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祭拜。
所以本来想着去坟前祭拜王阳明的岳不群就来到了这余姚县城中。
岳不群祭拜完后,并未直接离去,因为他察觉到王宅中的情况有些不同寻常。
当然,此时的王宅会有不同也属正常,毕竟王阳明先生刚病逝,家中气氛自然会低沉些。
若是欢天喜地,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只是岳不群觉得自己还是留待此地,稍后片刻,看看情况,若无变数,他再离开便是。
然后岳不群就等到了袁枚举。
这书生一进王宅,见着王阳明的棺材,便嚎啕大哭,仿佛棺材里躺的是他的亲爹一样。
当然,岳不群清楚,这袁枚举可是将王阳明视作偶像,偶像死了,他自然是奔溃的,此刻的痛苦也属正常。
再之后,岳不群就见到袁枚举将自己从家中携带来的象山先生之亲笔手书的易经一卦取出。
然后……点燃!
岳不群见着这一幕,大为吃惊。
原以为这小子将这手书带来只是祭拜,或者赠与王家,却没想到竟是直接烧了祭拜王阳明先生。
这小子性子够足,颇为重情重义。
当然,岳不群也只给出这份评价。
不过这篇手书烧尽后,岳不群忽然心有感应。
眼神因此有些恍惚,于恍惚之间,他好似看到了一位面颊清瘦,穿着朴素的高瘦老者。
当然,这一幕只是一闪而逝,随着手书被烧尽,而消散。
学文学武的岳不群很快就念及因由。
此乃“意”,不止武道有生“意”,儒门大家,一生修持自身之辈,亦有“意”,那些精于一道者,在一事上精益求精者,亦能生“意”,只不过,儒门大家少有修持武功的,多从文事,因此无有血肉精气支持,无法似江湖高手那般,将“意”运用更为玄妙。
当然,悟得“意”之辈,若是踏入武学之境,其修行起来,定是事半功倍。
而神完气足后,这等人物更有机会窥得宗师之境,成为江湖宗匠。
岳不群思及于
此,又想到王阳明先生,他乃当世大儒,自有悟得“意”在身,且岳不群还记得他亦修有武功,想来王阳明先生于武学上定也有超卓的成绩,只不过王阳明先生身在官场,一心为民,为学问,少涉江湖,所以其一身武艺不为世人知晓,也少有展现在世人面前。仟仟
又思及王阳明先生曾领兵打仗,手上的功夫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么一想,似乎风清扬师叔与他有关系,好似也属正常了。
说不得两位还论武过。
当然,这些也只是岳不群的想象,是否真个论武,那还得当事人现身说法。
岳不群短叹一声。
悟得“意”又如何,终不过一捧黄土。
即使是王阳明先生这等人物,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历朝历代的大贤大德也无有长生不死之人。
大多就留下一部诗书,给世人铭记罢了。
可肉身还得背蚊虫蛆虫蛀空,骨头都朽烂,只余下一点精神在世间,似乎也无甚意义。
岳不群思及自己在大启那波澜壮阔的一甲子,似乎在那方天地留下了什么,但却有好似什么也没留下。
大概是痕迹吧。
雁过留声水过留痕。
可终究抵不过时光。
待得史书都朽烂,又有谁记得他呢?
这点痕迹在时光面前,就好似衣服上的褶子,被抚平后,便什么也不剩了。
岳不群不免有些怅然。
不过惆怅也只是一时的,因为他想到自己身怀仙人奇遇,未来定不止于此,说不得也有做那长生久视的神仙的机会。
意念到此,岳不群的心情不免又开阔起来。
在大启中待了一甲子的时光的老迈颓丧之情一扫而空。
岳不群念及于此,便没再院中停留,就要离开王宅。
而就在他刚走出王宅大门,于街上慢慢行走时,忽有一阵劲风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
一只脚竟想踩到他头顶上。
岳不群怎能让其如意,直接矮身躲了过去。
那人一脚踩空,力气收不及,直接摔到地上。
…………
第四十六章、被盗
岳不群一把就将来人抓住。
这人刚想着操持住身体平衡,站定住,并手上更有暗器等着释放。
但他遇上了岳不群。
岳不群单手几个翻飞,就将他玩耍在手中,不得有更大的动静。
他动不得,自然就被岳不群以内力压住周身穴道。
而就在岳不群想要将他带走时,又有人追了上来。
岳不群回身一看,是一穿着单薄儒衫的老人。
这时候可是冬日,看看街上行人,每一个穿成这样的,个个都恨不得给自己披一床棉被上街,而这老人却只穿了这样薄薄一件,着实让人“另眼相看”。
岳不群则能感应到这老人身上头发而出的血气。
血气蓬发间,就仿佛一个小火炉。
显然,这老人也是个武功高强之辈。
老人似乎认准了地上这人,所以没有不说缘由地去攻打岳不群。
岳不群也看得出这老人是来追索他手中的这人。
“老丈可是为了此人?”岳不群将这人递送出去。
以此证明自己与这人无关。
老丈接过这人,嘿然一喝:“小子从哪看我老了?”
