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才到皇城,直到内宫辇道下车,早见二个太监首领带着几个内侍等待,太子下了车就问:“父皇现在哪?”
“在静心殿。”太监首领答应一声,又挥手请太子又转乘舆,太子登了,就一路而去,抵达殿前,太阳正是正午,虽是春天,但正午依然很炎热,太子才到,服侍在皇帝身侧的黄无功就上前,小声:“殿下,你总算来了,陛下有着心事不肯吃药,还请您劝劝。”
太子一惊,连忙入殿,先是行礼,随皇帝免礼的话而起身,抬首看着皇帝时,不禁一惊,皇帝比起昨天,就仿佛老了许多,脸色有点潮红又透着灰青,太子立刻知道皇帝的病不轻,劝着:“父皇,听说您不用药,这可不行,人不舒服,就得听得医嘱,服了几贴就会好的,儿臣伺候父皇用药。”
说着一摆手,太监跪下奉上,太子拿过匙羹,一口一口喂着皇帝,皇帝喝了几口,精神好了一点,还剩半碗,摇首拒了。
皇帝呼吸很大,额上冷汗渗出,半歪在枕上,气弱声微:“朕没有大碍,只是年老了,就经不起了,稍有些就见了颜色,哎!”
太子正要安慰,皇帝又恍惚着一笑,说:“太子,刚才我梦到你的祖父,曾祖父,他们见了朕,说,朕开疆辟土,成了天子,做的不错……还设宴请朕,你一来,我就是醒了。”
皇帝说着,声音有些漂浮,似乎在梦呓。
太子听着这梦呓又真切的话,一时间眼泪都流了下来,这可是大大不祥之兆,当下站不住,重重的叩首:“父皇拔三尺剑,扫除群贼,布武天下,谁能说父皇功业逊于历朝太祖皇帝?”
“儿臣犹记得您征战沙场横扫天下的样子,您身体一向健壮,这次只是一场小病,来日必会愈好,长命百岁。”
“哈哈!”听着太子的话,皇帝笑了,说:“太子,生死有命,你父皇不是不知道,自古皇帝谁能不死?这都有着定数,只要大徐江山稳固,来日我下去见着你的祖父,我也是能安心。”
“那些想办法求寿长生,才会折了寿命和国祚,你记住了,万万不可弃了大道而求之小术。”
见太子应了,皇帝似乎精神好了些,又说着:“济北侯传缴说,奉了璐王的命才反,是么?”
皇帝的话语中无喜无怒,似乎只平常发问,太子听着,顿觉得汗毛根儿直炸,心跳加快,想起裴子云临行前所说,忙叩首:“父皇,济北侯说奉了璐王的命才反,儿臣觉得这是狼子野心,意图祸乱天下。”
太子说到这里,定下神来,声音大了起来:“父皇,儿臣始终相信,璐王是我弟弟,更是父皇您的儿子,济北侯叛乱,眼见着要歼灭,故狗急跳墙,要离间我们父子兄弟的感情,这种诬陷不能当真。”
“只是为了避嫌,还是得宣着弟弟回来,向朝野显得清白,更可以陪伴父皇左右,以示孝顺,还请父皇圣裁。”
这话说的公道,济北侯叛乱,引起天下大变,太子明白了过来,自己放出璐王是什么错误,而且,济北侯公开宣称是听了璐王的命才反,与情与理都得召回调查,要是自己还过于矫情,反显得自己别有心思。
“咳咳”皇帝咳了两声,听太子话时,一直都盯着了太子,此时叹了一声:“你这话说的也是,是应该查查。”
皇帝沉默了片刻,闭上了眼,似乎仔细想想,片刻说:“你派人传朕的旨意,对璐王查一查,查个清楚再有处置。”
话才说出,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心悸,心跳厉害,深深叹息:“退下吧!”
见着太子退出去,红衣太监低声:“皇上?”
