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爆响惊起,格里提聚的功力蓦然沿着霸王钹飞旋爆射,向四方迸裂。一时间那凝聚的草球散裂开来,疾风袭卷,花草如漫天星雨般标射开来。
谁也想不到这飞旋的草球也是一种攻击的武器,花草疾射,形如暗器,仿佛形成了千百个攻击点。而最让扶沧海感到心惊的,还不是这些,就在草球爆裂的刹那,他感到在草球的中心有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气飞袭而来。
杀气,刀的杀气,格里以霸王钹成名,所以谁也没有想到他也会使刀,而且还是用刀的高手,这才是格里真正致命的一杀!凛冽的杀气如针刺般直侵肌肤,眉毛倒竖,却不能使扶沧海的眼珠转动一下。他在瞬息之间感受着这突然的一变,并且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判断和相应的变化。
刀是弯刀,呈弧形而来,刀气更带着一股强大无匹的回旋之力,任何人面对此刀,都不可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扶沧海也不能,不过他幸好也留了一手,所以他并非毫无回旋的余地,因为他的沧海枪法虽然名为十七式,但真正的一式杀招,就隐藏在这第十七式之后。
南海长枪世家能够屹立江湖数百年不倒,这固然与它地处边疆有关,实则是因为每隔数年,这个世家中都会涌现出一位杰出的弟子,对祖传的枪法套路做出精心地改良或者重新设计。每经一人,其枪法的破绽便减少一分,渐渐达到攻守平衡的完美境地。到了上一代人的时候,长枪世家出了个扶三枪,为了检验这套枪法的实用性,竟然现身江湖,公然与当时最负盛名的剑客飞散人决战于吴楚故地。虽然最终无人知道这一战的结果,但扶三枪回来之后,认定枪法攻势有余,防守不足,是以闭关七年,终于创出了这沧海枪法的最后一招——“意守沧海”!只因这一招只守不攻,与沧海枪法十七式的全攻精髓格格不入,是以扶家子弟并没有将它纳入沧海枪法之列。但这一招一旦与之配套,攻守有度,浑然天成,又的确是这套枪法的后续之招。
此招创成数十年,今日方在扶沧海的手上展露出来,怪不得连格里这等行家高手都没有预知此事。
“轰……”枪锋破空,终于与弯刀碰撞一起,爆发出一股猛烈的狂风,草树连根拔起,向四方飞泻。
两条人影俱觉浑身一震,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跌飞。格里心惊之下,霸王钹陡然出手,发出了一记意想不到的攻招。
钹锋森寒,如圆盘飞旋,呜呜声响,慑人心魄。劲气随着霸王钹运行的轨迹向前罩射,顿时将扶沧海的整个人影笼罩。
扶沧海心惊这陡生的变化,再也无力作出应变之招,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格里的实力,根本就没有想到格里竟能在身体失控的情况下犹能施出这厉害的杀招。
高手之争,虚实变幻莫测,一切全靠预判能力来抢占先机。扶沧海没有算到格里的弯刀,但他有“意守沧海”应急;可是他又没有算到格里除了弯刀之外,真正的杀人兵器是霸王钹,这一次,他似乎死定了。
格里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身体向后跌飞,气血翻涌的同时,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相信扶沧海绝对逃不过自己这致命的一击。
△△△△△△△△△格里离去之后,韩信依然席地而坐,冷冷地注视着来来去去的人影。偶尔从人群中走过一群王族公卿家的贵妇艳女,传出阵阵娇笑,但他却是视若无睹。
他已无心注意这些美女的艳色,若换作一年前的他,怎么也要凑上去搭讪几句,或是挤入人群混水摸鱼,但时至今日,他已觉得这些举止都是无聊之人所做的无聊之事。因为此刻在他的心中,已有了凤影。
也许人生讲究“缘分”二字,他总觉得,能在茫茫人海中遇上凤影,这是上天的安排。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数日,但他已将凤影当作了自己的知己,今生今世,再也不愿与她分离。
这是他的初恋,也是他第一次将一个女人牵挂心间,割舍不下。当他接受凤五的命令前来咸阳时,他不仅是为了蚁战中昭示的一线天机,更多的则是为了凤影。他想担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他而感到羞愧,是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轰轰烈烈地活上一回。
思及凤影,他的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意。当他将思绪重新放回到今夜的行动上时,却突然发现,扶沧海竟然不见了。
他心惊之下,蓦然想到了格里临走时的神情。毫无疑问,为了让他在进入登高厅之前保存实力,格里将会不择手段地阻止他与扶沧海交战,是以扶沧海的失踪必定与格里有关。
他喜欢扶沧海,更喜欢这个人的风骨与傲气,他觉得这个人像极了纪空手,而纪空手是他最可信赖的朋友。
所以他站了起来,想去找格里,让他放弃截杀扶沧海的行动。可是他的人刚走出两步,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
门官以悠长而响亮的声音唱喏道:“知音亭五音先生驾到!”
