
昙寂大师摇了摇头，说道：“非魔也非佛，只是施主念头不够通达，贫僧请问施主，是真想求佛渡你，还是愿成魔护心里那个人？”
悲风眉头一挑，疑惑道：“大师此话何意？”
“施主听到何意，便是何意？”昙寂大师说道。
悲风心里突然一跳，恭敬道：“还请大师教我。”
昙寂大师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成魔或是成佛，其实都只在一念之间，施主若是能够推得动魔，那你便是佛，若是推不动佛，那你便是魔。”
“还请大师指点迷津，如何能够推得动佛，也推得动魔？”悲风恳切道。
昙寂大师伸出手，遥遥一直北方，说道：“当今江湖维持秩序数百年了，唯一能够打破平衡的，只有如今的黑域，三国朝廷天下行走，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恐怕就是慈航剑斋。”
悲风心里明悟，拱手道：“多谢大师指点，晚辈这便启程前往黑域……嗯，只是，晚辈有些不明白，大师何以如此指点晚辈？”
昙寂大师缓缓道：“我与令师交情颇深，实在不忍见他的传承就此败落在你手中，另外……我也想问一问我佛，为何渡我不渡她，当我成佛时，能否一念成魔！”
寺后的山道上飘着小雨，依然幽静，道旁的槐树残留水珠，有一个小和尚赤裸着上身，双目如玉，泛着佛光，缓缓走到昙寂大师面前，叹了口气，道：“师叔，这么多年了，您还没放下吗？”
昙寂大师淡淡一笑，身上慢慢浮现出一缕一缕黑色的魔气，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得道高僧的模样，他便是魔，他说：“三十年了，佛也做过了，她却不在了，那我便成魔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夏天的故事（五）
时值浓夏，冀州听云山庄里，少庄主廖志远去了一趟京城之后，没有等到同盟大会召开便提前回来，整整半个月里，一直都在闭关之中。
一直以来，廖志远都是冀州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很多人都在议论，怀疑听云山庄的庄主廖岐山或许已经放弃了这个儿子，因为廖岐山从来没有阻止过廖志远花天酒地，即便是之前传出陈家大小姐或许要悔婚，听云山庄都没有做过一丝一毫的反应。
但是，一直以来，也没有听说听云山庄有要立其他传人的事情。
只有听云山庄里少部分人才知道，很早之前，听云山庄的传承剑法听云出剑就被廖岐山传给了廖志远，这听云出剑虽然是听云山庄的成名绝技，但是已经百多年无人练成，偏偏到了这一代，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廖志远就练成了。
从廖志远练成听云出剑那一刻开始，他这个少庄主的地位就注定没有人能够撼动，这也是为什么听云山庄对于廖志远放得那么松懈的原因，听云出剑不是靠苦修便能成功的。
极少有人知道，听云出剑曾经被廖志远使用过一次，但那一战，廖志远遇到了顾青辞，却被一剑挫败。
败在无双公子手里，听云山庄没有任何人责怪过廖志远，半个月前，廖志远急匆匆的回到听云山庄，然后重新将听云出剑的秘籍取出来，就开始了闭关，一直到今日方才出关。
听云山庄后山里，有一潭湖水。
那面湖水面积极小，湖底有着一些水泡冒起来，廖志远站在湖边，一柄剑从他身旁疾飞而出，在树林之间高速飞舞，伴着痴痴的呼啸，光芒大作，一剑飞进湖里。
湖面突然仿佛陷入了隆冬时节，虽然底下有热水冒出来，但终究抵不过寒风凌冽，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然后绽放出很多冰花，仿佛荷花盛开，一朵一朵，然后开遍了整个湖面。
这时候，有一个中年男子缓缓踏在湖面上，一步一步向着廖志远走来，他每走一步，湖面上的冰花就炸开一朵，一时间此起彼伏，四处炸裂。
那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笼罩着消瘦身材的那一袭长袍骤然飘动起来，真气澎湃而出，快速覆盖在那些冰花之上，但是依旧不得前行，最后无奈倒退回去，绕到另一边，走了过来。
廖志远收了剑，喊道：“爹，您来了。”
这中年男人便是听云山庄的庄主廖岐山，他满意的拍了拍廖志远，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开心，说道：“听云出剑终于修成了，境界也突破到罩气境了，没辜负爹对你这么多年的期望。”
廖志远神色也有些激动和局促，虽然这么多年以来，他父亲从来没有埋怨过他，也没有说过什么，但是，他也不记得多少年没有看到他父亲露出这般开心的笑容了，仿佛如释重负一般。
廖志远笑着，说道：“爹，说起来，我能修成，还真的得感谢顾大哥，若不是这次去京城得到他的指点，我还指不定要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呢？”
廖岐山点了点头，缓缓往山下走，说道：“无双公子的剑道，天下少有，能得到他的指点，的确是你的运气，我们听云山庄成立上百年，一直以来都谨记恩情，你欠了顾公子的人情，这是一份天大的人情，莫要忘了。”
廖志远跟在廖岐山身后，说道：“忘，倒是不可能，顾大哥指点我时，也没有任何避讳，甚至比我们庄里的前辈讲得更用心，还亲自给我展示过很多次，这份恩情我肯定不会忘，只是，以顾大哥的身份，我怕也还不了了。”
廖岐山拍了拍廖志远的肩膀，说道：“记住就行，大的人情还不了，倒是可以从其他地方尽量感谢他，嗯，对了，上次顾公子不是让你照顾一下他兄弟遗孀一家子吗？”
“怎么了，爹，”廖志远急忙问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事情倒不大，”廖岐山说道：“就是他那个义妹要成亲了，嫁的是九原柳家的二公子柳沐生。”
“柳沐生？”廖志远疑惑道：“爹，不会是那个柳家庶子，不喜武只喜文的那个柳沐生吧？”
“对，”廖岐山说道：“就是他。”
“这，”廖志远皱了皱眉头，道：“若是以前，以马家的身份嫁给柳沐生，的确是高攀了，可现在，马家妹子没必要嫁给柳沐生吧，那柳沐生在柳家的地位不高，日子不太好过，更何况即便是抛开顾大哥这一层关系，单纯凭借之前马世联的追封进士，已经赏赐，马家妹子也可以找一个很不错的人，没必要去柳家遭这份罪呀！”
廖岐山摇了摇头，道：“感情的事情谁说得准，这样吧，你准备一下，通知顾公子，同时也去马家看一看。”
廖志远知道顾青辞会去扬州，当天便写信送往扬州，而他则去往了九原。
…………
自从顾青辞金銮殿奏对之后，朝廷便第一时间恢复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的荣誉，而马世联也是封赏最为丰厚的，除了必有的补贴之外，还追封了进士功名，而且挂名翰林院学士。
马怜儿一家顿时在泌阳府名声大噪，不知道从何处冒出了很多的亲戚，马家村的人也换了态度，但是，马怜儿和马余氏早就被伤透了心，便搬离出泌阳府，去了九原郡。
来到九原郡一次机缘巧合之下，马怜儿和九原柳家的二公子柳沐生认识了，一来二去，便熟识了，后来，柳沐生便请人来提亲。
因为马世联的原因，马家也是非常功勋之家，即便是柳家这样的世家，也没有什么多说的，而且，柳沐生确实只是一个庶出子弟，要求也不高。
而马怜儿也没有反对，马余氏便做主同意了这门亲事，商量之后，便决定在六月初六成亲。
只是，马余氏和马怜儿商量了一下，想到顾青辞现在的身份，觉得高攀不上，便没有通知顾青辞，导致于现在的顾青辞都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