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拍手道:“好酒量,好酒量!我这葫芦里也还剩得一两口酒,小兄弟索性便也干了,咱们这就结拜。”
石破天兴致甚高,接过朱漆葫芦,想也不想,一口气便喝了下去。
两人对望了一眼,均想:“我们制这药酒,每一枚九九丸或烈火丹,都要对六葫芦酒,一葫芦酒得喝上一个月,每日运功,以内力缓缓化去,方能有益无害。这一枚九九丸再加一枚烈火丹,足足开得十二大葫芦药酒,我二人分别须得喝上半年。他将我们的一年之量于顷刻之间饮尽,倘若仍能抵受得住,天下决无此理。”果然便听石破天大声叫道:“啊哟,不……不好了,肚子痛得厉害。”抱着肚子弯下腰去。胖瘦二人相视一笑。那胖子微笑道:“怎么?肚子痛么?想必野猪肉吃得太多了。”
石破天道:“不是,啊哟,不好了1大叫一声,突然间高跃丈许。
胖瘦二人同时站起,只道他临死之时要奋力一击,各人凝力待发,均想以他功力,来势定是凌厉无匹,两人须得同时出手抵挡。
不料石破天呼的一掌向一株大树拍了过去,叫道:“哎唷,这……这可痛死我了1他腹痛如绞,当下运起内力,要将肚中这团害人之物化去,那知这九九丸和烈火丹的毒性非同小可,这一发作出来,他只痛得立时便欲晕去,登时全身抽搐,手足痉挛。
他奇痛难忍之际,左手一拳又是向那大树击去,击了这一拳后,腹痛略减,当下右手又是一掌拍出。只震得那株大树枝叶乱舞。他击过一拳一掌,腹内疼痛略觉和缓,但顷刻间肚中立时又如万把钢刀同时剜割一般。他口中哇哇大叫,手脚乱舞,自然而然将以前学过、见过的诸般武功施展出来。他学得本未到家,此时腹中如千万把钢刀乱绞,头脑中一片混乱,那里还去思索什么招数,只是乱打乱拍,虽然乱七八糟,不成规矩,但挟以深厚内力,威势却是十分厉害。他越打越快,只觉每发出一拳一掌,腹中的疼痛便随内力的行走而带了一些出来。
胖瘦二人只瞧得面面相觑,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开。他二人知道如石破天这样的武学高手,身中剧毒,临死之时散去全身功力,犹如发了疯的猛虎一般,只要给他双手抱住了,那就万难得脱。但听得他拳脚发出虎虎风声,招式又如雪山剑法,又如丁家的拳掌功夫,又挟了些上清观剑法中的零碎招数。但尽是似是而非,生平从所未见,心想此人莫非真的是什么金乌派门徒。以他二人武功之高,石破天这些招数纵怪,可也没放在眼里,只是他拳腿上发出的劲风,却令二人暗暗称异。但见他越打越快,劲风居然也是越来越加凌厉,二人不约而同的又是对望了一眼,微微一笑,均想:“这小子内力虽强,武功却是不值一哂,就算九九丸和烈火丹毒不死他,此人也非我二人的敌手。先前看了他内力了得,可将他的武功估得过高了。”这么一想,不由得都可惜自己那一壶药酒和那一个枚药丸起来,早知如此,他若要动武,一出手便能杀了他,实不须耗费这等珍贵之极的药物。
凝聚阴阳两股相反的猛烈药性,使之互相中和融化,原是石破天所练‘罗汉伏魔功’最擅长的本事,倘若他只饮那胖子的热性药酒,或是只饮那瘦子的寒性药酒,以如此剧毒,他内功虽然了得,终究非送命不可。那知道胖瘦二人同时下手,两股相反的毒药又同样猛烈,误打误撞,阴阳二毒反而相互克制。胖瘦二人万万想不到谢烟客先前曾以此法加诸这少年身上,意欲伤他性命,而他已习得了抵御之法。
石破天使了一阵拳脚,肚中的剧毒药物随着内力渐渐逼到了手掌之上,腹内疼痛也随之而减,直到剧毒尽数逼离肚腹,也就不再疼痛。他踉踉跄跄的走回火堆,笑道:“啊哟,刚才这一阵肚痛,我还怕是肚肠断了,真吓得我要命。”胖瘦二人心下骇异,均想:“此人内功之怪,实是匪夷所思。”
那胖子道:“现今你肚子还痛不痛?”
