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因为,田荣的起事太过突然,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假若微臣所料不差,只要田荣坚守城阳再多一个月,刘韩二人必然反叛!”范增非常肯定地道。
项羽微一沉吟道:“亚父的意思是说,刘韩二人在田荣起事之初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但是他们都看到了这是他们可以出兵的最佳时机,然而田荣败得太快,打乱了他们的出兵计划,他们只能按兵不动,等待机会?”
“等待机会?”范增摇了摇头道:“对刘韩二人来说,等待机会不如创造机会,只要助田横东山再起,拖住我军主力,然后他们东西夹击,大兵压境,那么对我西楚军来说,便是岌岌可危了。”
“亚父说得极是,看来,刘韩二人开始动手了。”项羽的眼中闪出一道如利刃般锋锐的寒芒,乍射空中,顿使这主帐内一片彻寒。
面对项羽的冷静,范增知道,项羽的心中已有了对策。
项羽虽然不善于驾驭自己的情绪,喜怒无常,活似暴君,但范增却明白当项羽冷静下来的时候,不仅是一个王者,更是一个智者。
一个能够保持不败记录的人,当然不会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项羽可以在群雄并起的乱世中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绝非偶然,这本身就可以说明问题。
“刘韩二人既已开始动手,那么大王呢?”范增微微一笑道。
“我?”项羽淡淡笑了起来:“如果本王要动手的话,目标是谁?应该采取怎样的方式?”
他的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不过,他更愿意听听范增的高见,以此印证自己的想法。
范增没有丝毫的犹豫,断然答道:“只有刺杀刘邦,才可以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第十一卷 第一章 流云三圣
“为什么不是韩信?”项羽的眼中充满着欣赏之意。
“没有了刘邦,韩信尚不能单独对我西楚构成威胁,而刘邦则不同,他不仅是汉王,统辖数十万大军,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与问天楼有很深的渊源。在这个乱世的时代,拥有一大批武功高强的人尤为重要,在某些关键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扭转整个战局。”范增的言语之间不免有一丝惋惜,当日在鸿门之时,若非项羽一意孤行,放走刘邦,今日的天下只怕早就姓项了,他范增无疑便是功勋卓著的开国元勋。
其实鸿门宴上放走刘邦,也是项羽心中之痛,不过他没有为此而后悔,因为处在当时的情况下,刘邦以一种非常的手段博取他的信任,他很难作出杀伐的决断。
更主要的是,从当时的天下形势来看,他要统领诸侯灭秦,就不可能失信于天下,这才是他不杀刘邦的主因。否则,就算没有范增的力劝,他也不可能纵虎归山。
项羽听出了范增话中的弦外之音,淡淡一笑道:“亚父的分析一点不差,对本王来说,刺杀刘邦正是本王马上要采取的行动!”
范增心里陡然一惊道:“莫非大王已经准备动手了?”
他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刺杀刘邦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决策,项羽居然瞒着他着手开始了行动,这是否说明项羽对他的依赖性有所减弱?
项羽站了起来,缓缓地在帐中踱了几步方道:“其实早在鸿门之时,本王就有杀人之心,只是碍于当时的时机不对,这才放弃。这两年来,本王一直关注着刘邦的一举一动,之所以没有派人动手,是因为连本王也无法摸清刘邦的真正实力!”
范增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难道说大王以流云斋阀主的身分,尚且不敌于他?”
“那倒不至于。”项羽的眼芒暴闪,浑身上下陡生一股霸气,道:“就算他武功再高,最多与我也是半斤八两。本王所想的是,不动而已,动则必取刘邦首级!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强行动手,万一失败,就再无杀他的机会了。”
“大王所虑甚是。”范增没有想到项羽的心思居然如此缜密,很是欣喜道:“那么依大王所见,该派何人去执行这项任务最有把握呢?”
“其实你应该猜想得到。”项羽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一笑。
范增怔了一怔,一脸茫然。
项羽缓缓而道:“亚父与我项家乃是世交,也是从小看着本王长大的,应该深知本王绝非是沉湎美色而胸无大志之人。就算本王是别人眼中的好色之人,也不会为了图一时欢娱而让自己的爱妃千里迢迢赶到军营。本王之所以将虞姬接到军营,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是想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本王可以脱身军营,前往南郑,将刘邦的首级取回!”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后来,几如蚊蚁,但听在范增耳中,却如一记霹雳,吓得他惊出一身冷汗道:“大王,如此万万不可,您身为西楚霸王,直统数十万大军,岂能为了一个刘邦而去冒这些凶险?”
