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记 第395节

信号一出,数百人在刹那之间只稍微做了一下移动,一场精妙的杀局就在瞬息间完成了它的布置。

但纪空手却仿如视若无睹,只是将他的眼芒牢牢地锁定在章邯的脸上。

章邯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虽然纪空手没有任何的动作,但他却从这道眼神之中感觉到了那种气息的存在。

这是一种让人心惊的气息,当你感觉到它的时候,甚至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将自己人为地带入到一种极为紧张的氛围之中。

只是僵持了一瞬的时间,章邯犹豫了片刻,终于淡然笑道:“你的确很有勇气,就连本王也不得不感到佩服,而且,本王也心存感激,感激你将本王当作一个可以信任的君子!”

“你不必感激于我,本王如此做,并不是信任于你,而是信任你手下的十万将士!”纪空手悠然一笑,他的笑容中带出一丝淡淡的冷漠,在嘴角处泛起一道诡异的涟漪,乍然看去,竟有着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魅力。

“这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在本王的眼中就像是愚人所为!”章邯的声音里有若掠过一阵淡淡的寒风,透出一股深入骨髓的杀气。

“这看上去真的很愚蠢吗?”纪空手微微一笑,他的笑却像是一道春风,暖人心扉,根本让人无法看出一丝的敌意。

“本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愚蠢!”章邯为纪空手的冷静和镇定感到一种惊骇,虽然他不知道何以纪空手会有如此表现,但他感到自己依然被纪空手散发出来的气势所压,有一种迫人的窒息。

他顿了一顿道:“我只知道当我第一天带兵打仗之时,我的领头上司就再三叮嘱我,打仗不同儿戏,而是一个杀与被杀的游戏,当你进入了这个游戏的程序之中,你已身不由已,任何情感都是一种多余,你只能做到无情,才能最终把握胜利。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一直牢记着他的这一番话,我虽然不能明白这番话的对与错,但我却知道,这无疑是赢得一切战斗的最基本的要素。”

纪空手静静地品味着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沉吟半晌,方才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战争虽然无情,但人却有情,虽然战争的确如你所说,是一个杀与被杀的游戏,但推动这种游戏进程的永远是人,是人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无情!”

章邯冷哼一声道:“但本王却可以做到无情,至少在这一刻!”

他的大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他心里十分清楚,当他的剑身跳出剑鞘三分之时,他身边的数百精锐就将会如一道狂飙迅速将纪空手三人吞噬,就如饥饿的魔兽般有效!

纪空手笑了一笑,丝毫不显惊悸,反而踏前一步。

就在这时,从章邯的身后闪出三条人影,三条人影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同时靠向纪空手的周边,那动作之快犹如眩目的电芒。

龙赓的眼角微微闪出一丝惊讶,沉声道:“‘伤心阵法’!人未入阵,已然伤心;人一入阵,却已伤情!小心了!”

第十二卷 第十八章 大破三秦

纪空手闻声一惊,不敢有半点怠慢,说到江湖阅历,武林佚闻,他所知也许并不丰富,对这伤心阵法,他更是闻所未闻,然而,他有他自己的一套方式,这种方式就是用他对武道的深刻理解,去诠释一切他所未知的现象。

所以,他没有犹豫,在这三条人影一逼进他的七尺范围时,他已踏出见空步,迎身向自己正前方的那条人影扑去,似乎完全无视对方的手中还有一把可以洞穿一切肉身的利刃,这种无畏,这份勇气,简直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纪空手深知,不管对方摆下的是什么阵法,不管这阵势有多么的可怕,但发动这种阵势的根本还在于人,而人就必须要有气势,只有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他就可以达到自己先声夺人的目的。

出乎意料的不仅仅是这发动阵势的三个人,还有章邯,章邯之所以没有出手,是因为他想利用这个机会,来看清纪空手的武功套路。

但是纪空手的出手不仅快,而且有一种不可测度的内涵,根本无法让人看出其深浅,惟有身在局中,才能感受到他武功中所表现出来的那份意境。

锐气如风般从纪空手的衣裳边掠过,一颤之间,袭入了纪空手那鼓动的衣内,那出手之人脸上一喜,然而这种欢喜在一瞬之间变了,变得十分的狰狞,那是因为一声轻响,一声金属般的脆响。

那锋刃所刺中的并不是**,而是点击在了一件金属之上,剑出自纪空手,那把系在纪空手腰间的剑在锐气袭入的刹那,突然出现在了胸前。

那凛凛的剑锋划出一道异样的色彩,犹如磁铁般吸住了对方的锋刃,而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陡然没入虚空,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对方当胸击去。

所有的动作都十分的简单,平平无奇,但是当纪空手将这些动作一气呵成、连贯在一起的时候,它体现出了一种肉眼无法觉察出速度,更体现出了一种肉眼无法揣摩的变化。

纪空手的拳并没有击中对方的胸口,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就在他的拳头仅距对方胸膛不过半尺时,他感觉到了腰间有一股慑人的杀气迫来。

