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怎么做,都不为过,我只能恭候。”韩信也笑了笑道:“话已至此,我便先行一步,他日相逢之时,你我便是对手!”
“如此甚好!”纪空手一摆手,让过韩信,当韩信的背影走出他的视线之外时,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仿佛多了一种沉沉的失落。
马嘶声起,蹄声渐远,小镇又还复了先前的宁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细的脚步声来到了纪空手的身后,清风徐来,芳香沁人。
“纪大哥,你很难受,是不是?”红颜轻轻地挽住他的手,柔声问道,她看到纪空手这付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是好生难受。
“我不知道。”纪空手喃喃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冷,好孤独,就像是一匹受伤的野狼,独行于一条没有尽头的荒芜道路上。”
“你不会孤独的,只要你不嫌弃,我会一直陪着你走完今生今世!”红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丝毫不显女儿做作之态,一切纯出自然,显是真情流露。
纪空手将她一把拥入怀中,语带哽咽地道:“你对我这般好,这可让我怎么消受得起?”
他一生孤苦,所以才会将韩信当作自己的兄弟一般看待,一听韩信有难,纵然自己心脉之伤才愈,亦是不辞劳苦,赶来千里之外的咸阳。眼看登龙图得手,兄弟联手,足可争霸天下之时,想不到韩信竟然舍弃自己,这种苦痛,的确是笔墨难以描述的,极富悲情。此刻听到红颜如此对己,心中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感激,只觉得当世之中,惟有红颜是一番真情。
两人相拥无语,过了半晌,才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两人一触而分,回过头来,却是五音先生缓缓踱步而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有置身其中,方能体会人心的险恶。今天之事,实在平常之极,你应该早有这种心理准备。”五音先生见得纪空手在红颜安慰之下冷静了许多,这才语重心长地道。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我实在不能接受这种残酷的事实。”纪空手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我看来,登龙图倒像一个祸根,谁若得之,只怕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五音先生眼芒一闪,意味深长地道。
纪空手似有所悟,低头不语,半晌方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多蒙先生开导,我似乎有些懂了。”
五音先生道:“你真的懂了吗?”
纪空手道:“先生的用心之妙,的确可以杀人无形。以先生在江湖上的声望,只要你说出登龙图的下落,卫三公子自然便成了天下公敌,到了那个时候,他便是想不头痛也是不行。”
五音先生笑道:“真乃孺子可教也,所以这一战我们看似输了,其实已是稳操胜券。”
纪空手的心情顿时大好起来,笑声刚起,蓦觉自己背上一阵剧痛,不由“哎哟……”一声,幸亏红颜出手得快,才不至于跌坐地上。
五音先生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手已搭住纪空手的右腕,查看脉象,半晌之后,方才惊怒道:“这韩信何以如此心狠?”脸上已是一片凝重。
红颜惊道:“父亲何出此言?莫非纪大哥的伤势极重?”
纪空手只觉背部要穴处有一股寒流开始缓缓蠕动,随着气血的运行正一点一点地向心脉渗透。他一惊之下,心中彻寒,已经明白韩信以剑制穴之时,竟然暗中将玄阴真气灌注于自己经脉之中,初时不觉,只需过得一二个时辰,当这道寒气侵入心脉时,纵是神仙也难保自己的性命。
“他竟真的是要置我于死地?!”纪空手悲怒交加,似乎根本没有想到韩信下手之狠,一狠至斯。
五音先生沉声道:“他当然要将你置于死地,既然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帮刘邦,相助问天楼,那么你无疑就是他们最大的眼中钉!以你的才能,若要与之为敌,他们绝对没有对付你的把握。与其如此,倒不如斩草除根,趁这个机会将你毁去!”
纪空手情不自禁地惊呼道:“我有何罪?老天竟会如此待我!只要我能逃过此劫,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他的心中蓦生惊惧,只是紧紧地抓住红颜温腻的小手,生怕松开之后,从此分离。
五音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一定会助你逃过此劫,你不必担心,因为我练就的‘无妄咒’正有涤清浊气、疗养内伤的功效,多则三月,快则月半,这些许小伤自然会痊愈。”
“先生大恩大德,我何以为报?”纪空手不由心生感激地道。
“你无须谢我,实在要谢,就谢红颜吧,谁叫她是我的女儿呢?”五音先生哈哈大笑,看着满脸娇羞的红颜,再也不想打扰这对年轻人的绮梦,径自去了。
△△△△△△△△△三个月后,已是深秋的十月,距咸阳城一百五十里外的霸上,军营遍布,旌旗猎猎,沛公刘邦的军队突破武关之后,先于各路诸侯进驻于此,并且数度大败秦军,声势一时无两。
由于刘邦军纪严明,大军驻扎小城之外,并不入城扰民,使得霸上虽处战事之中,却能偏安一时,不仅市面不见萧条,反而比战前更多了几分热闹。
城西有一家“得胜”茶楼,开店已有百年历史,一向是霸上人家最爱光顾的地方之一。这一天天刚放亮,店中的伙计刚刚开门,便撞进四五个人来。
这四五人并非熟客,听口音,像是江南一带的人氏,身上携带兵器,口气甚是粗豪,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店中的伙计招惹不起,只得赔着笑脸,献着殷勤,将他们招呼到楼上靠窗的位置坐下,又上茶,又端点心,生怕有招呼不周的地方。
