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愁听到小龙女的话，身子不由得颤了颤，沉默半晌，缓缓打开了石棺。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李莫愁的尸体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肌肤晶莹如玉，仿佛睡着了一般。
插入到她心脏的那边匕首隐约间有着赤色的火光，那是陆念愁的神通之力，防止尸体腐烂。
哪怕是尸体都见不到了，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他瞳孔暗了暗，看着小龙女那张不谙世事的清纯脸庞，幽幽的叹了叹。
接下来时间过得很快，陆念愁毫无保留的将自身武学对张君宝和小龙女倾囊而授，不知不觉间一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
眼看陆念愁就要再次离开了，下一次再见，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她终于问出了，这句埋藏在心里很多年的话。
看这张君宝呆若木鸡的模样，他说了一声，而后当先往门外走去。
“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小龙女有些出乎意料的主动找上了陆念愁。
他说着将那柄由三头地狱犬所炼成的火如意递给了她，“如果碰到你打不过的坏人，就把他扔出去。”
小龙女更不用说，她虽然不像李莫愁那样走极端的路子，突破了天人至境。
小龙女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双瞳孔有些迷离，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之中。
小龙女走到桂花树下时，恰好有一朵桂花落下，她抬起手将那朵从空中缓缓飘落的桂花托在了掌心里。
花瓣上的香气弥漫，连空气中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桂花香。
离开了古墓之后，三人一路向南行走，但入目所及之处全部都是黑雾，到处都是从地面上爬起来的死灵，甚至有着大批的死灵骑兵在巡游。
陆念愁一边演示，一边解释着其中所蕴含的奥秘，“师叔，你的武功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微妙的界限，踏前一步就是宗师之路。”
“这其中的关键，并不在于所修炼武功的多寡，而是要透过表象看到其中的本质。”
她原本是冷冰冰的，不仅是脸色冷，神态冷，就连所修炼的武功和身体都是冷的。
陆念愁对张君宝这个在外颠沛流离十几年的儿子，心中既是愧疚，又有着前所未有的期待。
襄阳城中已经人满为患，就连城外的破庙中都挤得满满当当，所有人都知道，继续留在北方就是一个死。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只要想起来，就让人感觉到身体和心理都有着说不出的异样。
陆念愁缓缓让过身子，对一旁的张君宝说道，“过来，看着她。”
张君宝沉浸在练武之中，甚至不觉时间流逝，还没有意识到分别的时候已经到了。
张君宝用一种惫懒的语气说道：“能活多久是多久呗，大不了我们就继续往南逃，总好过面对那些鬼东西。”
这时候哪怕古墓之中也弥漫着黑雾，如果不是火龙剑守护着三人，他们早已经化作了死灵。
“同样的剑招，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用劲法门，不同的力道、速度，都会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她本就修行玉女心经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开始汇总一身所学，领悟武学中所蕴藏的天道奥妙。
小龙女这天却忽然从一直有些迷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身上多了一股从前没有的活泼气息。
他也没有多问，直接跟了上去。
“走吧！”
“北上？”张君宝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变，“你……哦不……师父，你去北方做什么？”
“寻常武林中人都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只有那些真正的武道大宗师，才能够透过这些武学招式，参悟其中所蕴含的奥妙。”
等看到石棺中的女尸后，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张峻宝眼眸一亮，急忙问道：“为什么？”这也是他心里一直想要知道的。
“我都可以，在哪里不是修行。”小龙女这些年来在古墓中幽居，将古墓派的武功修炼到惟精惟纯的境界，慢怕是林朝英当年，论及在心灵上造诣也不及她。
他一边说着，眼眸之中仿佛闪过无数的细小符文，那是对于天道的参悟，这对于神通的阐述，也是传说中的道家符。
他一直就知道，师父很神秘，武功高的简直超越了常理，甚至如同传说中的神仙一般可以飞天遁地。
等回到陆家庄，才发现这里早已经破败了，大门上贴着封条，院子里野草丛生，只有那建造精致的亭台楼阁，述说着这里曾经有多么的繁华。
这么多年来，她的心灵始终都如同冰湖一般波澜不起，只有这件事，有时候会让她在午夜梦回之时辗转反侧。
陆念愁叹息一声，没有在襄阳城中过多的停留，一路往嘉兴而去。
“可是……”张君宝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陆念愁阻止了。
小龙女哼了哼说道：“当初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才不会让你欺负，现在我的武功越来越高了，更没有人能够欺负得了我。”
“你们暂时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小心一些，不要暴露行踪。”陆念愁将石棺安置好后，将小龙女和张君宝都叫了过来。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那地方如今简直就如同幽冥地府一般，到处都是死人，如今所有的人想逃都来不及，你干嘛还要回那鬼地方？”
“高个子？”陆念愁轻笑一声，“不算那些已经不在此界的存在，你师父我就是最高最高的了，哪里还有人能够高得过我？”
“无上大宗师又算得了什么？”他看了一眼张君宝，抬头眺望远处的天空。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师父你又何必去趟那趟浑水。”
陆念愁笑了笑，说道：“是啊，这世界太大了，外面有很多坏人，他们看你长得好看，就会想要欺负你。”