“本王岂能不知个中凶险?但若是本王不亲自前往,又有谁可担此重任?”项羽显得十分沉着冷静,显然对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相当周全:“灭刘邦,乃是势在必行,一旦让他成势,出兵东进,那我西楚将面临最大的威胁。到那时,我西楚军所要面对的就不单单是齐**队,甚至将经受三线作战的考验!”
“可是……”范增心里知道,项羽的担心绝非多余,其决策也是惟一可行的办法,不过让他一人去冒这种风险,实在牵涉到太大的干系。
项羽看出了范增脸上的关切之情,心里也有几分感动,微微一笑道:“没有可是,本王的行程已定,不可能有任何更改。不过,亚父大可放心,此次随我前往南郑的,还有我流云斋中经武堂的三圣。有这三位前辈高人的保驾,此次行动绝对是万无一失!”
“三圣?”范增的脸上顿时轻松了不少,他与项梁本为世交,当然清楚此三人的实力。当年大侠荆柯刺秦失败后,天下间的有志之士从都末放弃过刺杀秦王的念头,而他们却是唯一几次都能从秦宫全身而退之人。故此项梁才让范增千方百计的请三人加入流云斋,而此三人也以自身的实力助项梁平定了西楚武林。
“最关键的一点是我在暗,刘邦在明。当天下人都道本王尚在城阳肃清叛军余孽的时候,本王却悄然到了南郑。”项羽淡淡一笑道:“所以,在阎王的生死簿上,刘邦的大名已被勾了一笔。”
他很自信,在他的身上,的确有一股常人没有的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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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都南郑位于沔水之滨,乃是沔水与褒水的河流交汇处。
在刘邦进入汉中之前,南郑作为汉中郡府的所在地,就已经极具规模。到了刘邦进入汉中之后,大兴土木,巩固城防,使得南郑变得易守难攻,固若金汤。
南郑作为紧依三秦的战略重镇,又是汉王刘邦的建都之地,市面十分繁华。这固然与它紧扼着水陆交通的要塞有关,也与刘邦鼓励、支持各工商的政策大有关系。
刘邦与纪空手、龙赓闯过末位亭后,进入巴蜀,便遇上了萧何派来的援兵护送。一路上走了十来日,南郑古城已然在望。
这时萧何亲自率领的先头部队在城外十里相迎,数千骑兵摆开阵势,列队恭迎。
作为汉王丞相,萧何已是今非昔比,渐渐表现出他治理国家的才能,深得刘邦器重。
纪空手自沛县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萧何,今日乍见故人,他的心里感慨万千。不过,由于他身分的改变,并没有将自己的这些情绪流露出来,反而更加收敛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几句寒暄之后,继续上路,一直进入南郑城。
南郑城高墙广筑,城廓相连,周围城壕深广,气象万千,沿途戒备森严,每一队士兵都显示出极高的战意。在南郑城中,笼罩着一股非常紧张的备战气氛。
“汉王不愧为汉王,良将手中无弱兵,有这样强大的一支军队,项羽不败的记录只怕就要在你的手中改写了。”纪空手由衷赞道。
刘邦坐于马上,两眼精光闪闪,顾盼生威,听到纪空手的夸赞,神情不由一黯道:“本王的确有东进之心,可惜的是,本王却错失了出兵的最佳时机。”
“此话怎讲?莫非事情已生变故?”纪空手大吃一惊。
“城阳一战,田荣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几乎是全军覆灭。”刘邦很是痛惜地道。他所痛惜的不是田荣之死,而是痛惜项羽又少了一个对手。
纪空手没有说话,田荣战败显然是在他意料当中的事,但他绝没有想到田荣会败得如此之快,数十万大军竟守不住一座孤城。由此可见,项羽统兵打仗的确有其过人之处,这让纪空手愈发感到了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
“如此说来,汉王已经不准备东进了?”纪空手轻轻一带手中的缰绳,勒马驻足道。
刘邦回过头来道:“你想走?”
他的眼芒暴射在纪空手的脸上,让纪空手的心里为之一紧。
“汉王既已不准备东进,我留在南郑也就全无意义了。”纪空手淡淡一笑道。
“不!”刘邦沉声道:“本王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你真的离开了,本王也许才会放弃东进。”
他凝神看了一眼纪空手,这才缓缓接道:“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你与龙兄都不是甘于寂寞的人,夜郎虽好,却容不下你们这两条蛰伏池中的苍龙,只要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就会腾云于万里长空,呼风唤雨,叱咤天下。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需要你们这样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