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刀气直侵肌肤,令莫干的脸上如针刺般剧痛。他身经百战,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他真正感到害怕的,还是纪空手劈来的这一刀!它就如一条吐信的毒蛇,正一点一点地吞噬着莫干势在必得的信心。
是的,纪空手的确是用自己的刀模仿着莫干的矛招,无论是角度,还是出手的路线,完全雷同。但是当莫干看到这一刀时,根本就不相信这是模仿自己的动作,单就这一招的运用来看,纪空手的悟性远远超过了他在这招矛法上花费的十年浸淫。刀式一出,已经演绎出了这招矛法的精髓。
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真实地出现在了莫干的眼前,这就是一个奇迹。
而奇迹的背后,当然得归功于这玄铁龟中的补天石,若没有这股灵异外力的存在,那一切奇迹都如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及。
莫干大惊之下,惟有退,因为他已看出刀中挟带的劲气十分霸烈,倘若自己与之硬抗,未必就能占得便宜。
在退的同时,他反手一振,矛锋斜斜划出,迅速封堵了对方可能攻击的线路。
奇怪的是,纪空手同样选择了退,完全与莫干一样的身法招式。这情形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同门师兄弟在切磋武功,浑不似一场生死较量,引得韩信都忍不住莞尔一笑,紧张的心情减弱几分。
莫干没有笑,也笑不出来。纪空手虽然一直在模仿着他的招式,但绝对比他更懂得利用矛招中的神髓。纪空手之所以连这一招也模仿下来,是因为不想破坏矛招之间的连贯性。
他已经渐渐感受到了纪空手给他带来的压力,这股压力淡淡地从他的心底萌发,让他感觉到了惊惧,挥之不去,就像是紧紧附随的鬼魂,始终有阴魂不散的感觉。
莫干眼见形势愈发对己不利,心神一动,顿时想到了一个可以对付纪空手的办法。
他倒退三步,突然举剑一横,矛锋转向了自己的咽喉,仿如自杀一般。
他倒想看看,纪空手既要模仿,是不是连这一个动作也能模仿得像。
“我还不傻!”纪空手没想到莫干会作出如此怪异的举止,轻轻一笑道。他只是举起刀来,横在胸前,一双眼睛紧盯着莫干,就像是在看一个傻瓜一般。
就在这时,莫干的头突然向后一仰,矛锋贴脸一旋,直逼向纪空手的咽喉!“嗤嗤……”直响中,犹如一道决堤而出的洪流,声势之大,令人咋舌。
这是一记绝杀,一记真正的绝杀!
纪空手只在这一刻才惊醒过来,再想出手,已是迟了半拍。他终于明白:与人对敌,你永远不能把对手当傻瓜。在这个世上,没有谁比谁傻多少,你若真是要把他当傻瓜看,他也只是在装傻,甚至是装猪吃象。
可惜,他这明白来得太迟了,这种一瞬间的失误也许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作为代价。
纪空手的眼睛一闭,心中顿感彻寒……
他之所以要闭上眼睛,是不想看到自己流血,更不想看到自己的生命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结束。
他感到了矛锋在虚空中涌动的气旋,感到了那空气中夺人魂魄般惊人的压力,他甚至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呼……”地一声爆响,从天空中炸出,一件物事陡然旋上虚空,如电芒般撞向莫干那咄咄逼人的矛锋。
“轰……”地一声,两股劲气悍然相撞,莫干只觉手臂一麻,长矛几欲脱手。
他惊惧之下,撤步飞退,定睛看时,才知撞开他这威力惊人的一击的东西竟是一只土制的酒碗。
一只酒碗,已成粉碎,碎片散落一地,仿佛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每一个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一个方向,凝集在一个人的身上。因为只有这个人,手里有过这个土制的酒碗。
那位神秘人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体纹丝不动,就连他那只端酒碗的大手,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悬凝空中。惟一不同的是,此刻他的手上已不再有碗。
莫干的人退出三丈开外,这才眼芒一寒,冷冷地望向这神秘人道:“阁下是谁?何以一直跟踪在下,还要干涉莫某的大事?”