岳不群一怔,这还能从哪看?用眼睛看你这外表啊。
“瞧你也是读书人模样,怎个还爱胡说八道。”老丈喝道。
此时,整条长街的人都停下日常做事,或躲远了,或围观
岳不群抱抱拳,深表歉意道:“是我以貌取人了,老丈。”
虽然是抱歉,但却仍不改。
着实是让这老人牙根痒痒。
若非看身边这人被岳不群轻易拿下,他定然要跟岳不群好好把这事掰扯清楚来。
而且看岳不群话语总是夹枪带棒,这性子更难对付,不可能在他倚老卖老下,对他有任何的屈服。
所以他也只得搬一人出来。
“你来此定是为了祭拜我兄守仁的吧。”老人悠悠说道。
他这半辈子先借了父辈之荫,后又有兄长之荫蔽,着实是舒坦,虽然父兄都很嗦,说教不少,常要劝他进学。
岳不群听了他这话,敏锐的
脑子立即就有了答案。
“原来您是守文先生,失敬失敬。”岳不群与他一礼,这回倒是周到了许多。
“嗯。”王守文颇为受用的点着头。仟
他还是喜欢这些年轻后辈的恭敬拜谒地。
“不知守文先生捉拿这人所为何事?可是这人冒犯了阳明先生?”岳不群问道。
看着人的眉眼,也不是贼眉鼠眼,长得也挺周正,穿着虽朴素,却也干净整洁,应当不是个偷鸡摸狗之辈。
王守文点点头:“他盗走了府上我兄所留之亲笔手书,被我发现,我这才追他至此。”
岳不群听了,目光一凝。
居然又有人窃书,岳不群再认真看看这小子,看面容不是林吾行。
而且还是王阳明这等人物留下的书册。
连象山先生数百年之前遗留的亲笔手书都有留存其“意”,那王阳明先生这位近年最是声名赫赫的大儒所留又有何等“真意”留下。
当然,岳不群并不因此而心生贪婪,只是觉得此事不对劲。
先是象山先生,现在是王阳明,都奔着这些大儒的亲笔手书去的,这里头没有猫腻,他决计不信。
念及于此,岳不群也未曾决定探究。
毕竟如今的他不宜有此大动作,而且大明不是大启,不是别的人生模拟,不可能轮回重来,所以一切得谨慎,一切都不能太过张扬,华山如今正是韬光养晦之时,可不能招惹太多是非。
而王守文也没有让他插手的意思,只是多几句的寒暄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见人家也没有让他管的意思,岳不群也就不越俎代庖了。
告别王守文后,岳不群此行就算结束。
他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而是去往杭州,坐一艘京杭运河上的货船北上。
看看沿途风景,感受过往的城镇风貌。
只是,这沿途要收过路费……
收过路费的地叫钞关,共有七处。
因此,岳不群也见识了大明的官员贪腐之事。
船家带了一船的上好茶叶,可值三千两白银,若
按照朝廷三十税一,这船货物这一路缴税应缴七百两,每过一个关口就得重新缴税一次,还没法说理。
这若是被缴了七百两,东家还做啥生意,钱没赚到,还得倒贴。
这如何成。
因此船家常会请来秀才来船上坐镇,秀才只搭一程,过一个钞关便可得纹银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