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辞对这两人都颇有映像,这个楚放不过三十出头就已经成为大修行者,是一个难得的天才,顾青辞记得楚放善使一对大锤,当初他还在笑,说什么时候让小石头和楚放试一试,两人都是那种一力破万法的性格。
至于那个张俊,顾青辞映像就更深了,本来按照他之前的部署,九江郡的司直是一个夏国翰林,但是,短短几个月里,张俊表现得实在太优秀,顾青辞亲自破格提携张俊成为了司直,他也和张俊面对面交谈过,很欣赏这个张俊的见解。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刑天府才建立这么一点时间,居然就出现了内斗。
顾青辞脸色冷得恰似寒冰,而底下的一群人脸色更是各种怪异,特别是孟巡俞更是十分纠结,张俊本就是燕国之人,和他天然亲近,前段时间得到顾青辞提携,旁张俊成为九江郡二把手,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现在听到张俊被杀,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要抓捕楚放,依法处置,可他又顾忌顾青辞这里的想法,毕竟,顾青辞是刑天府府印,同时也是三国天下行走盟主,这次事情的两个主角都不是一般人,必须要顾青辞发话才能动。
他纠结的是楚放夏国人的身份,若是楚放是武国人或者燕国人,他二话不说,立刻要求彻查事件经过,然后按律处置,但是,偏偏这个楚放是个夏国人,他不是怕夏国,而是顾忌顾青辞,若是这件事情让他们产生嫌隙,那就有些得不偿失,可他心里却不服气,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一众燕国人都有些气愤,但是,孟巡俞不说话,他们也不能说,都脸色不好看的注视着顾青辞,至于一众武国人,和燕国人表情差不多,也都有各自的想法。
一时间,议事堂里有些诡异的沉默。
窗外一阵阵冷风呼啸着,有雪花飘了进来,炭火渐渐地在开始变淡,屋里越来越冷,却没有一个人动,反而有一些人冒出了汗。
“侯爷,”陆由僵突然打破沉默站出来,说道:“属下觉得这件事情中间是不是会存在误会,要不,我马上去调查!”
这是一个台阶,一个让顾青辞有操作空间的台阶,所有人都听懂了,但是没有人说话,孟巡俞咬了咬牙也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开口反对,非要亲自彻查,就让顾青辞完全下不来台了,到时候,顾忌刑天府这么多人,不得不处置楚放。
因为孟巡俞是九江郡掌邢官,他比所有人都清楚九江郡的情况,楚放和九江郡之前的司直谭林乃是至交好友,恰巧,又因为燕国与夏国的关系,楚放和张俊两人关系本就恶厉,前段时间,张俊顶了原来司直谭林的位置,就在九江掀起了一阵风波,楚放不止一次找过张俊的麻烦,但都被孟巡俞给阻止了。
当时,孟巡俞顾忌顾青辞这里,就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上报,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楚放居然真的敢杀张俊。
孟巡俞心里大概可以猜测得出事情缘由,楚放他见过,就是一个莽夫,怒起杀人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前几天孟巡俞来白帝城的时候,张俊正在负责安排各县的一些钱粮问题,很有可能两人又起了冲突,所以楚放一怒之下,就杀了张俊。
这件事情,如果交给陆由僵来办,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保下张俊,最简单的就是把张俊塑造成一个贪官,而楚放只是杀了一个贪官,最多也就惩罚降职或者关一段时间,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张俊毕竟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没有太大价值。
孟巡俞心里是很不舒服,但是,他必须顾全大局,刑天府刚建立,若是这个时候因为这件事情而让刑天府四分五裂,他就是罪人,所以,听到陆由僵的话,他选择的沉默,还让所有燕国人都沉默了。
“嘭”
就在这时候,顾青辞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一张檀木桌子瞬间四分五裂,吓得议事堂里的人都是心里一抖,因为顾青辞一身气势太强了,强到同为天命境大修行者,庞世源和孟巡俞都有种无力反抗的错觉。
“还查什么查,他一个巡查使有什么资格杀上官,还敢冲到刑天府衙门里给我杀人,想造反吗?”顾青辞望着一众刑天府的人,冷声道:“聂长流!”
聂长流微微一愣,急忙站出来,拱手道:“属下在!”
“马上下发海捕文书,你亲自带着五百三百刑天卫将楚放给我抓来白帝城,如若反抗,就地格杀。”说罢,顾青辞停顿了一下,又喊道:“李东吴,你随同前往,三天之内,必须给我查清楚,这件事情还有哪些参与者,特别是原司直谭林,若有参与,给我一并拿下!”
说完,顾青辞面色严寒道:“即刻出发,不得耽搁!”
