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得意 第414节

传下的是皇位,自然还有许多臣子。

许多百姓不明白,这一整座王朝都是皇帝陛下的,皇位更替的时候又何必这么麻烦,但实际上,皇城里的事情,不仅涵盖了世间的绝大部分难题,有些难题更是旁人没有见过的。

人生在世,没有谁活的完全舒坦。

……

……

大雪飘落,大街小巷的积雪比之去年,并无两样,因此街道上的行人实在不多,今日又是腊八节,街道上更是难见行人。

唯独大雪之中有一个脸色红润,神情平静的年轻人抱着一摞书,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毫无疑问,只要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江湖上号称草上飞的江湖大侠,这一趟路走下来,靴子里保管全被打湿,没有半点意外。

要是如此还不脱掉靴子换上一双干净的靴子,只怕就要在脚上长上冻疮了。

深冬时节,最怕如此。

年轻人此刻的靴子里已经全被雪水打湿,可即便是如此,他的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在继续缓行,转入一条只容一人穿过的小巷。

来到一座门前摆放着两盆兰花的小院前。

伸手敲门。

三声过后,里面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响声。

已经熟悉了这种情况的年轻人推门而入,然后关好门,缓缓走过小院,走进屋檐下,放好油纸伞,然后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年轻人推门而入。

屋子里气温不低,比起外面冰天雪地的光景来实在是要好出太多。

屋内正中间有一个不大的火炉,里面的炭火正旺,有两人在火炉子旁边对弈,其中一人是年轻人认识的官场前辈,说实话,在三座俗世王朝里,只怕没有听过那人名字的人不会很多。

世间第一棋手顾师言,延陵大国手,棋力举世无双。

有资格能与他对弈的人想来也不会是一般人,年轻人移过视线,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目盲,一身灰布冬衣,脸色如常,与世间第一棋手顾师言对弈,始终从容不迫。

屋子里时不时的想起一声简短但清脆的声音。

有个女子正蹲在火炉子前面拨弄炭火,偶尔看一眼棋盘,便说上一句。

除去这三人之外。

还有一个腰间悬着刀的年轻人正盯着火炉子上的那几壶酒,但也没有闲着,一直在揉着自己的胳膊和后腰。

年轻人之前几次来到这间屋子,看两人对弈倒是看得多,只是今日才第一次看见那个腰间悬刀的年轻人。

年轻人关上门,走过来几步,拿过一双早就准备好的干净靴子,换上之后又在火炉子旁烤干了打湿的裤腿,喊了一声偃青先生之后,这才翻开书开始小声读着。

王偃青时不时出声,说几句自己的见解,但也极为有限,大抵是在启发这个年轻人而已。

年轻人读书,王偃青除去解书之外,还要分神和那位世间第一棋手对弈,若是换做其余棋

手,王偃青即便是分神,也不至于有任何不敌之相。

可对面那人是被世人尊崇至极的世间第一棋手顾师言,王偃青一分神,便下了好几手无理手,让顾师言开怀大笑,之前的败势便渐渐变成了均势,甚至还有取胜的苗头。

王偃青有些无奈,但始终没有怎么失望,半柱香之后,那个悬着刀的年轻人拿起来一壶酒,自顾自喝了几口,这才开口问道“他是谁?”

竟然是没有礼貌的直接打断了王偃青听书的进程,顾师言埋头棋盘,笑道“除去陈炳郡这位陛下钦点的状元郎,可没其他人能到偃青先生面前来读书。”

本来现如今的陈炳郡已经是成为整座洛阳城人尽皆知的人物,可是那悬刀年轻人却是挑了挑眉,“不就是考了个状元,值得这般?”

顾师言抬起头疑惑的问道“程雨声,莫不是真是练刀练傻了,现如今洛阳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你就一点都不知道?”

程雨声皱着眉头,知道自己好像有些什东西的确是不知道,只是程雨声也不傻,知道问王偃青也好,还是问顾师言也好,注定得不到满意的结果,便只有转头去问春水。

春水笑了笑,然后一五一十的给程雨声讲了一遍。

得到答案过后的程雨声狐疑的看了陈炳郡一眼,打趣道“咋了兄弟,是勾搭了哪位公主了,这才被陛下这般收拾?”

原名陈炳郡,这个来自北海的读书人无奈说道“陛下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深意,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听命便是。”

程雨声摆摆手,笑道“要不要我托人在宫中帮你说几句话,效果大不大不知道,但至少是不会太差。”

陈炳郡摇了摇头,只说了几个字,“既来之,则安之。”

程雨声听完之后,也就不自讨无趣。

顾师言啧啧笑道“陈炳郡,你还真是运气霉到家了。”

南城程家是现如今洛阳城里最为炙手可热的世家,程雨声托人在宫里给陈炳郡说句好话,也绝不会是什么太监宫女之类的。

一定会是那位程贵妃亲自开口。

这种好事,一般官员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捞到一件,但陈炳郡却是平静拒绝了,倒是很出乎程雨声的意外,关键是他连推脱都没有推脱,而是直接拒绝。

要不是陈炳郡是个读书人,程雨声只怕也会结交这么一个朋友。

三人闲谈之时,王偃青却始终没有开口,等到三人都不再说话,他这才对着顾师言笑道“你输了。”

顾师言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棋局,发现自己的之前因为帮腔,随手下了好几手,便导致才要建立起来的赢面瞬间崩塌。

顾师言无奈一笑,去拿了一壶酒,就算是安慰自己了。

王偃青接过春水递过来的酒,喝了一口,这才缓缓说道“人生在世,做事最怕不认真,若是你程雨声不认真练刀,只怕现如今就已经被老前辈折磨废了,师言你不认真下棋,随意下过几手便会将之前建立起来的优势尽数败空,至于陈炳郡你,和程雨声聊过几句,便忘了不少我和你讲的东西吧?”

陈炳郡真诚说道“晚生知错了。”

王偃青微微一笑,表示知晓,然后才轻声道“陛下知道你想做什么,想为这个延陵做什么,只是在我们眼里,你不适合做那些事情,那些位子自然是能够切切实实为百姓做些事情的,但你不该被摆在那个位置上,所以你才来读书给我听。”

王偃青这番话,其实便是解答了一番朝中诸位大臣的疑惑,可惜那些大臣都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不然只怕屋子里还是要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王偃青这辈子都没有收过学生,不管是在修行上还是在学问上,可这一次破例让陈炳郡来小院里读书,除去是因为皇帝陛下的圣旨的缘故之外,还因为他对于这位横空出世的年轻人也是颇为欣赏,既不是出身学宫,却把洛阳城里那几个和学宫有些关联的士子给挑落马下,自然都是殊为不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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