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剑走过几步,把那柄青丝从周贺身后搭在他脖子上,平静开口说道“都说你周贺畏妻如虎,你只要告诉我当年那桩事情,是她提议,一切都是她做主所做,我就不杀你。”
周贺浑身颤抖,倒是也说不清楚是冷的还是吓的,他忽然用手捂着嘴巴,不然自己说出任何一个字来,反观他身旁的那位妇人,倒是神情自若,“当年那件事,便是我出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动手吧。”
李扶摇没有急着说话,只是转头看向太宰,又问道“太宰大人,要是以你一命换你们三人一命,换不换?”
太宰漠然开口,“老夫是当朝太宰,位列三公,生死不由你定夺!”
李扶摇忽然自嘲说道“其实我一直在告诉自己,当年那件事,既然没有伤及我的性命,那我报仇,就让你
们什么都失去就好了,不用伤人性命,但实际上我还是做不到,做不到就仅此而已,所以我把证据交给你,就是想要你叫人来杀我,那我就名正言顺的可以把你一起杀了,这样我心里也没有什么负担,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真要是收了证据便惩治了周贺,我又能做什么呢?那个时候就是由你太宰大人为这件事情画上一个句号,而不是我了。谁都想不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是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今天你要死,至于你死之后,学宫怎么对我,洛阳城怎么对我,都不重要,反正你一定要死。”
太宰看着李扶摇,颇有些感触的开口,“你倒是个真小人。”
李扶摇摇头反驳道“在对的人面前,我就是个真君子。”
太宰淡然说道“动手吧,让老夫看看,等到老夫死了,学宫和洛阳城会怎么做。”
李扶摇笑了,死人怎么能看到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呢。
笑容渐渐敛去,李扶摇狠狠扔出手中青丝。
锋利无比的长剑刺穿太宰胸口,将他钉杀在墙面上。
毫不犹豫的一剑。
见到这一幕的周贺被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站起来就要想跑,但似乎是太过害怕,在雪地里跑出几步,忽然就重重摔倒,挣扎了好几次都没爬起身来,只是一双渐渐失去生气的眼睛瞪着李扶摇。
他身后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那至始至终都面容平静的妇人面无表情的抽出匕首,替周贺整理衣襟,她轻声道“他这一辈子什么都听我的,可唯独他这件事上,没有听。”
妇人仰起头对李扶摇笑道“他其实是个好人。”
李扶摇默不作声。
妇人笑着将那把匕首插入自己小腹,缓缓躺下,笑容恬静。
李扶摇缓缓走了几步,去取下插在太宰身上的青丝,然后把李文景放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李扶摇转头看向院门那边。
有一道人影闪现。
是一个身着甲胄的中年将军。
他腰间别着御林军的腰牌。
他手里有一份明黄圣旨。
他站在院门口当着李扶摇开始念那份圣旨。
圣旨上说太宰愧为读书人,纵容女儿女婿放下滔天大祸,又说礼部侍郎周贺中饱私囊,贪污受贿,证据确凿。
最后说赐死太宰李尚和礼部侍郎以及他的妻子。
这份圣旨没有能交到谁的手上,念完之后,便有御林军进来收拾残局。
那个身材魁梧的御林军将军走到李扶摇身旁,抱拳之后,轻声道“陛下口谕,请李仙师择日进宫一趟,无论何时皆可。”
说完之后,他把一枚玉佩交给李扶摇,然后提醒道“此地乃是非之地,李仙师不宜久留。”
李扶摇接过玉佩,再度背起李文景,归剑入鞘。
踏入风雪中。
一如很多年前,那个男人背着那个孩子一样。
本章完)
第两百一十三章 野鬼
回到那条小巷之前的路程,李扶摇走得缓慢,腰间悬剑的李扶摇一边走一边自顾自说道“小雪适合练剑,我有一柄小雪,见到她的时候便忍不住颤鸣,她该是那种天生就适合练剑的人,只不过是不是那种剑胚,还是说仅仅是和小雪剑有缘,都说不清楚,她练不练剑,都看她自己的意愿,我在洛阳城里待不了多久,离开之前我会去找一找那位前辈,问问他愿不愿意,但实际上要先问小雪,小雪要是不愿意,这一切休提,但若是她愿意。你们也不要拦着她,我对她的感情比你们要深。”
“剑道一途本来就区别于三教的那条修行大道,说是羊肠小道也不为过,其中艰辛程度是世间所有修士之最,因此才有了剑士同境无敌,剑士身前一丈便是其他修士的死地的说法,我愿意练剑,最开始是因为我想回到洛阳城来找他们的麻烦,后来上了剑山之后才发现练剑虽然苦,但实际上最为自在,不受条条框框所束缚,一剑在手,对得起本心,对得起手中剑便可,至于其他的,不想太多。”
“我心中有个结,那就是这件事,从练剑开始便缠绕在我心间,当时从宁神走入剑气境的时候,便险些出了问题,来到洛阳城之后,心中看起来平静,但其实已经乱做了一团,若不能处理好这件事,于剑道无益,心里也过不去,处理完之后,我的心底结没了,已经能看到了青丝境的门槛,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迈过去这道门槛,我要去很北的地方,那里有我喜欢的姑娘,但去之前,我会在北海停留,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看到传说中的鲲鹏。你讲的那个故事不是假的,我师父陈嵊就说过,鲲鹏是上古异兽,至于北海,就是那个很北的地方和咱们这片土地的分界点,只不过似乎也说不上鲲鹏是咱们这边的还是很北那边地方的,反正去北方之前,要先路过那里,索性我就去看看,也不知道对剑道有没有裨益。”
“今天这件事有学宫的影子,因此等到我有一天真正能够提剑站在学宫前
的时候,我一定会去讨个说法,至于现在,我不会提剑去找什么麻烦,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想得通。”
眼看着快要临近那条巷子,李扶摇脚步更慢了,“我不太喜欢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但这不意味着我对她不管不顾,她若是被外人欺负了,我也会出手,最后我想问件事情,当年那件事,是你点的头还是她的意思?”
趴在李扶摇背上的李文景答非所问,“还有三个月你就二十了,能待到那个时候吗?”
李扶摇神色黯然,果不其然,在他心中,那妇人地位永远是第一的。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李文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落,他轻声问道“即便是不在洛阳城里,但总得取字吧?”
延陵王朝的男子,二十及冠之后,自然是该有个字的,一般取字一说,富贵人家都是找一个名望都还过得去的大儒,至于一般人家,也就是小时候念书的私塾先生就给顺手就取了,其实也说不上如何讲究,但总归是要取上一个的。
李扶摇平淡说道“又不是读书人,取什么……算了,你看着取一个吧。”
李文景眼里有些笑意,说到底,他也念过几年书,还做过好几年的说书先生,这些年来他最为得意的一件事便是替自己儿子,取了一个极好的名字。
李文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提议道“叫桑榆如何?”
李扶摇一口否决,“又不是姑娘家,取这个字作什么?”
李文景笑着说道“当年其实早就想着要是生个女儿便叫桑榆,可惜是个男孩,绞尽脑汁才想了扶摇这两个字,后来生小雪的时候正好是小雪时节,就顺口取了个小雪,实际上并未如何深思,桑榆两字说到底也不想留给其他人。”
李扶摇没说话,只是脚下的步子又放缓了几分。
李文景继续说道“那叫离亭好了,离亭燕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李扶摇摇头反对,这一次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