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这样了。”李秀树点头同意,在这种非常时期,时间愈发显得宝贵起来,只有趁着三方都在养精蓄锐的情况下扩张力量,才能保证在大战将至之际占到先机。然后他又道:“你的第二个办法不妨也说来听听,看是否可行?”
“这第二个得到铜铁的办法,就是远赴夜郎。夜郎国的铜铁藏量之丰,天下少有,但是这个办法对于我们来说基本无用,因为就算我们得到了铜铁的贸易权,却根本无法运回江淮。”韩信已然不是以前的韩信,经过了太多的变故之后,他的目光变得敏锐起来,论及时势机变,似乎丝毫不在李秀树这等世袭权贵之下。
李秀树深深地看了韩信一眼,等着他继续说出下文,因为他知道韩信既然明白这个办法无用,却还要说出来,肯定有其用意。
果不其然,韩信沉声道:“虽然我们得不到夜郎国的铜铁,出于力量均衡的考虑,我们也不能让刘邦和项羽的任何一方得到它。尤其当登龙图宝藏尚未现世之前,对各方来说,这批铜铁的重要性可以说是不言而喻的,所以我们必须对此有所预见,早作布置,争取在刘邦和项羽的前面拿到贸易权。”
“侯爷您想到了这一点,刘邦和项羽也未尝不能想到,万一他们在我们之前先与夜郎国订下了盟约呢?”东木残狼忧心忡忡地道。
“那就不惜一切代价,破坏它!”韩信的眼中绽射出一丝凶光,脸部的肌肉形成一定硬度的棱角,显示出他的决心与无情。
李秀树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既有些惊惧于韩信的无情,又有几分欣赏。他明白,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只要给韩信机会,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惊喜。
“如果老夫去了夜郎,侯爷的安全只怕有些问题,若龙赓去而复返,恐对侯爷有所不利。”李秀树有几分担心,但是韩信既然对夜郎之行如此看重,如果没有自己亲自坐镇指挥,只怕不行。
“这一点王爷大可放心。”韩信微微一笑道:“如果这龙赓真是纪空手的人,他一定会赶赴夜郎的这场大热闹,因为只要稍有战略眼光的人都可以看出,这铜铁之争实际上就是各方大战之前的前奏,谁能赢得这一战,谁就能夺得日后争霸天下的主动权。”
李秀树沉吟半晌,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夫便亲自率人走上一趟,至于侯爷所说的铜铁问题,老夫这就派人回国禀明大王,即使倾一国之力,也要让侯爷训练出来的战士手中有兵器可用。”
韩信眼睛一亮,不由大喜道:“若能如此,何愁天下不归入本侯的囊中?若真有得天下之日,到那时,一定请大王、王爷与本侯共享天下!”
李秀树微微一笑,眼芒暴射,似乎想钻到韩信的心里去看个究竟,道:“这是侯爷的真心话吗?”
“本侯可以对天发誓!”韩信道。
“侯爷有心就好了,何必发誓?难道老夫还能不信你吗?”李秀树当下吩咐东木残狼通知所属人马开始准备,偌大的花园中,转瞬间便只剩下李秀树与韩信二人。
“此次夜郎之行,任务艰巨,王爷务必多加小心,三思而行。据本侯估计,无论是刘邦还是项羽,都必将派出精锐高手前往夜郎,甚至不排除他们本人亲自前往的可能,所以对王爷来说,这一趟乃是一件苦差事。”韩信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也表明了自己势在必得的决心。因为他明白自己在三足鼎立中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与刘邦、项羽相比,无论是实力,还是声望,都有不小的差距。假如夜郎此行能够阻止刘、项二人得到铜铁,而自己又能得到高丽国的襄助,那么一加一减,三方的差距也就不复存在了,他才可以在最终的争霸天下中占据一个有利的位置。
“老夫一生奔波于江湖,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倒也无所畏惧。何况老夫此去夜郎,还能与旧友相逢,未必就是苦差事,请侯爷放心。”李秀树哈哈一笑,一副悠然的样子。
“哦?”韩信不由奇道:“高丽距夜郎足有数千里之遥,想不到在那种蛮荒之地王爷居然也有朋友,可见王爷高义,人人都以能与王爷交友为荣。”
“老夫这位朋友,并不是夜郎国人,但与夜郎只有咫尺之隔,乃是漏卧国主泰托。他与老夫相识多年,颇有交情,此次夜郎之行,有他照应,必能马到功成。”李秀树傲然道,自信十足。
韩信微一沉吟,突然压低嗓门道:“除了夜郎之行外,本侯还想托付王爷一件事情,只是此事太过凶险,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李秀树一怔之下道。
“如果王爷从夜郎回来,不妨绕道巴、蜀、汉中,在汉王府所在地南郑逗留数日,替本侯救一个人出来。”韩信说到这里,已是神色黯然,目光中似有一丝缠绵,一眼就被李秀树看破。
“此人必定是侯爷的相好吧?否则侯爷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何以会变得这般忸怩?”李秀树微微一笑道。
“王爷所猜的确不错,此人姓凤,你只须将这个东西交到她的手中,她就自然会相信你。”说完韩信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鸳鸯锦帕,摊开一看,竟是一缕亮黑如新的青丝。
“可是南郑这么大,老夫要怎样才能找到她呢?”李秀树见韩信如此郑重其事,不敢大意,将青丝依旧用鸳鸯锦帕包好,揣入怀中。
“她就在汉王府中的藏娇阁。”韩信平静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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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这么一段故事,夜已深了,铁塔之上纪空手与龙赓相对而立,久久没有说话。
“你和韩信根本没有交手,何以能知道韩信在剑道上的成就会超过你?”纪空手一直注视着龙赓深邃的眼神,忍不住问道。