但却宛若流云清风，心性与大道合，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这种心灵境界，类似于道家的赤子之心，寻常人可望而不可及。
此时小龙女已经将师父和师祖的尸体全部都焚烧成骨灰，用探子装了起来，看到陆念愁搞这么大动静，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教授弟子并不意味着无时无刻不在传授武功，更重要的是要给他们自己思考和磨砺的时间。
“我们就算躲到这里，又能躲多久呢？”
“我想要问你，当初在古墓里，你为什么要忽然打我屁股？”
或如同烈火滔天，或如同流水绵绵，又或者锋芒毕露……
“至于羽化飞升，自古有之，我之前曾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剑魔独孤求败一剑斩破虚空，羽化飞升而去。”
这番训诫过后，陆念愁没有再继续多说，转身便直接离开了。
他口中喃喃低语，既有着跃跃欲试，也有着一丝忐忑和不安。
接下来的日子，陆念愁便开始悉心指点张君宝和小龙女的武功，他如今的修为境界何等高深，高屋建瓴之下，随口一言一行都蕴含着无尚武学至理。
小龙女有些疑惑的说道：“长得好看就会被欺负吗？”
“武道的奥妙和境界是有极限的，但天道无涯，武学大宗师也不过只是一个起点罢了。”
等到了宅子中的一颗桂花树下，这时候已经到了秋季，天气微微有些凉了，但院子里的银桂花却开得正盛。
陆念愁也不解释，等他磕过头后，一把合上了石棺，而后双手猛然一用力，将整具石棺竖了起来。
“一个月后，我会北上。”
“没大没小，叫师父。”陆念愁直接一记脑瓜嘣儿敲了过去，让张君宝痛得龇牙咧嘴。
“身为宗师的弟子，我以后也会是个无上大宗师吧？”
陆念愁听到儿子这话，转过身来看着他微笑着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收你为徒吗？”
陆念愁看着这个已经三十多岁，依旧如同孩子一般天真的女子，“为了向你赔罪，我送你一件宝物吧！”
“跪下，磕头。”陆念愁的声音传来。
他缓缓转过身，而后微微屈身，双臂朝后猛然一用力，直接将那具石棺背在了身上。
一直到了襄阳城外，才看到了活人的踪迹，几乎所有还活着的生灵，都不顾一切的朝着南方逃窜。
“有朝一日，对于诸般武学奥妙了然于胸，甚至推陈出新，打破前人藩篱，就可以走出无上大宗师的道路。”
张君宝虽然最讨厌和别人下跪，这时候却没有半点不情愿，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
“因为在我看来，你有着开辟一方道途，羽化飞升而去的潜质。”陆念愁语气淡淡的说着：“庸碌之辈自然没有资格做我的弟子。”
他呆呆的看了李莫愁很久，如果真的要把尸体焚烧的话，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了。
“有朝一日，我也能够成为这样的存在吗？”
“若是不能自开一道，达到此界巅峰，破碎虚空，羽化飞升而去，就不要说是我的弟子。”
陆念愁一剑在手，护着小龙女和张君宝前行。
“你们？”张君宝听到这两个字，立刻反问道：“你呢？不留在这里吗？”
“你身为我的弟子，若仅仅只是励志成为武学大宗师，那简直就是丢尽了我的脸面。”
他听到陆念愁这么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嘿嘿一笑说道：“师父，照你这么说的话，你岂不是已经走上了宗师之路？”
“有没有神仙我不知道，但只要对天道的领悟足够精深，翻江倒海，开山破石也不过是易如反掌。”
“在不久之后，我也同样会走上这条路。”
李莫愁的身影在眼前浮现，他仿佛又想起了那个女人气急败坏的对自己说，“臭小子，你是想要欺师灭祖吗？”
陆念愁在培养张君宝的时候，并不仅仅只是传授给他武功，而是不断的拓宽他的眼界，让他在内心深处有着更大的抱负和胸怀。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张君宝虽然武功并不高，但是根基却极为扎实，再加上此人天资绝顶，而且练武之时，每每便有灵光闪烁，在陆念愁的教导下，一身的武学突飞猛进。
可这时候却仿佛是从万年寒冰化作了无尽冰雪中的一枝红梅，如同冰玉一般的俏脸上多了几分暖色。
此时有陆念愁指点，顿时从之前对天道懵懵懂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你以后可不能再任人欺负了。”
“师叔，当初是我看你长得好看，所以故意欺负你。”
而张君宝自然还没有到如此地步，对于这番话的体悟，没有小龙女那般深刻。
陆念愁摇了摇头，“那笼罩着整个北方大地的黑雾在不断的扩散，迟早有一天会将整个南方也笼罩在其中。”
“没想到以前在故事中听说的鬼物都出现了，那说不定传说中的神仙也是有的。”
“放心吧，你师父我还不需要你来操心，安心学你的武功。”陆念愁随口两句话打发了他。
以陆念愁的眼光看来，只需要再过五年，小龙女就有资格冲击天人之境。
张君宝不明所以，但这几天被狠狠收拾的数次，知道如果不听话的话就要吃苦头，连忙走上前去。
张君宝听到这番话之后，完全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喃喃低语道：“师父，难道神话传说中的羽化飞升真的存在吗？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陆念愁随手一剑挥出，同样是劈砍的招式，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受。
小龙女冰肌玉骨，从小生活在古墓之中，性子又契合法门，虽然没有经过红尘俗世的打磨，缺少了一些沉淀，但却更加精纯。
张君宝再也没有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师父身上那股宛若太古青天的气势，只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到，仿佛看到了头顶的天空。
陆念愁哑然失笑，原本想要调笑两句，可等他转过身，看着一身白衣甚雪，在桂花树下美的不可方物的小龙女，心头忽然微微一颤。
陆念愁不知道自家这位向来冷冰冰的师叔，今日为什么会忽然主动找自己。
“我会在这里停留一个月的时间，指点你们二人的修行。”
“不过，你若是以为可以就此懈怠，日后也必将泯于众人，何去何从，路都在你自己的脚下。”
小龙女还没有反应过来，火如意就已经到了她的手中，眼前陆念愁的身影忽然开始模糊，她下意识的有些不舍，忙问道：“你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然而过去了很久，始终都在没有那个男人的声音，他一句话也不曾留下，就这样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