“遵命!”
“遵命!”
聂长流和李东吴两人没有任何,直接转身就走。
而这时候,议事堂里更加安静了,或者说是沉寂,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管是燕国武国还是夏国人都是如此。
顾青辞望着他们,缓缓说道:“各位,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说起来也是本侯的错,要不然今天这事儿,我都没注意这个问题,我说过,在这里,没有国度之分,我们有缘来到了这里,身上都有同样一个身份,那就是刑天府!”
“我知道你们心里的想法,但是,我只说一句,刑天府成立的根本就是刑字,不管是何人,不管是那国人,都得给我遵守律法,王子犯法,都得给我与庶民同罪!”
第三百五十九章:半声顾大人,一声顾老大
同是天下行走,同是年轻一辈难得的天才人物,楚放还是朝廷培养的军中高手,年纪轻轻便在军中崭露头角,被选为天下行走,在长安中也有不少名气。
因为很小就入军营,楚放身上充满了军人那种气魄,为人仗义豪迈,很容易付出友情,同时也很容易就获得友情,本在京城时很多人就认识他,而一路同行前来黑域,他与夏国使团很多人成为了朋友,特别是,刚到白帝城那段时间,他总是最讲义气,谁遇到麻烦,他都会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欧阳慕华也是军人出身,他对楚放是非常欣赏的,顾青辞能够对楚放有那么深印象,也是因为欧阳慕华的举荐,他也是最不希望楚放出事的人,本来他还以为以顾青辞那种护犊子的性子,楚放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却没料到顾青辞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愣了好半晌,聂长流和李东吴都已经离开了,他才满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说道:“顾大人,属下有话想说!”
他终究还是没能够第一时间反对顾青辞,这是他军人的本性,也是那一瞬间里,他才意识到,现在的顾青辞多了一个身份,不单单只是他们口中的老大,还是刑天府府印,他身上背负着好多人的期望。
也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和顾青辞之间,隐隐约约有了一层隔膜,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他知道,他得叫顾青辞一声顾大人,自称属下。
顾青辞看着欧阳慕华,叹了口气,说道:“好好思考一下刑天府的规矩,然后把话想清楚了再说!”
“属下……无话可说!”
……
……
因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聂长流和李东吴已经出发前往九江郡,一众掌邢官准备今日离开的计划也泡了汤,只能各自告辞,留在了白帝城。
出了议事堂,刑天府这些都还在沉默中,今日顾青辞的决定都让他们感受到了一份压力,虽然对于武国燕国的人来说,让他们感受到了公平,让他们明白顾青辞对刑天府的人能够做到一视同仁,却也让他们明白,从今以后,刑天府几个字,就真的彻彻底底牢牢打在他们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唯一情绪比较好的,可能就只有庞世源和孟巡俞,他们两人的想法一直以来都和其他人不一样,虽然也有何人情绪,但是,他们一直以来都看得更远,今天,他们得到的,更多的是欣慰和更大的信心。
“孟大人,看来,刑天府,是真的能够撑得起来了。”
庞世源和孟巡俞二人同行。
孟巡俞点了点头,道:“一直以来,顾大人给我的感觉都更像一个江湖人,说句实话,我从来不怀疑他的实力和人品,却挺担心他的性格会不会……”
“我也一样,”庞世源说道:“毕竟我们刑天府不一样,朝廷算不上,江湖算不上,而顾大人是刑天府的灵魂,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决定刑天府的成败,今天,我倒是安心了。”
“只是,顾大人那里怕不好受!”
“顾大人曾有一句诗,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其实,他才是最辛苦的人,他身上背负的东西,比我们重!”
无声的雪,飘飘洒洒。
屋檐上掉着冰锥,树枝上点点光泽,薄薄的雪花从天而降,顾青辞站在连廊中,负手望着一眼雪白,心里没来由想起去年这时候,长岭县也是鹅毛大雪不止,那时候,他今生第一个朋友的尸体冷若冰霜。
他没想到,今年这个时候,他又要亲手送走一个同伴,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一起来到黑域,是真真正正的同伴,他并不是有多伤感,只是觉得很无力而已,因为他真的不喜欢面对这些事儿。
有仆人拿着一张貂裘过来披在顾青辞身上,这是顾青辞的习惯,夏天他要摇扇子,冬天他要烤火,虽然他完全可以避免严寒酷暑,但是他却刻意要感受,他一直觉得,只有感受自然变化,四季风华,才是真正的人。
仆人走了,顾青辞还站着。
过了一会儿,背后有脚步声响起,还有一股炭火的味道,顾青辞轻声道:“铁蛋儿,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