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乐白的关系,知者不少,以她的淫荡之名,加上一个乐白,亦无非是她上百位入幕之宾的其中一个,根本不值得她为此事动气。但她暗恋赵高已久,淫荡之举,亦是报复赵高对己无动于衷的一种手段,此刻五音先生当着赵高提及此事,岂有不让她恼怒之理?而令她更着恼的是,她与乐白无非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五音先生所指,竟说她乃是想为情郎之侄报仇,以挑战为名寻机杀掉韩信。事实上她之所以出战,的确是为了杀人,不过并非韩信,而是胡亥。
五音先生当然洞察其中阴谋,是以绝不能让韩信卷入到这场君臣相争的漩涡之中,这也是纪空手事先再三嘱咐的。他以退为进,确实收到了立竿见影之效。
“五音先生也许有些误会了,但一时半会却又难以说清,既然这样,张军师不妨就向南海长枪世家的扶兄弟请教吧。”赵高不敢得罪五音先生,却又不愿在张盈的艳史上多加纠缠,是以大手一挥,示意张盈狠下杀手。
对他来说,如果能够趁机杀了扶沧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扶沧海实力太强,又来得突然,在其身分不明的情况下,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这历来是赵高的行事风格,何况韩信若能与胡亥带来的高手对阵,趁机下手杀之,至少可以除掉对方的一员生力军。算来算去,赵高认为这亦算是一个不坏的结局。
张盈还复了自己的万种风情,向扶沧海横斜一眼,款款笑道:“南海长枪世家历来是武林望族,能蒙扶公子赐教,小女子荣幸得很。”说毕纤腰一扭,人如凌波虚渡般站到厅中,只距扶沧海一丈之距,美人扇摇,香风沁人,满厅之中竟然不见一丝杀气。
她这一动,但凡是习武之人,无不骇然,其速之快,确如一阵香风,先闻其香,再见其人,裙裾未见翩扬,人已凌空而至,可见其轻功之高,已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她能以区区一个红粉之躯跻身于入世阁三大高手之列,且素有“军师”之称,这本事就说明了她的实力。扶沧海一愕之下,终于看清了她那不老的芳容。
如果不是事先得知张盈的年龄已是年轻不再,恐怕扶沧海还真会以为眼前的女子只是一位初识闺房之乐的少妇。她的那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眼波传情,如梦如幻,确能勾魂摄魄,娇艳的俏脸上泛出胭脂般的红晕,恰如桃花艳丽,如丝的细眉似弯月斜挂,一笑一颦,发出迫人的光彩,道不尽万千风情。
扶沧海心头一震,暗道:“听说武林中有一种‘香销红唇’的媚术,在不知不觉中蚀人心智,让人莫名之下黯然**,莫非张盈擅长此术不成?”当下屏气凝神,不敢大意,人在场中,手已紧握长枪,眼芒更是不敢与之对视。
张盈媚眼如丝,将扶沧海的一切举止尽收眼底。对她来说,只有在男人面前,她才能充分地展示出身为女人的自信。她是至美的,美中带有成熟女人固有的风韵。当她将“香销红唇”的媚术发挥至极致时,她相信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了她于媚骨的柔情。
柔情亦能杀人,如丝如缕,将你缠绕至死,但熟知张盈的人都知道,柔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手中的那把折扇——绣有美女图案的美人扇。
扇柄轻摇,随着雪白柔荑的摆动,恰如那翻飞的蝴蝶,给人以绝美的动感。但在扶沧海的眼中,却丝毫没有半刻的轻松,反而在扇面的幅度摇摆下,感到了一股淡若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压力。