石破天道:“不痛了1伸手去火堆上取了一块烤得已成焦炭的野猪肉,火光下见右掌心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斑,红斑旁围绕着无数蓝色细点,“咦”的一声,道:“这……这是什么?”再看左掌心时,也是如此。他自不知已将腹内剧毒逼到掌上,只是不会运使内力,未能将毒质逼出体外,以致尽数凝聚在掌心之中。胖瘦二人自然明白其中原因,不禁又放了一层心,均想:“原来这小子连内力也还不大会运使,那是更加不足畏了。他若不是天赋异禀,便是无意中服食了什么仙草灵芝,无怪内力如此强劲。”本来料定他心怀恶念,必要出手加害,那知他只是以拳掌拍击大树,虽然腹痛大作之时,瞧过来的眼色中也仍无丝毫敌意,二人早已明白只是一场误会,均觉以如此手段对付这傻小子,既感内疚于心,又不免大失武林高手的身分。
只听石破天道:“刚才咱们说要义结金兰,却不知那一位年纪大些?又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胖瘦二人本来只道石破天服了毒药后立时毙命,是以随口答允和他结拜,万没想到居然毒他不死。这二人素来十分自负,言出必践,自从武功大成之后,更从未说过一句不算数的话,虽然十分不愿和这傻小子结拜,却更不愿食言而肥。那胖子咳嗽一声,道:“我叫张三,年纪比这位李四兄弟大着点儿。小兄弟,你无名无姓,怎能跟我们结拜?”
石破天道:“我原来的名字不大好听,我师父给我取饼一个名儿,叫做史亿刀。你们就叫我这个名字,那也不妨。”
那胖子笑道:“那么咱们三人今日就结拜为兄弟了。”他单膝一跪,朗声说道:“张三和李四、史亿刀结拜为兄弟,此后有福同离,有难同当,若违此言,他日张三就如同这头野猪一般,给人杀了烤来吃了,哈哈,哈哈1这‘张三’两字当然是他假名。他口口声声只说张三,不提一个‘我’字,自是毫无半分诚意。那瘦子跟着跪下,笑道:“李四和张三、史亿刀二位今日结义为兄弟,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此誓,教李四乱刀分尸,万箭穿身。嘿嘿,嘿嘿。”冷笑连声,也是一片虚假。
石破天既不知‘张三、李四’人人都可叫得,乃是泛称,又浑没觉察到二人神情中的虚伪,双膝跪地,诚诚恳恳的说道:“我和张三、李四二位哥哥结为兄弟,有好酒好肉,让两位哥哥先吃,有人要杀两位哥哥,我先上去抵挡。我若说过了话不算数,老天爷罚我天天像刚才这样肚痛。”
胖瘦二人听他说得十分至诚,不由得微感内愧。
那胖子站起身来,说道:“三弟,我二人身有要事,咱们这就分手了。”石破天道:“两位哥哥却要到那里去?适才大哥言道,咱们结成兄弟之后,有难同当,有福共享。反正我也没事,不如便随两位哥哥同去。”
那胖子张三哈哈一笑,说道:“咱们是去请客,那也没什么好玩,你不必同去了。”说着扬长便行。
石破天乍结好友,一生之中,从来没一个朋友,今日终于得到两个结义哥哥,实是不胜之喜,见他们即要离去,大感不舍,拔足跟随在后,说道:“那么我陪两位哥哥多走一段路也是好的。这番别过,不知何日再能见两位哥哥的面,再来一同喝酒吃肉。”
那瘦子李四阴沉着脸,不去睬他。张三却有一句没一句的撩他说笑,说道:“兄弟,你说你师父给你取名为史亿刀。那么在你师父取名之前,你的真名字叫作什么?咱们已结义金兰,难道还有什么要瞒着两个哥哥不成?”石破天尴尬一笑,说道:“倒不是瞒着哥哥,只是说来太也难听。我娘叫我狗杂种。”张三哈哈大笑,道:“狗杂种,狗杂种,这名字果然古怪。”张三、李四二人起步似不甚快,但足底已暗暗使开轻功,两旁树木飞快的从身边掠过。
石破天一怔之间,已落后了丈余,急忙飞步追了上去。三人两个在前,一个在后,相距也只三步。张三、李四急欲摆脱这傻小子,但全力展开轻功,石破天仍是紧跟在后。只听石破天赞道:“两位哥哥好功夫,毫不费力的便走得这么快。我拚命奔跑,才勉强跟上。”
说到那行走的姿势,三人功夫的高下确是相差极远。张三、李四潇洒而行,毫无急促之态。石破天却是迈开大步,双臂狂摆,弓身疾冲,直如是逃命一般。但两人听得他虽在狂奔之际说话仍是吐气舒畅,一如平时,不由得也佩服他内力之强。
石破天见二人沿着自己行过的来路,正是向铁叉会众隐匿的那个小渔村,越行越近,大声道:“两位哥哥,前面是险地,可去不得了。咱们改道而行吧,没的送了性命。”
张三、李四同时停步,转过身来。李四问道:“怎说前面是险地?”
