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会把我看作是一个唐突的女子,或者是一个生性多情的女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一生中真正喜欢的男人,只有你!”虞姬的目光流连于那一丝秋菊之上,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款款地倾诉着自己的情思:“这未免有些突然,有些奇怪,可是当我明白了自己的心迹时,我的心里却非常的平静。因为我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更没有掩饰自己情感的必要,爱就爱了,此生才会无悔。”
“可是……”纪空手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胆大的表白,但是他的心里并未有半点讶异,就像虞姬的每句话都是天经地义一般,很自然地就让他接受了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
“可是你还有红颜,是不是?”虞姬的目光注视着纪空手,变得大胆而直接。
“你怎会知道?”纪空手的脸红了一红道。
“如果说一个人昏迷了七天七夜老是叫着同一个人的名字,我想不知道都难。”虞姬的心中泛起一股醋意,酸酸地斜了他一眼道。
“这么说来,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是你在照料着我,这实在太难为你了。”纪空手心存感激地道。
“你何必这么客气呢?”虞姬淡淡笑道:“我做的都是我认为该做的事情,其实我几个月前就听说过你与红颜的故事,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心中揣测着你的模样。”
“那一定令你大失所望了。”纪空手微微一笑道。
“恰恰相反。当我在那一天与你于长街相遇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你,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种想与你长谈一次的冲动,可是出于羞涩,我没有这样做。后来回到家中,我便后悔了,不住地埋怨自己,为自己一时的怯懦感到懊悔。因为我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错过的,也许在你的一生中只会出现一次,一旦失之交臂,便没有再度把握的机会了。”虞姬说着,每一句话都显得非常自然,就像是与情人间的促膝而谈。她的每一个表情,包括每一个眼神都在表露着她的情感,那就是她深爱着纪空手,就像是情人间的思念。
这也许就是世人常说的一见钟情。
在这个年代的少男少女,经历了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时代,社会风气比较开明,道德规范也才见雏形,男女间的感情并不隐晦,敢爱敢恨正是这个时代赋予青年男女的一种热情。但饶是如此,敢于像虞姬这般落落大方表明自己心迹的少女,毕竟少见,也许她正是这个时代的另类。
纪空手只能保持沉默。
“然而上天还是眷顾了我,让你来到了我的后花园。当我站在这个小楼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地告诫着自己,这一次我不能再错过了,至少应该让你明白我对你的这片感情。”虞姬的脸上泛出一片红晕。
“我有何德何能,能得佳人如此青睐?”纪空手有些惶然,人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对纪空手来说,这感情不知也罢,知道了反而徒增伤感。
“我丝毫没有怪你的意思,尽管你不会接受我,但我也觉得挺开心,因为能够当着自己喜欢的人说出藏在心里的话,毕竟也是一件挺快意的事情。”虞姬苦笑着,她的眉间似有一层哀怨。以她的细心,当然不会不知道纪空手对红颜的感情,所以她只怨造化弄人,恨自己不能在红颜之前与纪空手相识。
事实上她非常清楚在自己与纪空手之间的缘分已尽,根本就不再有偕老一生的机会。,当她在那一天发出惊呼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与这段感情终将无缘。
她一直都在关注着生死垂危的纪空手,当纪空手人从竹林窜出之时,她的一颗芳心便紧随着他,随着事态的发展进程而起落。她当时就在想:“这个男人的体内究竟有一股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面临弱势,面临生死,他还能如此从容地面对。”她只想让他走过来,走到自己的身边,只要有他陪伴,是生也好,是死也罢,自己心中再不计较。
可是纪空手根本无力再走这段路了,然后她便听到了剑破虚空的那声锐啸。不知为什么,她忽然间感到自己平空生出一股惊人的勇气,惊呼了一声:“手下留情!”
