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魁 第200节

“陈阆真好歹在府试得了第三,竟然会做出这等事,岂不是自毁前途?”

“陈氏竟敢如此破釜沉舟,夺走升邪剑,眼下剑侍追踪无果,恐怕真他们得了升邪剑中的传承……”

李不琢听着旁人议论,想起往日见到的陈阆真。能瞒过剑侍,陈家谋划一定极深,难怪蛛楼游春时陈阆真眉宇间隐郁气,原来心中压着这么一件事。

那边方藏鱼跪在方氏老祖的遗骸之前,目中泪光闪烁,咬牙切齿,他练剑伤到自身,本以为真君归来,心中暗喜,却不料遭到陈阆真重重一击,心情大起大夫,恨不得将陈阆真挫骨扬灰!恨恨道:“我定将那陈阆真带回此处,剥皮抽筋,以慰老祖之灵!”

他身边的方阿含沉声道:“此事耽搁越久,他们藏得越深,但凭我们人手不多,恐怕追踪不及。”

方藏鱼压下怒火,对方既敢如此行事,定有万全准备,他们刚跟丢了陈阆真,错失最好时机,眼下情形已经十分不堪,恐怕只能派人去上报天宫求援,同时拜托在场受邀观礼的众人帮忙搜寻陈阆真的踪迹了。

方藏鱼正要方阿含去求援,自己留在沂幽山,方阿含却道:“你怒火攻心,还是我留在此处调度,你去求援吧。”

方藏鱼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复心情,知道方藏鱼说得有理,当即离开沂幽山。

而方阿含则来到众受邀观礼之人面前,拱手道:“邀请诸位过来本是观礼,却不想,出了这样的岔子。那陈氏谋夺升邪剑,胆大包天,此事已上报天宫。但眼下远水不解近火,剑冢人手短缺,还请诸位相助,追踪奸人踪迹,事后不论能否建功,我方氏一族都有重谢!”

当即有人说道:“前辈不必多礼,陈氏如此作为,也是不把我等观礼之人放在眼里,我愿出力。”

“我愿出力。”

“我也愿意出力,定将陈阆真擒回。”

众人纷纷出声。

李不琢却心中一动,两步靠近旁边的方泰柯,低声道:“我以为向天宫求援不妥。”

方泰柯虽一直面瘫,却将剑柄攥得极紧,手心冒汗,压低声音回问道:“怎讲?”

李不琢道:“升邪剑是蜇龙真君所有之物,真君身故,便是无主。你方氏一族镇守剑冢,升邪剑不落于旁人之手还好说,但如今神兵失落,到时落到天宫来人的手里,又有什么理由将此剑归还于剑冢?传闻这剑里可是有半圣衣钵的。”

方泰柯一怔,如梦初醒。他虽不常接触外人,却也不是完全避世,知道李不琢所言非虚,当即说道:“去传信的是我三伯,我去拦他。”

李不琢又拦住方泰柯,摇头道:“眼下升邪剑还失落在外,不是计较事后得失的时候。天宫要派人过来,至少需要三天。”说着神情一肃,“三天之内,你我要抢在他们之前寻回升邪剑。”

第216章.二百一十四:夺剑之争(中)

剑冢之中剑侍只有十余人,加上受邀观礼的五十多人,也不超过百数,只有七十余人。剑侍之中,方氏老祖一死,修为最高者便是方藏鱼与方阿含两个神游境的宗师,又因为受邀而来的多为年轻一辈,炼气境界超过先天入宗师境的,只不过李不琢一人而已,眼下沂幽山上的人力十分堪忧。

李不琢肉身还未修至先天圆满,但神魂突破至黄芽境,已是上层战力。

这也是因为剑冢开启之前,有方氏老祖坐镇剑冢,又无人料到陈阆真竟是个冒牌货,这才疏于防范,不然剑冢的剑侍只需邀请几位蜇龙真君的故交来此观礼,也不至于此刻情势这么糟糕。

眼下众人知道陈阆真往山林中逃走的方向,便入林寻找痕迹,追踪他的去向。

李不琢牵着比人还高的皇血,看向林中方泰柯走在前方的的背影,心道:“契机就在他的身上?”

李不琢左手按住腰间,被锦缎包裹的丹青剑典看起来就像一柄剑。

他见过方泰柯几面,第一次是在家中接见,那时候还没察觉到什么。但今日入山,在村口给方泰柯递交请帖的时候,剑灵十五便有异动,与当初它在河东县铁匠铺外感应到那柄神兵的状态相似,似乎方泰柯作为最年轻的剑侍,身上怀有不下神兵的异宝。

之所以接近方泰柯,李不琢当然不是要图谋他身上的宝物。

陈阆真夺走升邪剑后,沿途抹除了踪迹,但李不琢以不易剑道推演,心念一动,将周围变化纳入心中,用杂学易数起了一卦,当初县学之时,李不琢的杂学还只是初窥门径,而今他的剑道正契合易数,运用起来得心应手,所得之卦,乃是“地雷复”,有物极必反之意。

