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果然不错,在如此凶险的局势下尚能识破老夫的用心,的确是可造之才。”一个浑厚之极的声音适时响起,倒让纪空手吓了一跳,抬头来看时,只见一个高瘦老者只距他面门不过三尺距离,面相清癯,精神矍烁,人虽长得比竹竿胖不了多少,却偏偏生就了一副声如雷霆的大嗓门。
“你……你是谁?何以要开这种玩笑?”纪空手惊魂未定,见对方似乎并无恶意,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不少。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玩笑?我凤五从来不开玩笑,如果你们不是见机得快,就只有等着精气耗尽、脱力而亡的下场。”
“什么,你说你是谁?”纪空手与韩信同时色变,相望一眼,将目光射在老者的脸上。
那老者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诧之色,不明白纪、韩二人何以反应会如此强烈,傲然道:“老夫姓凤,排行第五,你们就叫我凤五好了。”
“凤五?”纪空手在嘴上念叨了一遍,随即尖叫一声:“你就是问天楼的凤五?!”
韩信也是一脸紧张,伸手按向了剑柄,虽然他明知对方若是凤五,拔剑亦是无用,但在潜意识中,他还是做出了这个动作。
他们虽然算是江湖后进,出道未久,但对江湖中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加上这些时日常听刘邦、樊哙论及江湖上的一些轶闻传说,是以对江湖中的一些名人并不陌生,此刻一听来者自报家门,不由心中陡然生寒。
问天楼屹立江湖,已有百年,它的历史比及江湖中的一些老字号门派并不久远,但风头之劲,已是当世江湖五大豪门之列,与“入世阁”、“流云斋”、“知音亭”、“听香榭”这等豪门堪可齐名,为当世江湖中最为神秘,也是最有势力的力量之一。
没有人知道问天楼的楼主是谁,也没有人知道问天楼的势力分布以及门中子弟到底有多少,凤五身为问天楼中有数的高手,之所以能够扬名天下,是由于五年前他在燕地故都引发的一场决战。
当时燕国已亡,但昔日燕太子丹为刺秦而征召天下英雄,引得燕都武风大盛,数十年不衰。当时在故都中最负盛名的剑客,当数有“七剑会孤星”之称的剑门高手独孤残,据说他一剑刺出,速度直比电芒,可以在瞬息之间衍生七种变化,让人防不胜防。可就是这样一位剑术名家,却在一夜之间突然暴亡,就死在燕都闹市大街之上。
这段江湖公案顿时引起万人瞩目,更有好事者亲临现场勘查,发现独孤残竟是被剑一击致命。
这的确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也更具轰动效应。因为独孤残本就是以剑术扬名的剑客,一向对自己的剑法非常自负,孰料竟不敌凶手之一剑,由此可见凶手在剑术上的造诣远胜于他。当时众多剑术名家因此会聚,通过对剑痕的研究以及对创伤的解剖,希望能得出这一剑的来历与背景,但是,最终却没有定论。
直到众人移开独孤残的尸首之时,有人才惊奇地发现,在独孤残身下的石板上,赫然有以手指刻划的九个大字——杀人者问天楼凤五也!
如此一段充满豪气的传奇,曾经让纪空手与韩信为之拍案击掌,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演绎出这段传奇的人物,竟然会用这种方式与他们见面。
“不知此凤五是否就是彼凤五?”这个念头在纪空手的心中一闪而过。
也难怪纪空手有此疑惑,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此刻的凤五,就像是一个携锄种地的老农,哪有一点当世剑客的风采?要不是其杀气已让纪、韩二人有所领教,他们简直要认为眼前的老者不过是在和他们开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你们听说过我的名头?”凤五眼见二人一脸疑惑,微微一笑道。
“岂止听过,简直是如雷贯耳!”韩信嘻嘻笑道:“但是这年头常有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发生,骗子多得很,我们哪里辨得出真假来?”
凤五并不着恼,淡淡道:“老夫这点薄名,哪里值得别人仿冒?两位小兄弟这么说话,倒是高看了我。”说到这里,他看似无神的眼眸陡然一亮,眼芒暴闪而出,俨然是一派高手风范。
纪空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暗道:“以凤五的功力,我与韩信纵算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占得半点便宜。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搞清楚他是友是敌,再作打算。”
当下他不显慌乱,看了韩信一眼,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然后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凤前辈……”
凤五大手一摆道:“‘前辈’二字,休要再提,凤五可担待不起。老夫此行前来,原是欲向二位小兄弟相求一事,只要二位答应,那么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凤五的朋友,老夫岂敢以‘前辈’自居?”
他名气不小,但却对纪、韩二人谦恭平和,丝毫不显恃强欺弱之心,顿让纪空手平添几分好感,道:“凤先生武功高强,剑术一流,试问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你这么说话,倒是折杀我们了。”
“非也,非也,老夫此次前来,的确是诚心请教,绝无半点嬉戏之言。”凤五一脸肃然道:“普天之下,能够解答老夫心中疑惑的,恐怕非二位莫属了。”
纪空手浑身一震,隐约猜到了凤五的来意,不由在心中暗叫一声:“麻烦来了。”当下与韩信相视一眼,默不作声。
凤五眼芒一扫,环顾四周之后,这才压低嗓门道:“老夫此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玄铁龟的下落而来,不知两位小兄弟能否开启金口,赐告于我?”