对方显然是用剑的高手,不仅精,而且准,用一种妙到毫巅的步伐弥补了同伴的破绽,非常及时的出现在纪空手铁拳的去路之上,就像是一条山梁,不容纪空手的拳头再有半寸进入。

纪空手惟有收拳,犹如烈马狂奔,突然收缰止足。

而他手中的剑已然跳出,从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划出一道幻灭不定的剑弧,以刀劈之势横击在对方的剑上。

“当……”地一声爆响,双剑撞击,如一团火花绽放,对方直感到一股如电流般的劲气直窜入自己的手臂,一麻之下,长剑竟然脱手而出。

“噔噔”两响,那人连退数步,在暗影涌动的虚空之中,他陡然看到了一抹黑点在不断地扩大,毫无阻搁地进入他的视线中,他虽然看不清这黑点的存在,却已经感受到了那渗入人心的惊天杀气。

“咝……”

是锋刃破入血肉发出的声音,还带着一种骨骼脆裂的“咯咯”之响,那名剑手狂呼一声,如雨花般的鲜血自他的口中狂喷而出,他的眼神有一种疑惑,更有一种无助,临死之前,他也没有明白,为什么敌人明明还在数尺之外,将能将自己生命结束?

如果他明白他眼前之人不是刘邦,而是纪空手的话,他也许就不会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因为在很多人的眼中,纪空手的飞刀不出则已,一旦出现,就代表着死神的降临。

“伤心阵法”为之而破,这的确是一件伤心的事情,可惜的是,伤心的人不是纪空手,而是章邯,只有章邯明白,要练成这伤心阵法,没有十年的配合,绝对无法练到身随心动的默契和意境!

同伴的死,显然激起了另外两人更加汹涌的战意,当他们的兵器夹击而出时,刺中的却是纪空手的幻影。

纪空手竟然不见!

他的人已如风,真正能够捕捉到这阵风的人,也只能是另一道风,而这一道风的源头就是章邯。

虚空在刹那之间变得狂野起来,充盈着一种毁灭一切的气势,乱而无序,没有任何的规律,甚至无迹可寻。

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道旋风从这荒原之上凭空升起,在千万人的注目之下,有一种凄艳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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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仓的城楼之上,张良目睹着眼前的这一切,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担心与惊惧,显得胸有成竹,在他身边的樊哙却看得心惊肉跳,呼吸也显得急促起来。

“何以先生看上去如此镇定?汉王此举无疑是一种冒险,你身为辅臣,当竭力劝阻才是!”樊哙看到张良的眼上竟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不由有几分不满道。

张良望了他一眼,淡淡而道:“我之所以一点都不紧张,是因为我了解汉王,他之所以甘冒其险,深入战军腹地,当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哦?”樊哙诧异地看了张良一眼道:“这倒要请先生为我指点迷津!”

张良关注着百步之外的战局,缓缓而道:“你应该知道,我军东征,先入关中,是想将关中这富庶之地作为我军东征的根本,然而关中又分三秦,三秦之中,陈兵达数十万之多,若是不出奇计,以最乐观的估算,攻下关中也需一年的时间,这显然不是我军能够等待的时间,而且,就算攻下关中,经过常年战事的干扰,关中这富庶之地也必将变得贫困苦寒,一旦我军与西楚交战,又从哪里得到大军每日的军需用度?”

樊哙的脸上闪现出一股疑惑道:“这和汉王此时深入敌人腹地有何关系?”

张良沉声道:“不仅有,而且大有关系,因为这才是汉王深入敌人腹地的大背景,在汉王的计划中,他期待以一种兵不血刃的方式来攻占三秦,这不仅可以保证我大汉军队的实力,也可以不伤关中元气,而要做到这一点,他此行无疑是势在必行之举,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樊哙若有所思道:“难道汉王甘冒如此大险,只是为了劝降章邯?此时我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只要一声令下,三军可以在顷刻之间将章邯的十万人马化为灰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张良微微一笑道:“杀这十万人当然容易,然而这只是一个下策,如果这十万人马能尽归已用,既能为我军壮大了实力,也为我军赢得了仁义之师的美誉,一旦拿下章邯,这三秦便不攻自破,可以为我军东征赢得最宝贵的时间!”

“可是,如果章邯失信于汉王,先发治人,汉王身边只有陈平和龙赓两人,又怎能从这十万大军中全身而退?”樊哙的眉间隐隐现出一丝忧虑道。

“以章邯的为人,他一定会失信于汉王!而且这已在汉王的意料之中,然而汉王既然敢亲身前往,就必然有制敌之道,也有这样的自信,所以,你我根本无须担心,只管拭目以待!”张良笑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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