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桥头朝赤桥中央遥遥望去,可以隐约见到三层的社稷坛上,七座高有三丈的圣像被庑殿顶遮挡着。
“走了。”
李不琢向赤桥走去,三斤把粘手的糖画舔干净了,留恋地看了一眼路边的花灯,据说入夜后,有的机关灯自行旋转时,其中的影戏便会自行动起来,又据说去岁府主还命人打造了一座琉璃灯山,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让李不琢带她去看了。
李不琢带三斤在桥边找了个好位置,已能看清社稷坛边举行祭礼的府中大员,李不琢观察过后,却没发现白益。这位神将大人在新封府已算是位高权重的了,怎么祈谷时却没过来?
祈谷时圣人显化法相可不单纯是为了安定民心,对炼气士也大有裨益,就拿圣人法相诵祝词时的雷音,便能涤荡炼气士心中杂念,在这雷音加持下,过后近一月修行时都难以产生杂念。
晃神间,只听人群哗然沸腾,原来是社稷坛边的府主大人已俯首施礼,声音传彻十里。
“恭迎圣驾!”
话音一落,社稷坛上七座圣像中的赤天宫圣人像向前迈出一步。
一步过后,圣像却仍留在原地,原来迈步出来的是圣人法相。
这赤桥上的圣人法相与此时希夷山上的圣人真身一般无二,捏起一把五色土,洒在坛上,便口诵祝词。
李不琢只觉耳中雷音滚滚,奇异的是这声音并不刺耳,反而心神一震,杂念尽去。
豁然间,李不琢竟被这雷音带入坐照自观的状态。
只见剑种分化的阴阳二剑,正消磨着的那枚圣言剑字,仿佛从雷音中吸收了养分,又浑厚坚硬了许多。
“糟了。本打算在府试前把这枚圣言消化了,让我的剑道有望突破桎梏,进入宗师黄芽境,但这下这祈谷雷音让这剑字又变强了几分,恐怕府试前,我的剑道就难有变化了。”
这雷音是又为剑字补充了养分,虽让李不琢消磨掉剑字后,得益更多,但在眼下立刻就要府试,急需提升修为的情况下,这福祸却说不清了。
李不琢这一晃神,那边的圣人法相却就此隐去了。
在希夷山上的圣人本尊,率天宫七天宫尊者与十四部三十六司的文武百官祈谷,眼下也正到了文武百官祭祀天地的过程,浮黎中的三十二座社稷坛上,也不会有圣人显化了。
不过此事人群的沸腾达到顶峰,李不琢却又想着。
“同时在十六州展露化身,圣人与凡人的差别这么大?不知真是圣人法相真有这么厉害,还是社稷坛的缘故。”
之后的流程就是文武百官歌功颂德的无趣事情,李不琢便带着三斤往回赶。
以他的学问,科举再怎么改,府试中第也不难,只是现在有圣人雷音加持,正好回去修行,这元日大节还挂念着修行的恐怕也只有与他相若的其余州试考生了。
李不琢心里盘算着,便和三斤到了沉戟街边,
李不琢虽然知道,拜访他人的时间要选在元日之后才算有礼数,但念及白益竟没来祈谷观礼,不由觉得有些奇怪,便走近神将府看了一眼。
一看,却发现神将府门前站着好几个穿青蟒纹赤袍,腰配银鲨皮鞘直刀,眼神犀利的人。
神咤司!
李不琢心中一凛。
神咤司的存在,在浮黎中是个异数。神咤司独立于七天宫外,不属于任一天宫,却可以监察天宫百官,拥有刑狱、抓捕之权,本是为钳制天宫百官所设,其中破邪大将虽只是官居三品,却可以直接面见圣人,权势极大。
神咤司的行事风格也是果断狠辣,神咤军威名远扬,可止小儿夜啼,在百姓眼中,这些穿青蟒纹大红衣服的炼气士是一群煞星。
这几个神咤军面色不善,在元日这全府欢庆的日子,来神将府做什么?
一见这几人,三斤却忽然拉住李不琢衣角,小声摇头。
“别过去。”
“怎么?”李不琢问。
“你猜前阵子我见着谁了?冯鹰!冯将军啊,这几天我都忘跟你说了。我听说冯将军是新任的左禁神咤司杀君,若你被他撞见,他又给你穿小鞋咋办。”
“冯将军是新任左禁神咤司杀君?”
李不琢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逝,神咤司下设左右二禁,十六司所,二禁的掌权者左右两名杀君,官职只在最高的破邪大将之下!冯鹰落魄许久,怎么突然一朝飞黄腾达,竟来到了幽州掌此大权!
这些时日他闭关潜修,心中只有府试,却没关注到这些消息,眼下看来,神咤军元日来直狱神将府找麻烦,难道是冯鹰指使手下前来报复?
第155章.一百五十四:神将府
“神咤司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元日来寻神将府的麻烦,这也太过分了。”
三斤愤愤不平,说着又怔了怔,也想起了白益与冯鹰的恩怨,“难道他们是受冯鹰指使过来的?”
李不琢沉吟一会,却摇了摇头。
“说不准。神咤司虽然地位特殊,但新封府直狱神将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绝不敢无端来找麻烦。”
况且从当初他送举荐信去神将府,白益对他的态度来看,这二人之间的猫腻还说不清楚。
李不琢连忙交代三斤回去待着,自己则去白府找白游。
元日喜庆日子,白游竟也没出去和狐朋狗友饮酒作乐,而是在家待着,恹恹坐在桌边。李不琢刚被门子领着进去,一到门口,白游一怔,连忙起身。
“李兄怎么来了,真是好久不见!几时回来的,怎么也没知会我一声。”
“前几天回来的。”李不琢无暇寒暄,压低声音直接说:“我刚路过神将府,你二叔那边好像出了点状况。”
“什么状况?”白游皱眉。
“神咤司的人守着神将府,我远远看了一眼,但没过去。”李不琢道。
“神咤司!”
白游闻言他沉重道:“前些天太爷把二叔大骂了一顿,将他扫地出门,所以这些天他都在神将府,甚至元日都没回来吃饭。”
“为什么?”李不琢心里浮现起白益那副平静淡定,永远智珠在握的模样,想不出来他会是怎么忤逆了白老太爷,以至于扫地出门。
白游头痛地揉着额角:“二叔他写了一封‘七罪疏’,要上谏天宫,细数司天宫长目上尊杨炼的七条罪证,要请玄微圣人罢黜杨炼的尊者之位。太爷说二叔忤逆圣人,不准他上谏,亲自都抄鞭子要执行家法了,我却是头回见到二叔那么倔,被扫地出门时头也没回。”
“七罪疏?”李不琢惊得张了张嘴,七天宫中任何一位上尊都是位居一品,自身也至少是顶尖宗师,甚至还有两位半圣。那位长目上尊,正是纵横家领袖人物之一,把持司天宫任免浮黎十六州绝大多数官吏的权柄,可谓只手遮天。
“这一上书无异于直接踹长目上尊的脸啊,他为什么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