按此卦象,李不琢未确切推演出陈阆真的去向,但见到方泰柯时,却心中灵犀一现,隐约察觉到追回升邪剑的契机就在方泰柯身上,所以才主动接近。

李不琢想着,翻身上马,对方泰柯道:“方兄上马吧,陈阆真既然连易龙图都能通晓,一定是谋划了许久,想来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我们快速追出沂幽山,兴许还有机会赶上。”

方泰柯略微一顿,说道:“也是。”翻身上马,与李不琢共乘。

皇血马血气之旺盛,与坐照境圆满的炼气士相比也不落下风,四蹄迈动起来,十名武卒用绳子都拉不动,多载一人毫无所觉,李不琢双腿一夹马腹,问道:“走哪个方向?”

方泰柯沉默了一下,一指西边。

李不琢一看,沂幽山在幽州最东处,西面是幽州腹地,若陈阆真要玩一出灯下黑的把戏,倒真有可能往西走。

……………………

沂幽山西八十里外,孽龙江上暗黄色江水浊涛滚滚,一艘长三丈的船只停泊水面上,船身装饰普通,涂着清漆,旗帜挂着“云楼商行”的字样,却是做了掩饰的陈家的私船,极深的吃水,也是因为船舱里放满了粮食财物,这小小一艘船中,便装了大半个陈家的家当。

陈阳朔、陈阆真,以及三名陈氏族人自西面赶来,进入船舱。离开沂幽山时他们本有九人,为防万一,半路上已有四人留下堵截可能出现的追兵。

眼下终于有机会喘息,陈阆真将升邪剑放在桌上。

陈阳朔端详着形制朴实无华的剑身,手指不断在桌面上叩击着,终于说道:“此剑单论工巧,已可列为神兵,一剑能斩灭邪祟。但此剑本身与剑中传承相比,若木椟与宝珠。”

陈阆真望着升邪剑,问道:“这柄剑里难道有什么机关,藏了陈蜇龙的衣钵?”

“铸剑若融入机关,便失了纯粹,怎么可能成为神兵?这剑里没有机关,那传承,是承载在升邪剑灵上。”陈阳朔顿了顿,“你祖父年轻时曾与陈蜇龙交手,那时升邪剑灵就已灵智超凡。当时你祖父是沈游境的修为,与陈蜇龙比斗,陈蜇龙只是卧在石头上半睡半醒,那一柄剑却自行将你祖父打败。一败涂地。”

说着他拿起升邪剑,细细端详剑身,从上面揭下一段银线,银线约拉越长,原来竟缠锁着整柄剑:“你夺剑时锁在剑上的这虎蛟筋,就是为了困住剑灵,不然后有方氏老祖,前有剑灵出手,你不可能夺出此剑。”

陈阆真深以为然。

若非提前准备,有那苦心培养的傀儡替下必死的一剑,又有虎蛟之筋锁住剑灵,他不可能安然将此剑带出剑冢。

正在此时,陈阳朔揭下锁住剑身的虎蛟筋,却见剑身没丝毫反应,不由心中一沉:“剑灵何在?”

陈阆真心里一个咯噔,陈阳朔又端剑仔细查看,随后面沉如水:“你夺剑的时候,可发现了什么异样。”

陈阆真摇头:“我入剑冢后,并未见到哪里有剑灵的踪迹。”

陈阳朔却站起身来,面容不禁有些焦灼,道:“狡兔三窟,狡兔三窟,难道那些剑侍为了护住升邪剑,竟打造了一柄一模一样的赝品!当真狡猾!”

陈阆真却摇摇头道:“父亲想错了,若此剑是赝品,方氏老祖就不至于豁出性命也要将我留下,这剑必是真品。但为何剑灵不在剑中,却是我们这些年没有打探到的消息。”

陈阳朔知道自己是当局者迷,乱了方寸,略微定神,却也止不住心头猛缩。二十余年的谋划,怎么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出了岔子,若没有得到升邪剑剑灵承载的半圣传承,空得了这一柄剑,就算是神兵,又怎么抵得上陈氏二十余年的谋划!

心头惊怒之下,他一挥剑,升邪剑砍断眼前桌案,就如削豆腐一般。发泄了心中怒气,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们改换容貌,去抓一个剑侍过来,定要将剑灵的去向打探清楚!若剑灵还在沂幽山中……而今剑冢大变,力量定然分散,我们便杀回去,屠了沂幽山!”

第217章.二百一十五:夺剑之争(下)(修)

初春之季,山里花香熏得人头昏脑胀,剑一般的茅草过膝深,将土坑乱石都掩埋其下,这种时候的山林,本不适合跑马,但皇血奔行其间,却如履平地。

突然间,马蹄踩到地上的铁制捕兽夹,啪一声!皇血马嘶鸣一声,在兽夹合拢前硬生生抬起蹄子,马背上李不琢与方泰柯猛烈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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