过不了一会,又从门外撞进一拨人来,虽然衣装儒雅,但腰间甚鼓,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带着家伙。店中的伙计将他们安顿好后,心中不由嘀咕起来:“今天是个什么样的日子?怎么竟遇上这等主顾。”
等到日上三竿,又来了不少江湖中人,或是孤身一人,或是三两结伴,很快就将这“得胜”
茶楼的二、三十张茶桌挤得满满当当的,生意之好,实属罕见,只是茶楼老板却不见喜色,倒是在心中求神拜佛,只盼不要出事才好。
作为茶楼的老主顾,又是霸上最有名气的剑手,饶空今天的心情实在不错,先是一大早起来便接到了尹政的拜帖,然后又在茶楼中遇到了计伏。他们三人号称“关西三剑”,平时各居一地,极少相聚,难得大家有这么一个见面的日子,是以坐上楼头,叫了一桌茶水点心,大伙细品慢嚼,尽情闲谈起时下大事起来。
“尹兄、计兄,你我三人虽然齐名,却一向难得相聚,今日既然如此有缘,小弟一定尽好东道之谊,还望两位兄台不必客气。”饶空热情地招呼着。他在霸上一向极有名望,刚才上楼之时,老板伙计尽心结纳,给足了他的面子,是以他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好,毕竟这种能在同伙面前出风头的美事不多,他无论如何都得享受一下这种难得的快意。
“我们若是与饶兄客气,就不会前来相扰饶兄了。”尹政笑了笑,以一种疑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计伏,心中暗道:“这可巧了,计伏为人一向低调,深居简出,怎么今天也来了霸上?难道说他与我一样,也是受了那人之约,跑来淌这一趟浑水?”
计伏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搭腔,倒是一门心思放在楼上的客人上。他是老江湖了,茶楼内各式人等的一举一动,丝毫不能逃过他的耳目,这其中不乏有沉凝的武道高手,他虽然叫不上名号,却知道这些人的武功远在他们“关西三剑”之上,今日居然聚到一处,绝非碰巧,必然有其一定的原因。
但饶空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哈哈大笑起来,颇显张扬地道:“说得是,这里毕竟是小弟的地盘,说句大话,两位兄台既然来了,只管尽兴,我敢说在这霸上还没有人敢不买兄弟我这张薄面!”
他的话显然引起了一些客人的注意,便是计伏也皱了皱眉,压低声量道:“饶兄的威风我们见识过了,这番盛情也已心领,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收敛一些为好,省得又惹是非。”
饶空听在耳中,甚是刺耳,只是他对计伏一向有所忌惮,不好发作,只得赔着笑脸道:“计兄说得是。”待看到楼中座上有几道神光电闪而来,他心中一慑之下,倒也敛去不少锋芒。
尹政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今日这茶楼之上,似乎有一些古怪,计兄难道不觉得吗?”
计伏肃然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如今乱世之中,你我还是饮茶为妙,免得祸从口出,徒惹是非。”
“这可不是计兄的一惯作风了。”尹政不免多了几分诧异地道:“在小弟的记忆中,计兄不仅剑法出众,而其胆色最令小弟佩服,何以今日倒变得缩手缩脚起来?”
计伏苦笑着摇摇头道:“匹夫之勇,提它做甚?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计伏若非遇上高人,只怕还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一旦与人动起手来,方知武学之道,确实是博大精深,我这点微末功夫,比起人家来又何止差了十里百里?根本就难望其项背。”
饶空似有不信地道:“计兄未免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嫌吧?以我们‘关西三剑’的名头,纵然不能跻身一流,只怕差距也不会如此之大吧?”
第五卷 第十三章 群邪会聚
计伏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倒是尹政心中一动,压低嗓音道:“计兄所言,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计伏愕然道:“莫非尹兄弟也遇上了那位高人?”
尹政向四处观望片刻,这才悄声道:“我行走江湖也算有些年头,自问识人无数,阅历不浅,但是上月中旬,我有事赶赴咸阳。走到途中,忽然遇上了一队车马,也是活该有事,当我与那辆大车擦肩而过时,正巧遇上了一阵风来,掀起了车窗锦帘。我抬头一看,竟然瞧见了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坐在其中,我自问识得美人无数,定力不差,但偏偏在那一刻竟不能自抑,起了亲近之心,哎……”说到这里,尹政不禁轻叹一声,自顾摇头。
“所谓英雄配佳人,尹兄有此雅好,这也难怪。”饶空插言道。
“饶兄弟所言极是,像我们这些常年在刀尖上混的,对于‘酒色’二字,向来不忌,也难怪我会遭此一劫。待我笑嘻嘻地说了两句轻薄之话时,突然从窗中伸出一只手来,‘啪啪啪……
’地连掴了我十几个耳光……”尹政似乎心有余悸,双目无神,仿佛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那是怎样的一回事。
“尹兄只怕言过其实吧?凭你的身手,怎会被人掌了十几下嘴巴却无还手之力?就算它是闪电手,霹雳拳,也总该有迹可寻吧?”饶空忍不住又插嘴道。
尹政脸色微变,似有怒意,却一闪即没,道:“难怪饶兄弟有此疑惑,说实在的,当时我心中亦是这么想的,可是说来也怪,我明明看到那只手要向我打来,却偏偏就闪躲不了。被打之后,我还半天回不过神来,兀自在想:此人的武功之高,的确是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凭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手是还不了了,还是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