“这只是我的一种灵觉,也是直感。我隐于山野七年,练就了一种有别于人类的感应,这种感应之准确,甚至超过了野兽对危机的敏感。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直觉。”龙赓淡淡地道,声音低沉,却有一种无法令人抗拒的魅力。
“我当然相信你。”纪空手笑了,他知道龙赓是为了他好,才讲出其在淮阴时的遭遇。不过,当纪空手听完之后,却不再对韩信此刻的剑法感兴趣,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李秀树等人的身上。
“你能否确定出现在韩信身边的老人就是北域龟宗的宗主李秀树?”纪空手道。
“可以确定!我曾听先生说起过此人,也知道一点此人武功的路数,应该不会有错。”龙赓点点头道。
“这么说来,在韩信的背后,的确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支持着他,否则他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发展得如此迅速。”纪空手若有所思,想到了在忘情湖边的巴额,这也同时印证了他对江淮棋侠卞白的猜疑是正确的。
“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不能让韩信的人破坏了我们的计划。”龙赓的眉锋一跳,杀机隐现。
他与陈平究竟有着怎样的计划?他没有说,纪空手也没有问,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心有灵犀,早已明白了这个计划的内容一般。
纪空手的智商奇高,无疑是非常聪明之人,他已经从龙赓与陈平的身上得到了答案,所以没有发问,他相信他们的计划应该与他来到夜郎将要实施的计划是相同的,惟一不同的是多了他的参与,使得计划更加完美,几乎天衣无缝。
“可是韩信派到夜郎的高手是谁?有多少人?分布在哪几个地点?这些情况我们都不清楚,就算要先下手,我们也无从着手。”纪空手摇了摇头,显然并不同意龙赓的下手计划。
龙赓一怔之下,笑了笑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只有等,等到陈平回来,有了消息后,我们再作决断不迟。”纪空手也笑了笑道:“等人虽然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我想,你一定还有事情没有向我交代,否则,你也不会把我的离别刀就这样扔了。”
“你莫非认为,有失就必有得?其实有的时候,得失之间并非界限清晰,得就是失,失就是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而你纪公子失刀,又何尝不是福呢?”龙赓抬头望天,只见夜空之中,一轮明月高悬,光华遍洒,将暗黑的苍穹点缀得如诗如画。
“月有阴晴圆缺,事有吉凶成败,你若连得失都不能参透,又怎能参秀武道的至理?”龙赓喃喃而道,声音虽轻,听在纪空手耳中,却如一道霹雳,仿佛震醒了他心中的一丝灵觉。
纪空手豁然清醒过来,似乎悟出了一点什么,但是朦胧之中,又似没有悟到任何带有实质性的东西。
龙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而道:“你既然懂得了自己的内力受到刀的邪性的影响,所以才舍弃刀,但弃刀只是一种形式,如果你真的要摆脱这种邪性的禁锢,只有做到心中无刀,才是正途。”
“我若心中无刀,那么在我的心中,应该有些什么?”纪空手顿时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可以有清风,有明月、有天、有地,有自由的放飞,有天地的灵性……总之该有什么,就是什么,又何必要强求它是什么呢?只有做到心中无刀,你才能摆脱刀的禁锢!而惟有做到心中无刀,你才会蓦然发觉,其实你就是刀,刀就是你,刀原本与你一直同在。当你真正超越了刀时,才最终能驾驭刀,成为刀的主人,让刀的邪性为你的内力所禁锢。”龙赓一字一句地说得很慢,似在谈哲理,又似拉家常,但他的目光一直盯注着纪空手的表情,直到他看见纪空手嘴角处蓦然乍现的一丝笑意。
“我明白了。”纪空手笑得非常平和,无惊无喜,犹如佛家的“拈花笑”。
“你明白了什么?”龙赓蓦然大喝一声。
纪空手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淡淡笑道:“你明白了什么,我就明白了什么。”
两人似在打着谜语,话里蕴含有无穷的深意,他们的目光在虚空中悍然相触,随即同时仰头大笑三声,有一种参透禅理般的喜悦。
龙赓望着夜色下的纪空手,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就在刚才的一刹那间,自己蛰伏深山七年才悟出的武道至理,竟然被纪空手在几句话间就窥破了内中的玄机。
七年与一刻,这是何等巨大的一个差距,时间也许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或者,这就只能用一个缘字来涵括。抑或,纪空手本身就是一个天生的武者,否则,又怎会有那么多的奇迹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纪空手的脸是那么地刚毅而富有朝气,眼睛中透着坚定与深邃,就像是明月背后无尽的苍穹,仿佛将自己融入自然,融入天地。
就连龙赓的心也禁不住为之震撼,为之感动,似乎深深地被纪空手这一刻爆发出来的气质所感染,所臣服。对于他来说,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寂寞,心灵自然地遨游于天地之间,如高山之巅的苍松般狂傲不羁。可是当他面对纪空手时,突然有一种欲顶礼膜拜的冲动,就像当年他甫入师门,面对五音先生一般。
“谢谢!”纪空手轻轻地向龙赓说出了这两个字,脸上泛出了一丝笑意,就像是那一轮高悬天空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