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既然你海公子要选择放弃,就不该让自己来布置这样一个杀局。想到那十八名忠义勇士的惨死,田横的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悲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扶沧海看到了田横眼中的迷茫,也猜到了田横心中的所想,缓缓而道:“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我没有料到,世事无常,计划永远不如变化快。”
田横知道他必有下文,只是静静地看着火锅中冒出的缕缕热气,淡淡一笑。
“你离开城阳几天了?”扶沧海突然问了一句。
“十天。”田横答道,他的心里陡然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兆,不明白扶沧海怎么会问上这么一句。
“十天可以让很多东西改变。”扶沧海站了起来,踱至窗前,轻轻地叹息一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又会在紧要关头放弃劫持虞姬的计划?”
“我也正想听听你的解释。”田横的大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之上,十八名勇士的生命与鲜血,足以让他作出任何疯狂的举动。
扶沧海浑似不见,道:“那么你能告诉我,劫持虞姬的用意是为了什么?”
田横冷然道:“虞姬既是项羽最宠爱的王妃,以她为筹码,向项羽提出退兵的要求,解我大齐军队的城阳之围。”
扶沧海缓缓地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田横一眼,道:“城阳已无围可解,那么我们劫持虞姬还有什么意义?”
“什么?你说什么?!”田横霍然心惊道。
扶沧海一字一句地道:“就在你们动手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消息:昨日午时,城阳已被西楚军攻破。”
田横脸色骤变,扑过来道:“这绝不可能!”
扶沧海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道:“不仅如此,而且齐王田荣兵败之后,逃到平原,不幸身亡。”
“砰……”田横手中的酒杯坠地而碎。
田横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连连摇头道:“你在骗我!这绝不是事实!”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扶沧海的脸色肃穆,道:“我也不希望这是事实,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扶住摇摇欲坠的田横,一五一十地将城阳之战的经过悉数告之——
原来,就在西楚军包围城阳之后,陈馀、彭越等人各自在自己的封地纷纷起事,响应田荣,并且取得了一系列的大捷。
田荣接到战报之后,断定项羽必会在几日之内退兵回楚,就布置兵力准备追击。因为,他认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事态的发展的确如他所料,未过三日,西楚军开始退兵,田荣下达了三军追击的命运。可是,当他率领人马追出数十里之外时,他却陷入了西楚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这正是范增所献的“引蛇出洞”之计,其目的就是故意让陈馀、彭越等人大捷的消息传到田荣耳中,使其不疑西楚军的退兵有诈,然后设下埋伏,诱敌深入,实施“围而歼之”的战略计划。
这个计划无疑是成功的,它不仅在一战中击溃了数十万齐军,更让田荣死于战争之中,达到了西楚军北上伐齐的目的。
当扶沧海接到这个消息时,连他也不相信这是一个事实,冷静下来之后,他才认识到了自己肩上的任务艰巨。
他是奉红颜之命率领一部人马赶到齐地的,他的任务就是相助田荣,抗衡西楚,把项羽的大军拖在齐国。
扶沧海不明白这个任务的目的是什么,更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他只知道这个命令是于纪空手留下的一个锦囊,里面详细地对这个任务作了应有的交代,他只须照章办理即可。
自从纪空手离开洞殿之后,就一直没有了他的消息,作为他忠实的朋友,扶沧海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所以,扶沧海以一种神秘的身分来到了齐地,并且结识了田氏兄弟。
事态的发展一切如纪空手所料,进行得非常顺利,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田荣的大齐军队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战败于城阳,这使得扶沧海不得不动用第二套方案解决眼下的危机。
听完了扶沧海关于城阳之战的讲述,田横的眼中赤红,却无泪,他的脸庞棱角分明,显现出刚强的个性。此时此刻,在他的心里只有两字,那就是“复仇”!
然而,他深知要想击杀项羽,凭他一人之力,是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他现在需要的,是一种冷静。
扶沧海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的脸上,半晌之后,方道:“你现在最想做的,也许就是复仇,但是复仇的方式,却有两种,不知你会作何选择?”
田横的眉锋一跳,道:“哪两种?”
“一种就是行刺项羽。这种方式要想成功,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就算我倾尽所有财力人力帮你,恐怕都惟有失败一途。”扶沧海冷静地分析道。
“理由呢?”田横的话少了很多,使得他的思路变得简洁而清晰。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仅是西楚霸王,更是流云斋的阀主,且不说他的身边高手如云,难以近身,就算接近了他,谁也没有把握成为他的对手。”扶沧海说的是一个无情的事实,以项羽的武学修为,天下能够与之抗衡者又有几人?以田横的实力,不过是以卵击石。
田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还有一种方式。”
“这种方式更难,却十分有效,可以让你的仇人痛苦至死,只是它需要太长的时间,你未必能够等待下去。”扶沧海肃然道。
田横斟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田横虽不是君子,等上五年也许还成。五年的时间,够不够?”
扶沧海点头道:“也许用不了五年。”
他顿了一顿,缓缓而道:“只要你接过你王兄的抗楚大旗,重新召集旧部,以你的军事才能,复仇之事便能指日可待!”
田横的眼睛一亮,复又黯淡,苦笑一声道:“我又何尝不想?可我现在只是孤家寡人,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重振我大齐军威,谈何容易?”
“你至少还有我这个朋友。”扶沧海伸出手掌道。
“我能相信你吗?”田横的手伸至一半,却悬于空中,一脸狐疑地道。
“无论如何,你都得信我一次。因为,这是你惟一能够东山再起的机会。”扶沧海说出了一个事实。
的确,对田横来说,若没有扶沧海的襄助,他将一事无成。一个能够随时拿出十万两黄金的人,又能拿出当今最紧缺的大量兵器,他的实力足以让田横将之视作靠山。
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扶沧海,至少,他相信扶沧海绝不是自己的敌人。虽然他不知道扶沧海的底细,更不知其背景,但他从扶沧海的目光里,读到了一股真诚。
田横的手掌终于拍在了扶沧海的掌上,两只大手紧紧地相握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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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习泗他们赶到惨叫声响起的地方时,于岳已然倒在了一滩血泊中。
在这位流云锤隐的咽喉上,赫然多出了一个洞!
习泗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以于岳的武功,任何人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击杀,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惟一的例外,就是偷袭。
从伤口来看,对手显然是用剑的高手,不仅快,而且狠,一招致命,绝不容情。
那么,杀人者是否就是刚才的年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