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魁 第58节

偃师机关小而精细,普通的多以牵机弦劲为动力,再高明的,就涉及到术法,而墨师大型机关,皆以火油、黑油、沉气、浮晶为燃料驱动。

沈渚怔了怔,道:“你的意思是赚燃料行当的钱?”

李不琢点点头:“不错,浮黎十六州各处开采的燃料,由无距司的运油线输往新封府机关总司,不许民间插手,所有燃料也在内部流通。”

“不过机关总司旗下也设有分司,对民间限量出售燃料,比内部流通的售价提高数倍。元亨商行与其他商行要买燃料,都是到微天宫下新封府机关总司申请凭票,然后到机关总司旗下各个分库中拿货,以贵商行的规模,每月消耗的燃料,都抵得上南通街上两家茶店盐店。”

沈渚皱眉道:“这我也知道,可燃料行当由微天宫掌管,民间敢插手,论罪要流放八千里,魁首大人该不会是想让我做走私吧?”

作为元亨商行二少爷,沈渚分得清轻重,就算被人打压,却不会为了区区两间茶店盐店,去冒把整个元亨商行都坑进去的风险。

“不是走私。”李不琢摇头呵呵一笑,示意郭璞跟沈渚讲,自己拿起一块茶糕咬了一口。

郭璞对沈渚笑道:“沈兄不必担心,这些分寸,大人自然会拿捏。申请凭票再去买油价格高昂,为什么诸大商行都这么做?无非没看到能省钱的路子罢了,天宫刚立十六年,天宫大宪每年都在修订,赚钱的门路都在那里面藏着。”

沈渚神情一动,道:“请讲。”

郭璞沉吟了一会,用请示的目光看向李不琢,李不琢却闭口不言。

沈渚也心里门清,知道李不琢和郭璞不会无缘无故帮他,当然是也能从中得利,又有能用到自己的地方,当即应承道:“只要不涉及走私,我定会全力以赴,人力财力都不会吝惜。”

李不琢这才点点头。

郭璞于是对沈渚道:“这门道就藏在机关总司旗下的储存燃料的分库中,这些分库的管事,奉机关总司之命负责向无距司和地市、悬车拨给燃料,同时也向拿凭票的民间商行售出燃料,按说权力不小,可管事一职却不入流品。为什么不入流品?因为微天宫中墨师与偃师理念不合,微天宫旗下各大机构也职权混乱,这分库管事,举子不愿当,庶民没资格坐这位子,都是些童子在做。”

沈渚听郭璞分析鞭辟入里,恍然道:“新封城每日消耗燃料数目庞大,若能与分库管事打通门路,从中截留一丝,我用原价收购,就能赚到数倍利润,上交机关总司的账目也对得上。”

“沈兄一点就通啊。”郭璞对李不琢笑道:“我就说以沈兄的悟性,若不是被打压了,一定就能成为元亨商行的中流砥柱,甚至青出于蓝,比沈会长的生意做得更大,怎会亏损两年。”

沈渚读书不成回家经商的两年间,甚至连手下都对他的能力有些不再信任,虽然郭璞这是在李不琢面前帮他说话,言辞夸大,也不由感动至深,一时间,连郭璞话里的一些细小漏洞都忽略了。

“不过沈兄有一点却是猜错了。”郭璞话锋一转,“此事虽然没太大风险,但也必须交由亲信去做,不能透漏风声,分库管事终究是外人,不可尽信,不如就出钱包下一处分库,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沈渚大为意动,分库管事不入流品,职位任免便不需经过司天宫,而是由机关总司自行决定,花钱就能打通门路。

一转念,又疑惑道:“可这分库管事如此肥差,会有人舍得让出来?”

“不必担心。”李不琢终于说话。

不紧不慢道:“新封城设有二十六处分库,这二十六位管事,至少有二十位手底下不干净,可也有几个短视的,看不到其中利益,只拿着微薄俸禄,便从这几处分库入手。难道你以为,截下原价燃油真那么容易?对上钱财账目只是第一步,无距司等机构收到的燃料数目,都是有黑纸白字记录在册,真要开始运作,还要与无距司里管燃料的官员勾结,把燃料数目也对上账,这些东西,便不劳沈兄费心。”

言下之意,沈渚出钱就可以。

“全仰仗大人的手段了。”沈渚叹服,“不知要打通这些门路,多少钱财足够?”

“少说这个数,事情办成,半年就能回本。”郭璞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金锞?”沈渚微微挑眉,却也没太惊讶,二百万钱虽多,却着实是必要的投资,可问题就在,他虽不缺钱,可原本存下的资金,这两年中却大部分投入了南通街上两家茶店盐店,已所剩无多。

“沈兄可是有难处?”郭璞问道。

“今日过后,我就把钱送过来。”沈渚没再犹豫,知道这是自己翻身的机会,“还在此处见面?

郭璞看向李不琢,李不琢点点头:“就在此处吧。”

郭璞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冲沈渚微笑道:“等你好消息。”

茶已凉了,郭璞便叫茶博士换了壶新茶。

没一会,沈渚的亲随归来,带来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匣,木质油光剔透,如同红玉,郭璞也不推脱,帮李不琢收下。

沈渚笑道:“我已无法炼气,这些丹丸放在家中无用,望魁首大人不要嫌弃。”

李不琢也微微一笑:“也省了再去购买的功夫,你有心了。”

片刻后,众人离开茶楼,沈渚回去的脚步稍显急促,李不琢便知道,这事基本成了。

其实这事双方得利,自己这边出主意,沈渚出钱,并无主从关系,但自入茶楼以来,李不琢与郭璞一应一和,装腔作势之下,主动权便尽数掌握到了自己这边。

第60章.五十九:小精元丹

入夜后,沈渚回到沈府。

沈一春颇为意外,自己的这个次子每月月初、月中才会从南通街回来,今日却不是时候。

在书房见了沈渚,寒暄几句,沈一春就问:“今日怎么回来了?”

沈渚没犹豫,直接把自己要钱的来意说了出来,沈一春先是皱眉,听沈渚把如何运作的手段一说,面色略缓,点头道:“不错,是个赚钱的行当,谁给你出的主意?”

沈渚道:“是孩儿自己想的。”

沈一春呵呵笑道:“你要是说实话,我便给你几十个金锞子去运作这门生意,要不说实话,钱就没有了。”

虽说生意繁忙,对家中关心不多,但对自己儿子的斤两,这位河东商会会长倒是拿捏得准。

沈渚这才无奈道:“的确是他人出的主意,说起来,父亲还认得这人,就是今岁魁首李不琢。”

“是他?”沈一春想起昨日曲鸢池上宴会,曾见到过今年得魁首的少年,“难怪。”

沈渚看到父亲的反应,原来沈一春与李不琢果然是认识,心下大定,道:“就是他。”

沈一春神情一动,点头道:“去帐房支三十金锞,打点关系时留神些,南通街上你经营的那两个店面如何了?”

沈渚面色一僵,叹道:“仍在亏损。”

沈一春沉吟片刻。

“香卉想磨练你,是出于好意,也许没拿捏好分寸,你不要怪她。”

…………

黎溪巷一六号后院卧房,李不琢在灯下打开红木匣,只见巴掌大的匣子里,七枚龙眼大小的紫黑色丹丸映着灯光,圆润饱满。

拿出一枚放入口中,压在舌下,李不琢开始盘膝打坐。

坐忘入定时,药丸便在口中缓缓化开,钻入腹中,腾的一下,就化成澎湃的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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