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不经意地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几个随从一眼,提醒着他们保持高度警觉,然后与龙赓就着桌上的几盘冷碟,对饮起来。
他喝的很慢,目光却不时地瞟向那几人,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几人只是静静地品酒,静静地听着门外朔风的呼号,这酒铺里还有几桌人正在高谈阔论,与他们保持的静默形成一个极大的反差。
卫三少爷注意到这几人的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的街口,然而此时已近二更天了,街上显得十分的静,根本就没有人在长街上走动,只有斑驳陆离的灯影斜照在地面的积雪上,泛起一种渗白的光彩。
“这几人实在有点怪。”龙赓忍不住压低嗓音道。
卫三少爷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些人恐怕与蒙尔赤东来大有关系。”
两人刻意内敛精气,是以说起话来仅限对方可以听到,并不担心有第三者偷听。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龙赓很是诧异地道。
“因为他们都是高丽人。”卫三少爷非常肯定地道:“虽然他们在外形上做了改扮,但我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说了几个只属于高丽人才有的外形特征,以及服饰上的细微差别,以证明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同时也炫耀着自己阅人无数的眼力。
“可是南勒哈草原与高丽还有上千里的路程,他们赶到这里来迎接蒙尔赤,莫非是听到了风声?”龙赓想了一想道。
“有这种可能。”卫三少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们此次行动要想成功,贵在偷袭,如果失去了行动的隐蔽性与突然性,那么这一战将成为胜负难料的恶战,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沉吟片刻,他突然道:“严老三给我的消息上说,这些人也是昨天才赶到双旗店的。如果我们的手脚够快,在蒙尔赤到来之前先将这些高丽人解决掉,那么等到蒙尔赤到来的时候,我们依然可以占据主动。”
龙赓道:“现在就动手吗?”
“再等等看,他们好像正在等人,等到他们的人全都聚齐了,我们再动手不迟。”卫三少爷显得胸有成竹地道:“何况,我们既然到了双旗店,就要入乡随俗,照这样的规矩,一切事情只能在离开镇子十里以外才可了断,否则我们就会成为双旗店每一个人的公敌。”
龙赓傲然一笑,很是不以为然。
卫三少爷看在眼里,不置可否,只是叫了身边的一个随从,在其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名随从点了点头,出门而去。
龙赓知道卫三少爷是想召集人手,不由笑道:“卫三先生未免太谨慎了吧?就这几个人,你我联手,足可应付。”
卫三少爷的眉间一紧道:“我并不担心这几人,倒是担心他们所等的人是我们所不知道的高手,所谓小心能使万年船,多些人手总是没有坏处的。”
龙赓不再说话,只是望向长街。
他希望事情能如卫三少爷所料,对方真的会来一帮高手,只有这样,他才觉得此行不虚。
因为,无论成败,他都希望过程刺激,否则,他会很失望的。
第十一卷 第十四章 双阀结盟 上
听香榭不仅是五阀之中最神秘的豪阀,也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一个组织。近十年来,江湖上已经很少有人听说过听香榭的名头,更没有人看到过有听香榭的人在江湖上走动。
很多人都以为,听香榭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是以淡出江湖。谁也不会想到它竟然会在暗中与问天楼以姻亲的方式联手,结成了当今天下最强势的同盟。
吕雉是听香榭的什么人?听香榭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与问天楼联手?它的目的何在?
这一串串问题如同悬念般勾起了纪空手心中的好奇。
这些仅是从刘邦的口中说出,它的可信度究竟会有多少?
纪空手的思维转动极快,陡然想到那一天自己夜闯花园时在凤影的小楼里撞上的那两名女剑客,那种轻盈飘逸的身法,那种诡异莫测的剑式,都与五音先生描述的听香榭武功极为类似。只是当时他根本没有想到听香榭与问天楼会结成同盟,所以这个念头只在心里一闪而过,并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
现在想来,反而证实了刘邦所言非虚,问天楼与听香榭的确已结成了同盟。可是,像这等机密的大事,刘邦为什么会当着纪空手与张良的面说出来呢?
