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仰止已死,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看看天色已晚,纷纷告辞而去。
樊哙也不敢有半点松懈,当下召集门中子弟,布署起明日的行动计划。只留下刘邦与纪、韩二人闲站在大厅之外,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都默然不语。
一阵夜风吹过,又带来了三更鼓响,刘邦抬头望着深邃无边的苍穹,突然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心中似有无限惆怅。
“刘大哥,明天就是大事将成之际,你应该开心才对呀,为何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纪空手与韩信相视一眼,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想这样呀,但是我既蒙七帮首脑看重,奉为首领,行事就不得不考虑周全,否则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我又怎对得住这数千七帮子弟?”刘邦眉间紧锁,一脸肃然道。
“我和韩爷虽然见识浅薄,派不上大的用场,不过必当竭尽所能,为你分忧。假如你心中真有事情,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出出主意。”纪空手望向刘邦,极是诚恳地道。
第二卷 第十章 造神计划
刘邦心中一动,缓缓说道:“我记得陈胜王起义之时,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何等的豪迈,何等的动人心弦!当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它立刻就激起了我心中的激情。我想,凭我的实力与能力,又怎能安于一个亭长之职?又怎能困守这沛县弹丸地?我应该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即使不能封侯拜相,亦当为天下百姓做点实事,这才不负苍天生我于这乱世啊!”
“是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的确可以激起热血男儿心中的豪情。”纪空手联想到自己,深有感触地道。
刘邦轻轻叹了一声道:“可是从现实到梦想,总是有太长的路要走,我花了十年心血,好不容易开创了今日这个局面,却发现就算明天七帮会盟,揭竿起义,一切都非常顺利,我也未必就能让每一个七帮子弟都对我完全信服,奉我为首。所谓将帅无威不立,也许我千辛万苦得到的,只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
纪空手劝慰道:“你过虑了,依我看,今夜所到的七帮首脑都是惟你马首是瞻,只要有他们忠心效命,何愁七帮子弟不听你的号令行事?”
刘邦苦笑一声道:“就算七帮在我掌握之中,终有一日,我们还要走出沛县,逐鹿中原。到时候随着我们势力的不断壮大,人员自然要复杂得多,假如我不能服众,何以领军?不能领军,又何以去逐鹿中原?看来,单是这一点已足以让我功败垂成,难挡一面啊!”
刘邦的目光犀利,竟然高瞻远瞩,看得如此长远,这的确显示出了他作为领导者优秀的一面。纪空手也承认刘邦所说的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在这个乱世的年代,没有雄厚的实力与至高的威信,要想驯服一帮江湖好汉只能是一个妄想。
就在这时,一阵锣鼓爆竹声随着清风遥遥传来,仿佛给这沉闷的空间带来了一丝喜庆的气氛。刘邦一愕之下,恍然大悟道:“今天已是五月十三,神节到了,他们定是在祭祀诸神,难怪三更天还这么热闹。”
他这一句无心之谈,却突然激起了纪空手的灵感,眼睛陡然一亮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在一日之间威信大增,赢得所有人的信服。”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刘邦的脸色一沉道。
“我绝不是在开玩笑。”纪空手紧紧地盯着刘邦,非常认真地道。
刘邦怔了一怔,不由将信将疑。如果纪空手不是在开玩笑的话,那么这无疑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做到这一点,那么从今日起,有我刘邦的一份荣华富贵,就必有你纪少的一份荣华富贵。若违此言,就让我刘邦一生的努力尽付流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听在纪空手的耳朵里,知道这是刘邦可以发出的最毒的毒誓!
刘邦的脸上一片肃然,丝毫没有半点游戏的味道,因为他要成为这支即将起义的义军首领,手下将士的信任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没有威信的将领,就不可能服众,而能不能服众,这将关系到他是否能够实现自己心中抱负的关键一步。
刘邦的严肃令纪空手心中一凛,看着他热切企盼的眼神,纪空手感到了自己即将要说的每一句话的分量,所以在开口之前,他又在脑海中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确认可行之后,这才压低嗓门道:“我所说的办法只有两个字,那就是造神!”
饶是刘邦这般绝顶聪明之人,也是为之一愣,一时之间难以领会纪空手的意图。韩信更是“呸呸……”几声,埋怨道:“纪少,你说话不能老是没遮没拦,小心神灵责罚你。你就不想想,这神灵是你能造的吗?”
纪空手微微一笑道:“你们说这个世上真的会有神灵一说吗?”
“怎么会没有呢?三尺之内,必有神灵,总之我是信的。”韩信生怕神灵怪罪,双手放在胸前,嘴上不住地念叨着一些难懂的经文,很是虔诚的样子。
纪空手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恨意,道:“不管这个世上有没有神灵,我纪空手都不会有求于它,更没有必要怕它。自我记事以来,从小就是孤苦伶仃,无父无母,一个人流落市井,不知吃尽了多少苦头,可是从来就不见神灵庇护过我,假如这世上真有神灵,那也与我毫不相干。”
他想到这些年来的艰辛,渐渐激动起来:“自十五岁之前,在我的记忆中,就不曾吃过一顿饱饭,穿过一件新衣,每天都得为自己的生计四处忙碌,忙死累活,也未必就能保证衣食无忧。有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世道何以这般地不公平?同样是人,为什么我天生下来就是吃苦劳碌的命?而有些人成日游手好闲,却能吃香喝辣,过着神仙一般逍遥的日子,难道这是上天注定的吗?”