“哎,真的是璐王,朕亲自动手,剥了他的王爵,囚禁起来,也比兄弟相残好,不然倒时,璐王能不能保住命还二说。”
“而且,朕动手,璐王的子孙还可袭个郡王,不能跟着璐王一起没了下场。”皇帝喃喃的说着,再也经不住,沉沉睡去。
“陛下!”太监不由呜咽,见着皇帝入睡,脱掉靴,轻步满殿巡查,免的惊了皇帝。
第三百十章 太子喻
下午,风吹过,带一些炎热,数个太监开道,一队侍卫护卫,牛车中一片幽暗,只有太子端坐。
保阳县令举报璐王一事,其实早到了几天,给自己压了下去,现在济北侯喊出听璐王之命才反,这事已轰传天下,再也压不下来。
太子微微眯眼,压抑着不安、黯然、甚至隐隐的喜悦,他知道这喜悦不对,但自然就在心中萦出一丝丝。
压下是为了大局,可济北侯举旗,这就逼迫朝廷和璐王不得不选择。
名声,国运,兄弟之情的名誉,压在太子的心上喘气不过来了,他不想背上杀弟的名声。
而且济北侯造反,喊出璐王指使,父皇命着自己调查,这就是一个良机。
“父皇让孤去办,这其实是对孤的考验,孤不能用刻薄寡恩的人去调查,没事也变成了大事。”
太子寻思着,咬了咬牙:“得请中立又宽厚的人去。”
“父皇在,孤不能对璐王怎么样。”
“但有着嫌疑,不管这事真不真,都是有了污点,趁机把璐王手里的兵权削掉,就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亲王有着一营亲兵就绰绰有余,上万那是乱国之因。”
车中可以听侍卫的脚步声,还有外面人群声音,太子沉重的想着,把那丝喜悦压了下去。
“父皇,早点好吧!”
太子府
“娘娘,太子回来了。”殿内良梯正等着,一个太监入内禀告:“直接去了书房,没有出来。”
后宫不能干政,良梯吩咐的说着:“太子中午可用膳了?要是没有,膳房准备下,天渐渐热了,太子今天也肯定不用心,上个素汤吧,味浓些。”
“是!”有人立刻去办,片刻回来,说着:“太子还没有用,不过匆忙用了一些,现在还在忙着。”
及到了晚上,太子还在见人,好不容易听人都离开了,良梯终忍耐不住过去,这时夜色有些暗淡,殿内太子端坐,三支高烛,照得亮堂堂,一个小鼎燃着香料,丝丝清烟溢出。
“良娣娘娘到。”传来太监的声音。
“进来!”
殿内灯光明亮,四周墙壁上都悬挂着书画,显得文雅,良娣推开了门,太子向良娣看去,刚才烦恼,尽数消去,不显在面上,就见不仅仅是良梯进来,跟在身后还有着宫女,手中端着盘,盘里尽是菜肴,太子不禁笑:“这么晚了,你还想着,这里有几份折子,孤看过就会用膳。”
良梯一欠身,说:“中午你没有好好用,这次还是准时用些,折子的事,我不能多嘴,但您可以用完膳再批。”
说着丫鬟上前伺候,有着七八样菜,太子一笑,就用了,按照规矩每样只吃几口,多不过三口,也吃了个八分饱。
“良娣,今日舞蹈排练的如何?”用完了,太子看向良娣问,听到这话,良娣走到了太子的身后,轻轻给太子揉着太阳穴,舒缓太子疲劳,说着:“安排舞蹈排练好了,只等表演了。”
“嗯”
太子应着,整个人都渐渐舒缓起来,伸手抓住了良娣的手:“良娣,有你陪伴,孤半生不亏了。”
说着,两人是越来越近,快要亲到时,良娣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轻轻推了推,说:“殿下,你继续批着折子吧,臣妾告退。”
良娣生性腼腆,太子知晓,脸上也带上笑意,见着她远去,突想起来了璐王,脸色凝重,起身踱步,又看着夜色。
自己毫不容易才到了今天,良娣、儿子、天下,绝对不容任何人威胁,哪怕是自己亲弟弟。
“来人!”太子吩咐,一个太监不作声进来,跪在地上,太子就看着说:“传信给裴子云,让他尽快结束应州战局,尽量在钦差抵达秦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