在**之中杀人,这种情形,确是惊人。纪空手人在局外,却依然感受到张盈眉间隐藏的杀气,他蓦然在心中跳出四个字来:红颜杀手!这词用在张盈身上,真是恰如其分。
扶沧海已有冷汗冒出,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以往的必胜信心,只觉得自己的心好沉好沉,沉得连脚步也难以移动。他不得不承认,张盈的确是他今生所遇的最强对手。
他几疑自己产生了一种错觉,因为他忽然感到了这大厅之上竟然有风,不是扇舞而动的清风,而是风起云涌的猎猎之风。
也许这不是风,更确切地说,这是一种杀气,如风的杀气!当张盈每一次摆动扇面之时,这股杀气便增强一分,是以这风起,只因这扇舞。折扇能有杀气溢出,只因为这是张盈的美人扇。
但张盈的厉害之处绝不仅仅如此,就在扶沧海全神抗衡着她缓缓迫来的杀气之时,张盈却开口了。
“扶公子不愧是世家子弟,家教严谨,讲究非礼勿视,但正是如此,你不觉得这般做人太辛苦了吗?”张盈的声音本来就带有一种惑人的磁性,一旦贯注媚术,更添魔性,仿如于云天之外的靡靡之音,让人昏昏然几欲睡去。
扶沧海强抑心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张军师的‘香销红唇’确是非同小可,扶某自问定力不够,只有得罪了!”他已经看到如果自己仍然与之对峙下去,失败只是迟早的事情,是以再不犹豫,突然退后半步,长枪振出。
纪空手顿时松了口气,他人在局外,明白破解张盈媚术之道,就在于抢先出手,惟有如此,才可使自身浑然与武道相融,不受媚术诱惑。
这虽然是一个明眼人都可知道的道理,但要在张盈的动人风情下做出出枪的决定,却需要莫大的勇气,至少不能有怜香惜玉之心。
但扶沧海做到了这一点,是以他的长枪终于艰难地振出虚空。
枪,一杆丈二长枪,破空而出,仿如天边那道亮丽的彩虹,虚空之中似乎有了些微的波动,当这波动的幅度愈来愈大时,于是随枪锋而来的,是那肃杀无限的风。
或许这不是风,而是枪锋逼出的气势锋端,因为纵是冬至那一日的风,亦比不上这风的凄寒。
随风而来的,是枪影,万千枪影密如网眼,从四面八方向张盈罩来,疯涨的气势逼得众人无不后退数步。
扶沧海的长枪极快,快得如电芒闪耀,但是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只快一线,却已足够,这人当然就是张盈。
当扶沧海的长枪杀到半空时,张盈的美人扇突然一收,“锵……”地一声,卖弄风情的折扇竟然发出了金属般的脆音。
扇是铜扇,一收之后,变作打穴点穴的判官笔之类的兵器,这才是美人扇的真正面目。
扇如流云而来,快若惊电残虹,一收一点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和诗意,但是扶沧海却心中一惊,认出了这是张盈的“逍遥八式”。
以张盈曼妙的身形,确似神仙般飘逸,慑人心神的是她的扇路变化之快,变化之多,更是神出鬼没。她的每一次出手都有夺命的可能,但在每个人的眼中,你看不到杀气,只能领略到那种生机盎然的春意,甚至于有一种对美的陶醉。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意境,更是一种莫名其中的心境,谈笑间已是杀心生起,或许这更能说明张盈此刻的形迹。
“叮……”一声脆响,扶沧海的长枪终于与张盈的扇柄交击一起。
流云散去,杀气四溢,这一切闲适的幻象尽灭,虚空中还复长枪与美人扇交击的真迹。
张盈骤然而退,退而又进,进退之间仿如弄潮的高手,人在浪峰之上,却不为浪峰淹没。她的举止轻松而优雅,攻守之间,犹如信手拈花,柔中带有极强的韧性,步伐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痕迹,若行云流水般流畅至极,给人以美的享受。