石破天也停步,说道:“前面是红柳港外的一个渔村,有许多江湖汉子避在那里,不愿给旁人知道他们的踪迹。他们要是见到咱三人,说不定就会行凶杀人。”李四寒着脸又问:“你怎么知道?”石破天将如何误入死尸船、如何在舱底听到铁叉会诸人商议、如何随船来到渔村之事简略说了。
李四道:“他们躲在渔村之中,中是害怕赏善罚恶二使,这跟咱们并不相干,又怎会来杀咱们三个?”石破天摇手道:“不,不!这些人穷凶极恶,动不动就杀人。他们怕泄漏秘密,连自己人也杀。你瞧,我一身血迹,就是他们杀了两个自己人,鲜血滴在我衣衫上,那时我躲在舱底下,一动也不敢动。”李四道:“你既害怕,别跟着我们就是1石破天道:“两位哥哥还是别去的为是,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三、李四转过身来,迳自前行,心想:“这小子空有一些内力,武功既差,更加胆小如鼠。”那知只行出数丈,石破天又快步跟了上来。
张三道:“你怕铁叉会杀人,又跟来干什么?”石破天道:“咱们不是起过誓么?有难同当,有福共享。两位哥哥定要前去,我只有和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过了的话不能不算数。”李四阴森森的道:“嘿嘿,铁叉会的汉子几十柄铁叉一齐刺来,插在你的身上,将你插得好似一只大刺猬,你不害怕?”
石破天想起在船舱底听到铁叉会中被杀二人的惨呼之声,此刻兀自不寒而栗,眼下这小渔村中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匿居在内,两位结义哥哥武功再高,三个人定是寡不敌众。
李四见他脸上变色,冷笑道:“咱二人自愿送死,也不希罕多一人陪伴。你乖乖回家去吧。咱们这次若是不死,十年之后,当再相见。”石破天摇手道:“两位哥哥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咱们人少打不过人多,危急之时,不妨逃命,那也不一定便死。”李四皱眉道:“打不过便逃,那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还是别跟咱们去丢人现眼了。”石破天道:“好,我不逃就是。”
张三、李四无法将他摆脱,相视苦笑,拔步便行,心下均想:“原来这傻小子倒也挺有义气,锐身赴难,远胜于武林中无数成名的英雄豪杰。”
过不多时,三人到了小渔村中。
众人听那人话声中气充沛,都是一惊,一齐回过头来,只见数丈外站着一个汉子,其时东方渐明,瞧他脸容,似乎年纪甚轻。
侠客行
金庸
十二两块铜牌
石破天见那艘死尸船已影踪不见,村中静悄悄地竟无一人,走一步,心中便怦的一跳,脸色早已惨白,自言自语:“幸好他们都已躲了起来,瞧不见咱们。”张三、李四端相地形,走到一座小茅舍前,张三伸手推开板门,迳自走到灶边,四面看了一下,略一沉吟,抱起一口盛满了水的大石缸,放在一旁,缸底露出一个大铁环来。李四抓住铁环,往上一提,忽喇一声响,一块铁板应手而起,现出一个大洞。
张三当先跃下,李四跟着跳落。石破天只看得啧啧称奇,料得必是铁叉会中那干凶人的藏身之所,忙劝道:“两位哥哥,这可下去不得……”话未说完,张三、李四早已不见,只得硬起了头皮,也跳了下去。
前面是条通道,石破天跟在二人身后惴惴而行,只走出数步,便听得有人大喝:“那一个?”劲风起处,两柄明晃晃的铁叉向张三刺来。张三双手挥出,在铁叉杆上一拍,内力震荡之下,那二人翻身倒地而死。
甬道墙上点着牛油巨烛,走出数丈,便即转弯,每个转角处必有两名汉子把守。张三每次只一挥手间,便将手持铁叉的汉子杀死,出手既快且准,干净利落,决不使到第二招。
石破天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心想:“张大哥使的是什么法术?倘若这竟是武功,那可比丁不三、丁不四爷爷、白师傅他们厉害得多了。”
他心神恍惚之间,只听得人声喧哗,许多人从甬道中迎面冲来。张三、李四仍是这么缓步前进,对面冲来的众人却陡然站定,脸上均现惊恐之色。
张三道:“总舵主在这儿吗?”