刘邦的剑锋停在距纪空手咽喉的三寸处,只差三寸,悬凝空中。
三寸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虞姬只觉得自己的心几乎涌到了嗓子眼上,怦怦地乱跳个不停。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纪空手死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可以独活下去,可就算活着,她一定也会抱憾终生。
穿过数丈距离,刘邦的眼芒冷冷地落在了花容失色的虞姬的脸上,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竟然如此关注着另一个男人,他的心如刀割般疼痛,真恨不得这一剑继续前行,将这个男子彻底摧毁。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是刘邦,是做任何事情都非常智慧的刘邦。此时此刻,他绝不敢得罪虞姬,他需要施行“美人计”取信于项羽,而虞姬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他权衡轻重之后,终于笑了。
“虞小姐莫非认得这个人?”他的心中有几分诧异。
“是的,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不知他何以得罪了沛公,以至竟使沛公对他赶尽杀绝?”虞姬舒缓了一口气,这才恢复常态道。
“他是否真是你的朋友,本公不想追究,本公只想知道,他对虞小姐是否重要?”刘邦想到自己数次为项羽提亲俱遭婉拒,眉头一皱,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重要与否,难道有什么区别吗?”虞姬感到不解地道。
“当然有区别,对本公来说,此人乃是平生最大的一个敌人,假若今日手下留情,无异是纵虎归山,徒增无穷后患。但是如果此人确实在小姐心中占有重要的一席,本公却又要另当别论了。”刘邦缓缓地收剑回鞘,走到小楼之下,仰头而道。
第六卷 第十四章 舍身救郎
刘邦心存怎样的居心,虞姬又怎会不知?正因为她十分了解刘邦的为人,是以才婉言谢绝了刘邦送来的“荣华富贵”。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美女配英雄,这本是身为女人再好不过的归宿,但是虞姬却不想因此而成为刘邦手上的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刘邦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趁人之危,逼虞姬就范。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注意到了虞姬对纪空手的关切之情,以此作为要挟来进行一场政治交易,他认为这不失为一条上上之策。
“你想怎样?请直说吧!”虞姬心中十分矛盾,可是当她看到已经昏倒在地的纪空手时,再也没有半点犹豫。
“痛快,本公就喜欢和爽快的人说话。”刘邦淡淡笑道:“你若想救回他的一条性命,只须答应本公一个条件,本公立马将他送入小楼,全凭小姐处置。”
“你无非是要我下嫁项羽!”虞姬冷哼了一声道。
“不仅如此,还望小姐在项公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当初本公与项公在楚王面前约定,谁先攻入关中,便封谁为关中王,如今看来,项公对关中已是势在必得,本公只有退而求其次,想请项公封我为汉中王也就罢了,不知小姐可否应允?”刘邦说出了他的真正意图,此时天下大势正是大秦将亡之时,以他的实力,倘若不退守一地,保存实力,难保不被项羽吞并。是以他此计看似求退,实则以退为进,深谋远虑,显示了他独到的战略眼光。
“沛公这也太高看小女子了吧?就算我肯嫁于项羽,谁又能保证一定可以得到项羽的宠爱呢?”虞姬苦笑一声,她的心已全在纪空手身上,为了他,她不惜付出自己的一切。她总认为,爱一个人,本就不求回报,而是一种付出,惟有如此,才是真情。
“这一点小姐大可不必担心,以本公对项羽的了解,他既然要本公替他求亲,说明他对小姐肯定是一片痴情。”刘邦极有把握地道。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可以答应你,只是你又怎能保证这位纪公子的安全呢?”虞姬看了看纪空手道。
“为了表示本公的诚意,本公这就将他送入小楼之中。一个月后,小姐下嫁之日,便是他重获自由之时。”刘邦心中虽恨,但也是无法可想,只能无可奈何地提出自己的承诺。
“那就一言为定。”虞姬心中虽然酸楚,但因为自己的付出换来心爱的人重新获得自由,不由得又生出几分欣慰。
刘邦抱着纪空手上了小楼,将他放入虞姬的香帐之中,脸上不无妒色地道:“此人能得小姐青睐,实是几生修来的福分,本公却有一事不明,想向小姐请教一二。”
虞姬吩咐袖儿端来热汤,替纪空手揩拭着脸上的血迹,半晌才道:“希望这是你最后一个问题。”
“本公实在弄不明白,小姐从来没有离开过霸上,又怎会与此人相识?不仅如此,如果本公所料不差,小姐对此人绝非是一般的朋友关系那么简单吧?”刘邦道。
虞姬深情地凝视着纪空手,缓缓说道:“一个女人的心思,有的时候连她自己也琢磨不透,何况你呢?她若是喜欢上一个人,也许只要看上一眼就足够了,因为她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去读解这个男人,但若是她不喜欢一个人,就算让她与之相处十年,也是徒然。”
“是吗?本公还是不太明白。”刘邦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意,狠狠地瞪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纪空手,摇了摇头,向门外走去。
“你是无情之人,所以永远不会明白。”虞姬冷冷地一笑。
当刘邦走出小楼,楼外已是重兵密布。他沉凝片刻,下令三千弓箭手先行出城回营,然后叫来乐白道:“从今日起,你亲率问天楼的人马封锁整个虞府,没有本公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
“这其中是否也包括了虞公夫妇以及小姐?”乐白问道。
“他们不在此例。非但如此,你们只能严密监视他们的行踪,不可有半点怠慢,倘若有得罪之处,你就提头来见!”刘邦一脸阴沉地道。
“可是万一纪空手伤病痊愈,只怕属下这些人手难以应付。”乐白想到纪空手之勇,依然心有余悸地道。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公岂能真的纵虎归山?在他的身上,本公早已做下手脚,除非神农再生,否则你我就再也看不到那个骁勇善战的纪空手了。”刘邦狰狞一笑,只有这时,他才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
他之所以答应饶纪空手不死,虽然是想利用虞姬来为他争取在项羽面前取得信任,但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他有一套“封穴闭经”的手法,这套手法极为阴毒,难练得紧,乃问天楼不传之秘,一旦用于人身,可使内家高手在顷刻间变成常人,只是没有太大的实战性,是以极少使用,江湖中人更是知者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