扶沧海的眉间一紧,脸上却露出少有的惊骇。
让人惊骇的是张盈开合有度的美人扇,实无法想象一个人的轻功步法竟会如此神奇,一旦与“逍遥八式”结合,产生出沛然不可御之的奇效。可是扶沧海并不畏惧,反之他遇强愈强,这更加激起了他心中潜藏已久的战意。
数招交击之后,扶沧海的杀意更浓,浓得如一坛烈酒。在他的眼中,不再有美女,只有敌人!他惟一要做的,就是毫不留情地将之击败,甚至毁灭!枪然一闪,划过一道美丽而生动的弧迹,没有风啸,没有声吟,只有扶沧海的脚步轻踏之声,配合着长枪前标的速度,充盈着一股无法宣泄的生机。
张盈却突然止步,一动不动,但她的眼神更亮,也更锋锐,洞察着长枪运行虚空的每一道轨迹。她似乎胸有成竹,又像是伺机而动,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扶沧海的长枪进入到她的三尺范围……
这确是险极的一招,亦是必然的一招。枪乃百兵之长,攻防范围几达数丈,张盈若欲用一尺折扇取胜,不出险招近身相搏似不可能,所谓艺高人胆大,张盈瞅准时机,决定行险一试。
一动一静之间,场上的局势真可谓凶险到了极处,任何人的心都不由往下一沉,似乎看到了即将分出胜负的一刻!
第五卷 第五章 意守沧海
全场静若落针可闻,呼吸俱无,只有长枪破空之声如风雷般隐隐传来,气势之强,足可让人窒息。
扶沧海的枪一出手,已是义无反顾,他相信自己的枪法,是以枪既出手,从不回头,但是这一次,他显然有些自信过头了。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张盈竟会以静制动,而且冷静的就像一座不动的冰山,给人以压迫之感。
等到枪锋挤入张盈布下的气劲中时,他的心一下子揪得好紧好紧,紧得如紧绷的弓弦,已经达到了伸缩的极限。
他的长枪出手,从来例无虚发,他甚至感到了自己的枪锋已经逼入了张盈的衣裳与肌肤,却万万没有想到,枪锋尽处,竟是一片虚无。
足以夺命的一枪落空,这让扶沧海不敢相信,却又无法不相信,因为这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张盈就是张盈,她的目力惊人,是以将扶沧海长枪的轨迹掌握得十分宄币部吹搅宋┮豢梢岳玫囊淮障丁5鼻狗婕啡胧保月罹椎牟椒ㄎ⑽⒁淮恚们狗娲幼约旱囊赶麓┕?
惟有如此,她才可以制约住长枪的威力,同时发挥出短扇的攻击力。她的步法极快,手上更是不慢,短扇一合,柄点扶沧海的手腕要穴。
扶沧海的长枪击空,心中一凛,便感到一股沉重的力道透过虚空逼射而来,他已无法变招,甚至于无法再握长枪。无论是谁面对张盈的这惊人一击,似乎都只有弃枪一途。
“呼……”扶沧海也不例外,惟有弃枪,不过他的反应极快,手上一沉一抬,竟是先弃后取,就在短扇击来的刹那,让过短扇,却又重新接过枪身,双手互旋,反向短扇急压而去。
“哗啦啦……”张盈没有想到扶沧海还有如此一招,脚步一错,已然退开,同时短扇一开,如孔雀展翅般划下几道气劲,企图缓阻长枪的跟进。
这依然是不胜不败之局,两人相隔一丈,再度相峙,但在双方的心中,都不由得重新估量起自己的对手。
赵高看在眼中,心里不免诧异。在他看来,张盈既然出马,扶沧海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根本不足为虑,但到了此刻,他却为张盈担起心来,甚至有了让张盈罢手的冲动。
他一生未娶,孤独一人数十年,行事之怪引起世人无数猜度,甚至是亲如张盈者,也对他丝毫不能理解。但他却知道,无论张盈是多么地淫荡,在他的心中,她还是那位纯情的小师妹,还是他一生中惟一的至爱,他之所以不敢娶她,只因为他有难言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