“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把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你们,对不对?”刘邦缓缓地回过头来,锐利的眼芒横扫两人的脸上。
纪空手与张良无不将自己的目光迎向刘邦的眼芒。对他们来说,这的确是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无非是想向你们证明,站在你们面前的人虽然其貌不扬,虽然不具王者之相,但他却是最有可能夺得这天下的霸者!无论是项羽的流云斋,还是匈奴、高丽,在他的眼里,通通都是狗屁,根本不能改变他一统天下的决心。当他成为这乱世之主之际,作为功臣,你们将封侯拜相,享受到你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以及毕生的荣耀。”刘邦缓缓而道,他的眼芒如电,绽射出一股莫大的自信,仿佛此时的天下,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纪空手望着刘邦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欣赏之意,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张良,此时在刘邦的心里都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刘邦将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他们,无非是想向他们表示一种诚意,藉此换取他们的绝对忠心。
“如果我是你,我是不会将这么机密的事情讲出来的,特别是当着我这样的一个异国人士。”纪空手故意这么说道。
刘邦淡淡笑道:“你以为我会轻易地相信一个人吗?我之所以信任你,是因为我不仅对你的家世与身分都有着非常详尽的了解,而且在我们相处的日子里,我感觉到你是真心实意地待我,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来捍卫我的荣誉。只这一点,已经足够证明你对我的忠诚。所以,我没有理由再怀疑你,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纪空手恭声道:“多谢汉王抬举,我实在有些愧不敢当。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我之间的约定,算起来只是属于我自己的一片私心。”
刘邦哈哈笑了起来,道:“有道是无利不起早,你能为了自己的一片私心而全力助我,这反而让我觉得真实可信。”
三人在笑声中同饮一杯,刚刚放下手中的酒杯,便听到湖面上传来一阵高亢悲凉的渔歌,顿时吸引了纪空手的注意。
“那是什么?”吸引纪空手注意的不是那唱歌的人,而是唱歌人身后的半空里盘旋不下的一群寒鸦,在寒鸦飞起的地方,立着一块巨大的墓碑。
其实那不是墓碑,而是湖边绝壁上的一块平滑如镜的石壁,在石壁之上,写有几个大字,因为距离太远,只能隐约可见这几个字形的轮廓。
刘邦顺着纪空手的目光看去,不由身子一震,整个人肃然起敬道:“那是一个人的墓碑,在那墓碑之下,长眠着一位让人敬仰的老人。”
纪空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的眼神,道:“难道是卫前辈的坟墓?”
他有些不敢相信,毕竟霸上距上庸足有数千里之遥,刘邦要想把卫三公子的无头尸身运到这里安葬,实在有些困难。
但如果不是,纪空手又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让刘邦如此尊敬。死者逝矣,无论他生前如何轰轰烈烈,名动一时,等他死的时候,所拥有的也就是一杯黄土而已。
刘邦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股复杂的表情,缓缓而道:“我之所以尊敬他,是因为他绝对是一个值得我尊敬的对手,更是普天下人都十分敬仰的一个英雄。”
纪空手只觉自己的脑袋“轰……”地一声,顿时大了。
“他就是知音亭豪阀,以六艺闻名的五音先生。”刘邦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调明显带出了一丝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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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很静,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穿过长街,犹如阴风般让人生悸。
此时已近子夜。
酒铺外的灯笼依然高挂,那几个高丽人依然在静静地品酒,只是卫三少爷的心里,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令他的眉头紧皱。
他已经派出了第三个随从去召集人手,却无一例外地都一去不回,就像打狗用的肉包子一般。
多年的江湖阅历造就了他对危机异常敏锐的嗅觉,他已经隐隐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他深知,越是濒临危乱之际,便越要保持镇定。只有这样,才可以真正度过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