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剑落地。
方泰柯默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刚才,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空手化解了他二十四剑,挡住,跟化解,虽然都是御敌之法,代表的意义却天差地别,在升邪剑冢,自幼习剑已二十一年,日夜不息,他所学的剑法,一定是世间一流的剑法,但他的天赋,是否足以在老一辈的剑侍离世后,继续守住升邪剑冢不被奸人所侵?
“龙图未合,惟五十五数,龙图之变,歧分万途,大矣哉……”
陈阆真放开方泰柯后,却感慨一声,便转身进入观碑亭。
方泰柯一怔,看着陈阆真的背影,心脏猛然跳动起来。
他所学的剑术,便是方氏自根据蜇龙真君留下的《指玄篇》与《易·龙图》中的后者所创。
而陈阆真方才所说的,便是《易·龙图》总纲。
………………
“出大事了!”
黄昏时,李不琢自北丘归来,只听路上考生议论纷纷。
入壶天的第五日,琅嬛陈氏陈阆真一日参悟碑刻四十五,位居第一。
壶天中,包括破壁人在内,还没从惊讶中回神,陈阆真在日落时分出了第四十五道观碑亭,走过嶙峋山道,向西面高耸入云的梨山走去。
他要破第一道梨山石壁。
六日间,已有诸多考生去梨山石壁尝试参悟,都失败而归,更有部分考生为此不眠不休,状若痴狂,不出所料府试结束,他们也将会自禁于此地,成为新的破壁人。
从老一辈破壁人透露的信息来看,梨山的任何一道石壁,都比七十二道碑中最难的石碑更难数番。府试考生间甚至生出传言,这回府试虽是在壶天中开展,但对考生的考核仅限于七十二道石碑。
至于梨山石壁,还不是先天境炼气士该接触的东西。
但亲眼见证陈阆真一日破四十五碑的人,皆深信若给陈阆真时间,他破七十二道石碑也不在话下,对他来说,第一道梨山石壁似乎并非天堑。
于是李不琢从北丘回到南边围绕在圣院边的庐舍时,见到无论是北丘各观碑亭中,还是圣院四近的考生都明显稀少了许多,就连剩下的那些,都纷纷去向东面的梨山。
纵使不能亲身勘破梨山石壁,若能亲眼见到他人勘破石壁的过程,也许对自身观碑能有所领悟,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一日,四十五道石碑,这说法有些夸张了。”
李不琢朝东面巍然的高山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已入壶天六日,陈阆真没动作的前五天,自然不会是对着碑刻干瞪眼,所谓的一日四十五碑,其实是六日四十五碑。
不过,纵使是六日四十五碑,在府试考生中,也是位居第一的显赫战绩。
…………
第七日,晨光照破薄雾,越过梨山,将圣院檐顶镀上火烧般的颜色,又射入西边的庐舍。
透过柳叶窗格,李不琢正对着晨光,睁开双眼。
一呼,一线浊气带着淡淡灰色,这一缕浊气,直接排出了周身气脉中的所有病灶。
又一吸,带着隐约紫气的一缕晨光,似乎被微微拨动,钻入李不琢胸腔。
人的肉身乃庇护神魂之所,也因此隔绝了天地元气,在修行中,这便是身障。
而气脉俱通者,便脱去了七窍晦杂之凡身,破除身障,论肉身收纳天地元气的资质,已与天生无垢的灵形不相上下,一呼一吸,气脉运转暗合天地阴阳之数,是以李不琢破关之时的一吸气,直接引动了一缕太阳之气。
…………
紫气一动的同时,圣院旁边,正与檐头两只蛮蛮鸟因为门前晾衣杆上新鲜鸟粪缔造者的身份而对骂的胡老微微一惊。
“怪事了,胡老头也有没话说的时候。”青蛮蛮鸟歪着脑袋说。
“说不定那堆鸟粪是他拉的。”红鸟怪叫道。
“还真没准儿。”青鸟说着悄悄踩了不小心把“鸟”粪说漏嘴的红鸟一脚。
胡老眼脸上惊讶之色转瞬即逝,眼睛一瞪,没好气挥手驱走二鸟。
来到西面考生居住的庐舍,一眼就看到刚出门的李不琢。
这个游遍七十二碑,却始终没接触一位守碑蜉蝣的考生,方才更是察觉他引动了壶天中一缕太阳之气。
李不琢见到胡老,站定行了一礼,正欲离去,未曾想,这位素来不大搭理人的壶天接引人背手看着他,好奇问道:“大道在前人必争,怎么他人争蜉蝣之灵,你却不争?”
李不琢顿了顿,道:“与人争,不若与己争。”
片刻后,看着李不琢离去的背影,胡老捻着稀拉的胡须,若有所思:“与人争,不如与己争?这般心气,在这批考生之中,当属第一人呐。”
入壶天已是第六日。
“可还有上前的?”
第一道观碑亭前,刘合敬击败第七名考生,环视四周。
剩下的十余人无人出声。
“那就是没有了。”
刘合敬终于松了口气。
昨日被陈阆真那怪物横插一脚,今日总算能获得第一道蜉蝣之灵了,为了这个机会,他连陈阆真在梨山勘破第一道石碑的旁观机会都放弃了。
转身正要进观碑亭,后面却远远传来一道声音。
“且慢。”
刘合敬心头一跳,只见山道上,腰挂青竹枝的李不琢正大步走来。
“抢碑灵的规矩可是斗法?”
停在刘合敬身前两丈处,李不琢直截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