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只是，那些曾经很美好的画面，只是短暂地在忠亲王脑海一闪，就很快被他抛诸脑后。他是一个政治家，一个准备谋取天下的枭雄，岂能被这种儿女情长困扰？再说了，他和圣皇之间的裂痕，比圣狮山的大断裂谷还要深邃，彼此的仇恨，只能用鲜血来洗清。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已经没办法回头。
他也不想回头。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就凭你区区几句话，就想让我退兵？”忠亲王仰天大笑：“天下奉你为主，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你就是个窃贼。你座下的龙椅，本就是属于我的。今天，是你该归还的时候了。”
圣皇大人忽然迈开脚步，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高台的边缘，在这个角度，他更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冷冷道：
“你的剑法是我教的，你的骑术也是我教的……我的好弟弟，就连怎么领兵打仗，怎么谋划，怎么做好一名统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教你的。”圣皇大人眼中精光乍现，厉声喝道：“你凭什么说，这个皇位本该属于你？”
宋星天这番话，掷地有声，如黄钟大吕，重重敲在众人心头。是啊，论资格，大家都是皇子，论年纪，宋星天排行更前，论本领，你所有的技能都是人家教的，那么，这个皇位为什么要给你？
忠亲王一时语塞，他之所以会以为皇位最终将传给他，是因为他是先皇最宠爱的一个儿子。当时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宫中的内侍，当然也包括忠亲王自己，都以为先皇会将皇位传给他。
可是，先皇从来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说过，要将皇位传给他。他之所以觉得宋星天抢了他的皇位，是因为他“以为”是这样。
一直沉默的圣皇太后终于发话了：“宋星辰，本宫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先皇从来没有许诺将皇位传给你，圣皇陛下的皇位，合法而有效。如果到现在你还以为是他抢了你的位置，未免太可笑了。造反就是造反，何必要找这么无聊的借口？”
当初参与夺嫡的皇子不止是宋星天和宋星辰，只不过其余几名皇子在交锋中逐渐退出争夺，当时忠亲王在朝野之中的支持率和口碑都要胜过圣皇大人，就连先皇对他也素来偏爱，但是最终皇位还是落在了圣皇大人手中。
一直以来，这都是个悬而未决的疑案。尽管圣皇大人有当时的军方第一猛人战龙以及圣皇太后的支持，但是最终点头的还是先皇。他不肯点头，无论谁说都没用。宋星天是怎么在最后关头逆袭，得到先皇首肯的，这个恐怕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只不过，忠亲王相信，他们一定是用了什么诡计。如果是正常情况，他没理由会输。
忠亲王怒极反笑，朗声道：“谁会相信你的一家之言？本王曾经得蒙先皇亲口许诺，要传位于我。先皇金口玉言，岂能作假？若不是你们使用卑鄙手段，这皇位早就是我的。又岂能容你宋星天沐猴而冠，坐在上面耀武扬威？时至今日，多说无益，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请你退位。”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三千重甲骑兵齐声呐喊，整齐雄壮的声音直冲云霄。
“请陛下退位！”
其余的叛军也跟着呐喊：“请陛下退位。”
379.第379章 你好意思吗？
数万人的呐喊，如同山呼海啸一般，一波一波的声浪震耳欲聋，高台上的文武大臣，豪门士绅，基本上都面无人色了。
圣皇大人在声浪之中依然矗立，他地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不再看自己的弟弟一眼，却将脑袋转向左侧高台，卫国公李维斯和他弟弟李维康伯爵的位置，淡淡道：“我的卫国公，既然你的军队参与了叛乱，意思是说，你也背叛我了是吗？”
帝国中央军，城卫军和近卫军全都参与了屠杀和叛乱，目前圣皇陛下只有三万金羽铁骑可以倚仗，即便是金羽骑士的战力再强，三万对十五万，巨大的数字劣势都是无法弥补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圣皇大人都处于绝对的下风。高台上绝大多数的文武大臣和豪门贵族，都觉得圣皇这次恐怕真的要完蛋了。
李维斯公爵一直负手而立，他昂然地面对着皇帝，语气平和：“陛下，臣并不想背叛您，只是从一开始，我就已经选择了阵营。李氏先祖有训，李氏后人，要忠于自己的信念。每一个李氏子孙，都把这句话当做至高无上的信条。”
当年诸位皇子争夺皇位的时候，李维斯公爵是站在忠亲王阵营之中的。只是当宋星天登基之后，他还是兢兢业业地做好本职工作。经过数百年积累，李家在军队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几乎每一支部队里，上到中央军，下到地方部队，各级军官中，都有卫国公的门生，圣皇大人即便明知道李家的人和他不是一条心，也没办法将他从军队中赶出去。
帝都第二精锐的中央部队，王城近卫军，自始至终都牢牢掌握在卫国公手中。自从圣皇登基之后，李维斯和忠亲王之间基本没什么来往，似乎是渐渐倒向了圣皇一边，没想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大家才忽然明白，他才是忠亲王最大的暗牌。
十万城卫军，加上五万近卫军，帝都八成的兵力都掌握在忠亲王手中，圣皇哪里还有活路？
本来以为，忠亲王已经被圣皇逼得无路可走了，没想到，他一直在隐忍而已。到了这样图穷匕见的时刻，才能真正明白，他在朝野之中十多年经营的势力是多么恐怖。
奇怪的是，圣皇大人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
“为了自己的信念，可以不忠于君上，朕可以这么理解吗？”圣皇大人眼睛一眯。
“陛下，在臣心中，真正的君上应该是忠亲王呢。”李维斯公爵平静地答道。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并不是我不忠于君上，只是没把你当作君上而已。