韩信往大门处望去,首先入目的是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剑眉入鬓,英气勃发,带出一股不相适宜的恬淡。止步时长袍曳地,行动时衣袂飘飘,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无不透出落寂出尘的悠闲意态,偶然间寒芒一闪,才尽现王者风范。
“此人能够跻身五大豪阀之列,岂是侥幸所致?哎……此生若能如他这般活得潇洒,也就不枉来世一遭了。”韩信惊见之下,由衷地在心里赞叹道。关于五音先生与知音亭的传说,他已听了太多太多,在他的心中,早已将五音先生当作了世外高人,每每思及,感慨良多,想不到今日终于得见尊容,不由得也随着人流向前涌出几步。
五音先生固然对他有莫大的诱惑力,但韩信却是以迫不及待的心情期盼着红颜的出现。他真的想看一看能让纪空手钟情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样,更想知道在红颜与凤影之间,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不知为什么,每当他遇上纪空手时,心中已多出了比较的心理。他不得不承认,随着这一年来经过的太多事情,使得他在自信心方面已有了大大的增强,他已不再是一年前的韩信,更不是一味顺从的韩信,他希望自己终有一日能够与纪空手并驾齐驱,甚至超越对方,成为真正的强者!这是一直横亘于韩信心中的一大心病,一个不能向外人道知的心病。纪空手的整个人就像一座大山般压迫着他,令韩信有一种郁郁不得其志的感觉,所以如何超越纪空手,便成了韩信最想解决的一个关键问题。
当他的眼芒越过五音先生厚实的背影,向其身后望去时,蓦觉心神一跳,因为就在这一瞥之中,绝色的红颜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不得不承认,无论他用如何挑剔的目光去看待红颜,红颜都是那种可以让人心醉的女人:
雍容华贵而不失真趣,美丽惊艳却又随和可亲。虽然他深爱凤影,但他始终觉得,凤影之美未必就能盖过红颜,或许这两个女人的美丽本是不同类型,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是以,“各领风骚”一词更能恰如其分地说明她们身上所具有的美丽风情。
“连他所爱的女子都是这般出色,莫非上天注定他始终要压我一头?”韩信的头脑一热,莫名间对纪空手生出一丝难言的妒意。正当他为自己的心绪感到震惊时,登高厅门前,鼓乐声喧天而起,赵高已率门下一帮弟子,步下台阶,正按江湖规矩相迎五音先生。
这两人都是名动天下的江湖豪阀,在场的众人平素久仰得紧,却少有人识得这二人的真面。
今日这二人竟然同时现身,顿时引起了满场的轰动,万千目光汇聚一处,使得赵高与五音先生顿处焦点的中心。
两人见得这等场面,不以为意,只是寒暄几句,把臂而行,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受人注目的场面。
“五音先生不问江湖世事已久,却为了赵某的寿辰而不远千里奔赴咸阳,这份情义实在让赵某感动不已。”赵高显然对知音亭的人也有所忌惮,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知道知音亭背景的人之一,是以不得不小心提防,出言相试。
“赵相所言,倒让五音惭愧不已,此次咸阳之行,五音固然有为赵相拜寿之意,实则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才动了出游江湖的心思。”五音先生淡淡一笑道。
“哦?能让五音先生动心的事情,在这个世上已是不多,这倒让赵某有了好奇之心,倘若先生不吝赐教,赵某愿意洗耳恭听!”赵高故作惊讶,实则是想逼着五音先生表明立场。对他来说,今夜一战若有知音亭的人介入,自己虽然占有地利与人数上的优势,但胜负殊是难料,这不得不让他谨慎从事。
第四卷 第十九章 钹霸刀异
