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很快,寨民一批批换衣上了大船,裴子云见着上去,此时六月盛夏,家家都在乘凉歇晌,喝茶解暑,主薄也不由汗透衣衫,当下收敛了一切笑意,认认真真作了揖:“这些日子,麻烦大人了……”
说完不再言语,抽出三张银票给主薄:“我这就离开,你们可回去交差,这点银子拿去喝茶。”
“大人,告辞。”
“解元公慢走。”主簿一看,是三百两,面带笑意。
船起程而去,顺水而下,很快消失在江中。
主簿站在河岸看着远处的船只,这时又一个人上前低声:“大人?”
“哼,那几个寨子损失了又怎么样?想请我办事,连钱都不想出,还真当我是奴仆呢?”
“裴子云不在南理搅风搅雨,走了最好,这事到此为止。”
“这几个损失惨重寨子,我们要想着办法分杯羹。”
“大人英明。”跟随武士明白过来,连忙说着,主薄就一笑,抽出一张:“给,解元公大方,我也不吝啬,大家分分。”
“是!”下面的人不由欢声雷动,顿时寻着去处避暑。
“什么?朝廷和土司的人都任人走了,真该死!”南理城内一处,满园花草,石穆钟却将茶壶狠狠摔在地上。
“石公子,你看怎么办?祭司死了寨子损失惨重,官府的人又没有动作,这仇搁在心里真让人难以忍受。”石穆钟身侧的一个苗寨寨主恨恨说着。
“这事,我会启禀公子。”这女祭司是公子的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折服了,公子信任自己,才给了自己启动权,要不哪是那样轻易就起兵,现在人死了,事情没有办成,石穆钟也很是苦恼。
将着寨主送走,石穆钟回到房中,咬牙切齿握着茶杯,自言自语:“上千人围杀,以为水到渠成,这样武力,三五个宗师都能围杀了,可不想让你反扑成功,还杀了这祭司。”
“现在官府对你都小心谨慎,看来你果是上天安排变数,这样危局都不死,更得了大祭司的传承。”
沉默良久:“哪怕拼了责备,也必须要禀告公子,以雷霆之怒,断了这变。”
船在河道航行,裴子云站在甲板,就有清风拂过,将衣角吹起,手里把玩着一颗红豆。
少女到了裴子云身侧小声问:“少主,这些时日,寨子里人都有些不习惯船上生活,如何是好?”
裴子云知道,船上漂泊,最易眩晕,当下苦笑:“没有办法,你安排人照顾一番,每过数日,寻着码头去休息一天。”
“习惯了,就好了。”
“是,少主。”少女应答。
船又是航行了数日自河口入海,杨帆而上,沿海行半个月绕道抵达应州,听到敲门的声音,裴子云开门,敲门的正是何青青,脸上欢喜:“少主,终于到了应州,大家都憋得慌,是想下去。”
听少女的话,裴子云也正有此意,说:“别叫我少主,叫公子……是你憋慌了吧,前阵子习惯了,我可没有见别人来寻我,不过寨子里人,都不善水路,现在疲劳不堪,是要安排修养几日。”
“你来了,就安排一下,我们就在这里住上几天。”
“是,公子。”少女开心应着。
此刻接近黄昏,何青青包了附近三个旅店,这时带着人出去玩了。
裴子云用了饭,出了旅店,一人而行,见着堤上栽了丛丛灌木,一浪涌一浪向坚实大堤拍去,溅起水花,举目四望,这是沿海县上的码头,要小上许多,不过似乎是开海禁的原因,比想象里要繁荣些,6车水舟多了些,接客、送货、装船、套车都是涌动,裴子云在入夜时分漫步而行,带着一些惬意,难得的悠闲。
路侧小商贩,卖扒鸡卖小吃吆喝叫卖,只听一侧老翁跟一个老者说话,口吻与众不同,裴子云经过,就驻下了脚步。
“济北候真拿得起放得下,这些日子听说济北候上请陛下,自行解甲归田,皇帝大喜,准了,给了很多赏赐。”
“嘿,我看是侯爷聪明,侯爷不是这样,怕下场跟北方那个侯爷一样。”老头冷笑了一声。
“嘿,陈老头,别的都无所谓,北方那事你拿在大街上说,不怕死啊,小声,小声。”刚才老翁听着老头的话,就低声说。
“侯爷的事不说,总督大人秉承圣上恩旨开了海禁,听说开了三处港口,倭寇少了几分,只是港口有不少倭人光明正大出现,很是不爽。”
“倭寇少了是真,现在开了海禁,日子也跟着好了不少。”一个经过的人也答着说着。
“也是,最近码头都热闹不少,许多下海船只,想争取倭寇的生意。”
裴子云停住脚步,思虑着,历史是因我改变了,应州也因我改变,只是生的变化,未必就是我所想要。
裴子云突有了一些感触,想起了叶苏儿,不由就摸了摸口袋,口袋中还有着在南理之地采摘的红豆,思绪有些莫名,转身就回。
到了旅店,裴子云就是入得房间,吩咐伙计:“你取来笔墨纸砚。”
“是!”只过了一会,伙计就端着笔墨纸砚送上来,裴子云稳坐一侧,点了蜡烛,细细研磨墨,心里思绪难言。
思念、相守、还是对前世叶苏儿气运的不舍?
裴子云说不清楚,只是一点想念在心上,化不开,此时取着笔就是写起信。
“离别已经数月,甚是思念。”
把信写完,想了想,将装着红豆袋子取出来,将一粒红豆子握在手心,似有着浓浓的寄托,许久,叹息了一声,又在信下尾处添上了一诗篇。
“红豆生南国,春来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到了窗口推开,旅店不远是一条入海河,两岸垂柳碧绿,天上一轮圆月高耀天心,照的一片是雪。
刚才小摊还有人,现在渐渐收摊,附近民居更是早已入睡,只有蝉声虫声,起伏如潮。
裴子云突冷笑一声:“你跟了我这样久,还不显身?”
月下一片沉默,裴子云再不迟疑,拔剑,对着一处刺去,只听“叮”一声刀剑相击的声音,瞬间绽出了火星,裴子云微眯着眼睛看去,一个黑衣蒙面人显了出来,只见剑身狭窄,精芒闪动。
“你是谁?”裴子云问,刺客一言不,只是阴阴一笑,蓦眼前一黑,烛火立灭,一时间裴子云什么也看不见。
“蓬!”
剑光炸开,两人交错而过,裴子云一片衣角飘下,刺客一缕青也随之而落,而在这时,蜡烛光出现。
“好剑术,可惜你要死在这里了!”刺客伸出手把接过,又是一扔,冷冷说着。
裴子云听着,不由冷笑,剑术不过自己持平,敢说要杀着自己,真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