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抱拳道:“在下尤得胜,是小小铁叉会的头脑。两位大驾降临,失迎之至。请到厅上喝一杯酒。啊,还有一位贵客,请三位赏光。”张三、李四点了点头。石破天见周遭情景诡异之极,在这甬道之中,张三已一口气杀了十二名铁叉会的会众,料想对方决不肯罢休,只想转身逃命,然见张三、李四毫不在乎的迈步而前,势不能独自退出,只得跟随在后,却忍不住全身簌簌发抖。
铁叉会总舵主尤得胜在前恭恭敬敬的领路,甬道旁排满了铁叉会会众,都是手执铁叉,叉头锋锐,闪闪发光。张三、李四和石破天在两排会众之间经过,只转了个弯,眼前突然大亮,竟是到了一间大厅之中,墙上插着无数火把,照耀如同白昼,四周也是站满了手持铁叉的会众。石破天偶尔和这些人恶毒凶狠的目光相触,急忙转头,不敢再看。
尤得胜肃请张三、李四上座。张李二人也不推让,迳自坐了。张三笑指身旁的座位,道“小兄弟,你就坐在这里吧。”石破天就座后,尤得胜在主位相陪。片刻间几名身穿青袍、不带兵刃的会众捧上杯筷酒菜。张三、李四左手各是一拦,袍袖中同时飞出一物,拍的一声,并排落在尤得胜面前,却是两块铜片,平平整整的嵌入桌子,恰与桌面相齐,便似是细工镶嵌一般。每块片上均刻有一张人脸,一笑一怒,与飞鱼帮死尸船舱门上所钉两块铜牌一模一样。
尤得胜脸色立变,站起身来,呛啷啷之声大响,四周百余名汉子一齐抖动铁叉,叉上铁环发出震耳之声,各人踏上了一步。
石破天叫声:“啊哟1忙即站起,便欲奔逃,暗想:“在这地底下的厅堂之中,可不易脱身。”斜眼瞧张三、李四时,只见一个仍是笑嘻嘻地,另一个阴阳怪气,也是丝毫不动声色,石破天无可奈何,只得又再坐下。
尤得胜惨然道:“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话可说。”张三笑道:“尤总舵主,你是山西‘伏虎门’的惟一传人,双短叉的功夫,当世只有你一人会使。我们是来邀请你到侠客岛去喝碗腊八粥,别无他意,不用多疑。”尤得胜迟疑了片刻,伸手在桌上一拍,两块铜牌跳了起来,他伸手接住,放入怀中,说道:“姓尤的腊八准到。”张三右手大拇指一竖,说道:“多谢尤总舵主,令我哥儿俩不致空手而回。”
人丛中忽有一人大声说道:“尤总舵主虽是咱们头脑,但铁叉会众兄弟义同生死,可不能让总舵主独自为众兄弟送命。”石破天一听声音,便认出他是在船舱中连杀二人的那个胡大哥,知道此人凶悍异常,不由得心下又是怦怦乱跳。尤得胜苦笑道:“徒然多送性命,又有何益?我意已决,胡兄弟不必多言。”提起酒壶,去给张三斟酒,但右手忍不住发抖,在桌面上溅了不少酒水。张三笑道:“素闻尤总舵主英雄了得,杀人不眨眼,怎么今天有点害怕了吗?”端起酒杯放到嘴边,突然间乒乓一声,酒杯摔在地下,跌得粉碎,跟着身子歪斜,侧在椅上。石破天惊道:“大哥,怎么了?”侧头问李四道:“二哥,他……他……”一言未毕,见李四慢慢向桌底溜了下去。石破天更是惊惶,一时手足无措。
尤得胜初时还道张三、李四故意做作,但见张三脸上血红,呼吸喘急,李四却是两眼翻白,脸上隐隐现出紫黑之色,显是身中剧毒之象。他心下大喜,却不敢便有所行动,假意道:“两位怎么了?”只见李四在桌底缩成一团,不住抽搐。石破天惊惶无已,忙将李四扶起,问道:“二哥,你……你……身子不舒服?”他那知适才张三、李四和他斗酒,饮的是剧毒药酒,每个都饮了八九口之多。以他二人功力,若是连饮三口,急运内力与抗,尚无大碍,这八九口不停的喝下肚去,却是大大的逾量,当时勉强支持,又自喜近来功力大进,喝了这许多毒酒,居然并没觉得腹痛。但二人都服了解药,这解药旨在使酒中毒质暂不发作,留待以内力将药酒融吸化解,增强内力,惟有镇毒之功,却无解毒之效,否则如此珍贵难得的药酒,若服解药便消去药性,岂不可惜?待得二人一阵急行,酒中剧毒竟在这时突然同时发作出来,实是大出二人意料之外。
其时张三、李四腹中剧痛,全身麻木。两人知道情势危急,忙引丹田真气,裹住肚中毒酒,盼望缓缓的任其一点一滴的化去,否则剧毒陡发,只怕心脏便会立时停跳。但迟不迟,早不早,偏在这时毒发,当真是命悬他人之手,就算抵挡得住肚中毒酒,却也难逃铁叉会的毒手。两人均想:“我二人纵横天下,今日却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