五音先生岂有不知赵高心意之理?不过他的心中早有打算,根本不想介入到胡亥与赵高的权力之争,是以微笑道:“此事终是未成,不提也罢,所以今夜五音前来,是专为赵相拜寿而来,并无他意,对于这一点赵相大可放心。”
赵高闻言不禁大喜,他深知知音亭与大秦王室的关系,生怕值此非常时期,知音亭人介入此事,现在五音先生表明中立,作壁上观,顿时让赵高尽去忧虑。
他绝不担心五音先生会出尔反尔,自食其言,因为在江湖中,人人尽知五音先生一言九鼎,从不食言。当日江湖之上人人诵传玄铁龟上记载玄奇秘学之事,一经五音先生出言释疑,谣言即止,可见其信誉卓著,堪可信任。
两人分主宾入座,登高厅上,分三面开席,每面当前设有一席,席位豪华,红毯铺地,尽显尊崇地位。每席之后另设六席,则是次要人物安坐之地。
赵高与五音先生分坐主宾首席,余人皆对号入座,场面丝毫不乱。席间正对龙虎会擂台,台上动静,一目了然,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
赵高心病既去,心情顿时大好,望向五音先生身后的红颜道:“这一定是世侄女了,果然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
红颜微微一笑,上前见礼道:“世伯过誉了,红颜这厢见过世伯。”
赵高笑道:“可惜赵某并无子嗣,否则见得世侄女这般人才,又怎能让她错失赵家?真正是一大憾事。”
五音先生道:“这是赵相抬爱小女之言,岂能当真?何况赵相纵有子嗣,以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分地位,又岂是我等山野之人可以高攀的?”他借机喻志,表明自己两不相帮的立场。
赵高心道:“只要你不介入其中,我已是千谢万谢了,又岂会无事生非来惹上你?”他淡淡一笑,顺着五音先生的话题道:“先生说笑了,世侄女眼高于顶,听说连项羽这等人物尚不足以入她的法眼,也不知哪位俊彦有这样的齐天之福。”
五音先生道:“说到项羽,自项梁死后,流云斋一脉在他的统领之下,已成了楚国一支最重要的力量,时刻威胁着大秦王朝的存亡。以赵相的见识,怎能任由楚人如此猖狂,而不竭力将敌之气焰消于无形呢?”
他的口吻渐显尖锐,谈到时事,已经掩饰不住他对大秦王朝的那一丝眷恋之情,并对赵高不顾大局、争权夺利的做法感到由衷的憎厌。赵高微微一愕,沉吟半晌道:“先生所言甚是,的确让人深思不已,但是你只知其一而不知有其二,造成今日之天下乱势并非是赵某不竭力殚思,或是居高位而不理政务,实在是因赵某有难言的苦衷,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有意无意间,将目光瞟在当中空着的首席之上,五音先生心领神会,知道他的苦衷在于胡亥,只是没有言明罢了。
“其实天下乱势,早在先王在世时已有征兆,只是到了此刻,矛盾激发,才使局面难以控制。”赵高察言观色,明白五音先生对胡亥已是失望之极,丝毫无襄助之心,不由如数家珍般数落起胡亥在位的种种不是:“皇上虽受我大力匡扶而登位,但是却小鸡肚肠,疑神疑鬼,不足以与之谋天下大事,而且优柔寡断,思前虑后,致使贻误战机,让陈胜于陈地称王,若非我力荐章邯东征,只怕大秦此刻已是易手他人了。”
“如此说来,平定陈胜匪患,功劳全在赵相一人身上了?”五音先生情知赵高所言属实,却忍受不了赵高的骄狂,是以话中带刺。
赵高顿时收敛了自己的嚣张气焰,肃容道:“不敢,赵某只是据实而说。数月前,章邯曾经大败项梁于定陶,倘若听我一计,乘胜追击,此刻哪还有楚国的存世?又哪里轮得上项羽称雄?孰料皇上却想当然耳,急令章邯挥师北上,征剿余赵匪患,这才让楚军得以喘息之机,养息休整,形成如今这般声势。”
五音先生虽然身处巴蜀,却心忧天下,自然对近来的时事了若指掌。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战局真的按赵高预想的发展,的确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而事实却令人大为失望,由此他也更对胡亥失去了信心,恨不得一走了之,甩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