圣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目光从卫国公脸上掠过，盯住了他身后的李维康伯爵，冷冷道：“我的伯爵大人，你呢？你可是朕的同窗伴读，从小到大，朕都待你不薄。朕登基之后，还把皇室的部分产业交给你打理。请问，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李维康伯爵苦笑一声，说道：“陛下，您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您一直对我很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圣皇大人淡淡问道。
“血浓于水，我始终是李家的人。”李维康不敢看圣皇的眼睛，满面愧疚之色。
“看来，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李家人。因为你们李家有祖训，要忠于自己的信念。但你没有忠于你内心的信念，而是忠于你的血统。”圣皇大人鼻间轻哼一声。
“是的，陛下，微臣从来就不是合格的李家人，甚至可以说，我都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人。”伯爵大人苦笑着说道。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圣皇大人目光从李维康脸上掠过，不再多看他一眼。此人尚有良知，奈何站错了队伍。对于圣皇来说，李维斯背叛，倒也在意料之中，然而李维康却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伴读好友，圣皇自问待他不薄，所以这种背叛就愈发让人痛心。
也许对于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来说，本身就不应该有什么朋友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炫目的光华突然自皇宫中心冲天而起，如同闪电一般，刺破苍穹。太阳的光辉在这道光华映衬之下，似乎都略微显得有些黯淡。
光芒过后，紧跟着就是一阵洪亮而神秘的吟唱之声，晴空之中赫然几道炸雷响起，那道冲天的光柱之中幻化出一道一道彩虹般的光影，环绕在皇城周围。半空之中，隐隐约约显现了万千身穿黄金甲胄，威严魁梧的天兵，满面肃穆，手持亮闪闪的戈矛，守护在皇城上空。
七彩的光芒吞吐不定，神威英武的天兵来往穿梭，这样宏伟壮观的景象让所有人暂时忘却了眼前的恐惧，每个人都四十五度角仰视天空，带着膜拜和敬仰的心情尽情观赏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圣祖时代流传下来的皇城守护法阵，终于启动了。
“哈哈哈哈。”忠亲王仰天一阵狂笑，喝道：“二皇兄。你的皇位真是坐到了头。本王知道你是个孝子，可是你不应该为了母亲的区区寿诞，就要开启圣祖留下来的这座伟大的守护法阵。难道你不明白吗？圣祖有训，只有在皇宫遭遇重大危机的时候，才能开启这座法阵。你为了一己之私，便动用这座守护国家的大阵，这是资源的浪费。不过，你这么做，却无形之中帮了我的大忙，我是该骂你愚蠢呢，还是该感谢你呢？”
“哦？此话怎讲？”圣皇不动声色，只是些微挑了挑眉毛。
“启动这座大型守护法阵，需要六名金丹期以上的强者输出法力，以及至少一万金羽骑士守住阵法枢纽。即便是偌大的皇宫，又能有多少金丹期以上的强者守护？这法阵一旦开启，中途不能随便停止，否则就会对皇城造成难以修复的破坏。”
“至少十二个时辰之内，那六名金丹期以上的强者不能离开法阵，这期间无论你遭遇什么样的危险，他们都无法分神照顾。这就等于，你的身边损失了六名金丹期的高手保护，同时还消减了一万金羽骑士的兵力。自由广场上的三千‘银羽骑士”已经被我军消灭，皇城的外围守护完全肃清。以你现在区区两万金羽骑士，如何挡我十万城卫军，五万近卫军的合围？“
“宋星天，念在大家同胞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一个体面退位的机会。如果你肯主动宣布退位，并当众将皇位禅让于我，当着文武大臣以及黎民百姓的面，本王许诺，一定保证你以及家族成员的生命安全，终其一生，保你安享荣华富贵，子子孙孙世袭亲王爵位。你看如何？”
忠亲王话音辅落，高台周围的文武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神色复杂。对于这些大臣来说，谁当圣皇对他们影响不大，伺候谁不是伺候呢？他们在意的是自己的生命安全。两方如果真的冲突起来，刀剑无眼，漫天的箭矢乱飞，只要有一根飞到他们身上，什么理想抱负，荣耀权位，俱都化作一阵青烟散去了。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圣皇的确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帝都二十万中央军，绝大部分都已经被忠亲王掌控，圣皇所能倚仗的力量也就只有三万皇城禁卫军，而且因为守护法阵枢纽的关系，还要损失掉一万。以区区两万金羽骑士，对抗忠亲王十五万大军，哪里有半分胜算？
就算是凭借守护法阵的力量，以及皇城的地理优势，能够抵抗个三天两天，可最终呢？法阵的持续效力毕竟有限，等到法阵关闭，一座孤城，一支孤军，能够坚持多久？
即便那些地方部队目前还是忠于圣皇，他们完全可以入京勤王，但帝都已经被城防军团团围住，想送消息出去也比登天还难。再说了，即便消息能传出去，地方军队驰援帝都也需要时间，距离帝都最近的北方暴风野战军团，以骑兵的方式星夜兼程，来到帝都也需要三天。三天时间，皇城恐怕早就变成一堆废墟了。
所以这些文武大臣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如果圣皇能够禅让皇位，岂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大家不用打仗，可以将伤亡减少到最低，忠亲王也说了，可以保证圣皇及其家族成员的生命，还大度地许以亲王爵位世袭，这样的条件，到哪里去找？总比守着皇城负隅顽抗，最后玉石俱焚好吧？
有了这样的心思，大臣们看向圣皇的目光便有了些许期待。
圣皇大人忽然发出一声轻笑。这笑声充满了嘲弄，充满了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