那神秘似乎充耳不闻,啃下手中的最后一块狗肉,这才拍拍手来,抬起了藏在竹笠下的面容。
这是一张人到三十常有的面容,眉宇紧锁,脸色铁青,显得极是刚毅。他的神情里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人世的彻悟,更有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眼芒迫出,自有一股慑人的威势。
当他的头抬起的刹那,无论是纪空手、韩信,还是莫干,三人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竟会是乌雀门门主樊哙!
樊哙站起身来,面对莫干射来的咄咄眼芒,浑似不觉,沉声道:“莫干,你也太不要脸了吧?对付一个孩子,还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莫干脸色一沉道:“你樊门主跟在我的后面,难道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吗?”
樊哙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受人之托,想看看你莫干究竟在干什么,谁叫你这段时间老是鬼鬼祟祟的?”
莫干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是刘邦派来监视我的。樊门主,你们这样做可就太过分了,当初我们七帮结成同盟时曾有约定,虽为同盟,不到非常时期,还是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管好自己帮中的事务。”
莫干所言的确属实。当时七帮同在沛县开山设堂,结成同盟,原是为了应付愈来愈乱的天下大势而采取的权宜之计,樊哙只是乌雀门的门主,与莫干身分等同,他这样做,难怪会让莫干心中火起。
“我这样做一点都不过分,此时正是非常时期,再过几天,就是我们七帮约定的会盟之日,我可不能因为你的原因而损害了我们七帮的利益。”樊哙断然答道,眼芒迫出,慑人之极。
莫干与樊哙虽然同在沛县,但交情不深,一向对这位豪爽正直的乌雀门门主心存忌惮,因为他花间派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买卖,所以经常遭到樊哙的冷眼相待。
“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不放心我?”莫干毕竟是一帮之主,自有帮主的风范,傲然问道。
“正有此意。”樊哙的回答毫不客气,一字一句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近段时间你和青衣铺的章老板究竟在干些什么,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明白!”
莫干脸色一变道:“这只是敝帮帮内的事务,用不着你来横加指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道樊哙难缠得紧,为了能够顺利得到玄铁龟,不由口气一软道:“不过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这次我来这里的确是为了个人的一点私事,你就请便吧。”
樊哙这才将目光投向了纪空手与韩信,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纪空手与韩信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樊哙,惊喜之下,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因为他们都对樊哙充满信心,只要有他在,自己二人绝对是安全的。
“不巧得很,这虽然是你个人的私事,却涉及到了我的两个朋友,看来我是不管不行呀。”樊哙淡淡笑道,同时脚已踏在了连结索桥的铁链之上。
此刻的索桥木板已毁,只有四五根儿臂粗大的铁链横亘空中,樊哙一步一步地向前迈进,如履平地一般稳定,身体竟然没有一丝的晃动。
“他们不过是淮阴城的两个小混混儿,怎么会是你樊门主的朋友?”莫干一脸狐疑,随即摇了摇头道:“这只是你编出来的一个借口。”
他的眼芒中蓦起凶光,盯着樊哙的人行到索桥中段,大喝一声,振出长矛,用力戳向索桥的铁链上。
“嗤……”火花迸射中,铁链应声而断,“呼啦……”一声跌下谷中。樊哙借势落到另一根铁链上,行得几步,莫干的矛锋又戳向了他落脚的那根铁链上。
莫干的动作非常快捷,意图十分明显,就算不能使樊哙摔入谷底,也不能让他从容过桥。
樊哙只有加快脚步,电疾般通过索桥,眼见还有三四丈远,陡然大喝一声,借着铁链一弹之势,飞身向对岸纵落。
他人在半空之中,已然拔刀在手,惊天动地般一刀劈下,犹如雷鸣电闪。
莫干心惊之下,矛从手中振出,矛未至杀气破空,笼罩八方,封锁了对方的每一个攻击角度。
“轰……”两股气流迸撞一处,掀起气浪无数,莫干身形一晃间,却见樊哙在空中打了个旋,稳稳地落在了悬崖边上的一块大石上,身后已是百丈深谷。
“你竟然想置我于死地?!”樊哙身形落下后的第一句话,是从牙缝中迸出的,任何人都听出了他话中的杀意,更感到了那种潜在的危机。
莫干偷袭不成,心神倒镇定了许多,既然彼此间扯破了脸皮,也就没有必要假惺惺地客套下去,当下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看在刘邦的面子上,我早就想动手了,还会等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