他的脸色已涨得通红,显然这些委屈在他的心里憋了太久,难得发泄一回,真是不吐不快。刘邦拍拍他的肩头道:“所以陈胜王才会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感慨。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想告诉世人,在这个世上,本无贵贱之分,只要你去努力,就必能出人头地!”
纪空手充满感激地看了刘邦一眼,顿有知己的感觉。对他来说,刘邦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理解自己,这就足够了,这让他的心里顿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士为知己者死”,纪空手久居市井,从来没有真正地去理解这句话的涵义,因为他觉得这句话离自己实在遥远,根本就用不着去理解它。但是在这一刻,当他认识了刘邦、樊哙、韩信之后,才感到了这个世上依然有真情存在。
他看过很多曾经信誓旦旦的朋友因为贫穷、危险、生死等原因而最终无情分手,也曾怀疑过这个世上是否有“义气”二字的存在,可是当友情降临到他的身上时,他却深信不疑,因为他喜欢这种做兄弟的感觉。
“我虽然不信神灵,但在绝大多数人的心中,都相信神灵真实地存在,并且赋予它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人们的这种心理,把刘大哥塑造成一个神,从而让人们顶礼膜拜,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威。”纪空手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仔细琢磨,的确是可行之策。
刘邦不动声色,但他的心里已有茅塞顿开之感。毫无疑问,纪空手的这个办法就像一场及时雨,彻底地解决了一直横亘在他心中的难题。
但是要将造神计划做到天衣无缝,让人毫不生疑,其中的问题依然不少。刘邦正要去找樊哙等人商议,却被纪空手拦了下来。
“刘大哥,且慢!”纪空手显得极是老成地道:“此事关系到你一生的命运,知道的人越少对你就愈发有利,否则就有弄巧成拙之虞。”
刘邦一听,几乎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道:“多亏有他提醒,我才没有犯下大错,此事纯属蒙蔽人心之举,根本不可告人。一旦被人揭穿,不仅无威可立,就连自己以前的名声也要一落千丈。”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刘邦望着纪空手道,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把纪空手当作了自己的靠山。
“此事只能限于我们三人知道。”纪空手抬起头来,看看天色道:“幸好这个计划实施起来并不难,有我们三个人布置,相信在天亮之前就可以准备妥当。”
当下他将嘴凑到刘邦的耳边,把整个计划一一说出,刘邦连连点头之下,眉间已多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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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放亮,章穷就接到了七帮会盟将在今日举行的书函。他大惊之下,直奔沛县县衙,找到县令毛禹商谈起对应之策来。
“看来刘邦他们是要提前动手了。”毛禹放下书函,望了章穷一眼道。
“其实就在昨天,刘邦就在玉渊阁杀了我的几名手下,就连慕容郡令请来的高手也未能幸免。”章穷犹豫了片刻道。
“竟有这等事?”毛禹的眼中露出一丝诧异。
章穷道:“千真万确,还是我亲自替他们收的尸呢!”
“这么说来,只怕仰止也是凶多吉少了。”毛禹叹了口气道。
章穷浑身一震道:“仰大人难道也到了沛县?”
毛禹道:“他是奉慕容郡令之命,前来一探虚实的,想不到昨夜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此刻慕容郡令正率领大军赶往沛县,估计最快也要在明日午后方能赶到,如果刘邦他们今日动手,恐怕就成了远水救不了近渴之局。”
章穷趋前一步道:“照大人的意思,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毛禹沉吟片刻道:“我手上倒有几百人手,但是比之数千七帮子弟,显然无济于事,当前惟一可行的办法,就是采用‘拖’字诀,拖到明日就算大功告成。”
章穷苦笑一声道:“若是真能拖下去,我也用不着这么烦心了。江天、莫干一死,我在七帮首脑中已是孤掌难鸣,假如其他六帮同意今日会盟,我青衣铺断然没有不允之理。”
毛禹眼睛一亮道:“假如你告病不出呢?”
章穷摇了摇头道:“此计只怕不妥。我在这个时候装病,刘邦他们岂有不来看个虚实之理?以他们的眼力,只怕我绝难蒙混过去。”
毛禹想想也觉确实有理,寻思半天,也琢磨不出一个可以拖延时间的理由,心中不由寻思道:“如果刘邦他们真的是借七帮会盟之名行造反之实,恐怕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看来我得放聪明些,趁早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才对!”
他拿定主意,正要找个借口把章穷打发走,却听章穷道:“我倒有一个主意可以拖上一拖,只是需要大人鼎力相助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