他脸上依然带着一丝微笑,眼眸中却绽露寒光,纪空手与韩信一惊之下,已知来者不善。
武林传言,玄铁龟中记载着天下无敌的武功心法,自然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但凡武者,谁不觊觎?就连刘邦、樊哙这等胸怀大志、抱负远大的英雄豪杰尚且不能免俗,都想据为己有,何况是其他的武者?凤五纵然身负绝技,但只要一提起“天下无敌”四字,谁又能挡得住它的诱惑?
纪空手心中陡然一沉,暗忖道:“玄铁龟落入我的手中,这个秘密知者甚少,这凤五是从何得知?”他心中生疑之下,不由暗暗叫起苦来。始知这玄铁龟虽然带给了自己非同一般的玄奇异力,但也同样给自己带来了不同寻常的麻烦,所谓福兮祸所伏,说得一点不错。
不过更让他感到棘手的是,玄铁龟此时已毁,在他怀中紧揣的,不过是一枚小圆石而已。假如以此向凤五道出实情,谅他也不会相信,这不由得让纪空手两难起来。
凤五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眼望去,已看出了纪空手脸上的犹豫,不由轻哼一声道:“二位想来是不想见告喽?”
纪空手看到了凤五眼眼中的杀机,反而镇定了下来,道:“不是不想见告,实是无可奉告,倒不知凤先生是从哪里听来的谣传?竟然这般容易轻信。”
凤五的脸色陡然一沉,道:“我凤五既然从沛县一直跟踪下来,若是没有可靠的消息,老夫岂会这般劳累奔波?我奉劝二位一句,还是乖乖地将实情说出来,否则老夫认得二位,但老夫手中的剑可认不得二位!”
“如果真有什么玄铁龟,我们现在还会怕你吗?”纪空手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换作别人,也许会认为这很有道理,但凤五显然深知二人的底细,冷笑一声道:“如果不是玄铁龟,你们现在充其量也不过是流浪街头的小无赖,哪里会有这一身雄厚的内力?更无资格这般与老夫说话!告诉你们,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恼了老夫,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纪空手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眉锋一跳,夷然不惧,与凤五咄咄逼人的眼芒悍然相对道:“既然凤先生认为玄铁龟就在我们身上,那就请搜吧!只是如果凤先生一无所获的话,是否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双手一摊,摆出一个架式,坦然面对凤五的搜查。
凤五没有想到纪空手会如此大方地让自己搜身,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这倒让他心中生起疑来,冷笑道:“你们当老夫是三岁孩童吗?这么容易受骗。照老夫来看,玄铁龟一定被你们藏到一个隐密的地方,根本就不在你们的身上!”
纪空手哑然失笑道:“凤先生的想象力着实丰富,世人传言,说凤先生的剑术乃天下一绝,今日看来,只怕凤先生无中生有的手段更胜剑术,哈哈哈……”
“你竟敢戏弄老夫?!”凤五显然气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筋突现,极是吓人,牙齿已是咬得喀喀直响。
“你如此无理取闹,不要说笑你,就是骂了你,你也是活该自找。”纪空手似乎已经豁出去了,一脸不屑地道。
“好,有骨气!”凤五的脸色一片铁青,喝道:“你们既然行走江湖,也算得上是同道中人,不如我们就按江湖规矩办!”
“什么规矩?先说来听听,免得我们上当。”纪空手毫不示弱,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来不肯吃亏,也不想轻易占人便宜,不如你们二人联手攻我,以三招为限,只要你们接下了老夫三招,老夫便任由你们离去,绝不阻拦。否则,你们就乖乖地跟我走,直到说出玄铁龟的下落为止。”他有心想露上一手,震慑对方,然后再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对他来说,一生对敌,从不留情,而如今这样委曲求全,实是为了玄铁龟的下落,否则换作平时,只怕他早已大开杀戒了。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纪空手傲然而道,他明知合自己二人之力,要真的对付起凤五来,殊无把握,但他生性痛恨强权欺压,更恨人持强凌弱,只要别人愈是威逼,他就愈是不会轻易屈服,宁可拼得一死,也绝不受人欺凌。
他话音一落,已退出两丈开外,与韩信并肩而立。面对凤五这等级数的高手,他们明知必是一场恶战,却夷然不惧。
刹那间,在这凄寒孤崖之上,风起云涌,一片肃杀。
空谷悬崖,不闻虫鸟兽声,草木苍翠,起伏于山风之中,凄凉固然凄凉,却非主要基调,在这凄凉之中,更蕴含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相峙间引发的杀机,挤进了他们相峙的每一寸空间。纪空手与韩信对望了一眼,心意相合之下,同时感到了在凤五身上透发而出的势如山岳横移般强大的杀气。
这股杀气是无形有质的,化作了一种潜在的压力,缓缓地从虚空中渗透而来,其速之慢,显然是刻意为之。凤五的意图就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消磨对手的自信与勇气。
凤五之所以敢以三招为限,就是想在气势上彻底压垮对方,让纪、韩二人的心理无法承受,从而在精神上导致崩溃。只有这样,才能让纪、韩二人对他生出臣服之心,从而利诱威逼,让二人说出玄铁龟的下落。
对于玄铁龟,他是势在必得,否则他根本不会从千里之外赶来,接受这项看似轻松实则艰难的使命。
第二卷 第十八章 拳剑狂舞
纪空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多少带出了一些无奈的味道,就在凤五认为对方行将崩溃的刹那,纪空手已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