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贾转身就走,建宁急了,在背后怒道:“你敢走?你真的走啊……等太后回来我就告诉她,让她把你处死!我还要告诉皇帝!喂,你回来!”
贾出了凤藻宫,辨别方向后朝前殿走去。建宁的玩性很大,多半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先在皇帝面前叠个甲。
一路来到御书房,见屋内灯火通明,贾就递了牌子,请内监通传,说有要事禀报。
不过多久,戴权就走了出来。
“贾公子,这大晚上的陛下都准备休息了,你有什么事?”
“内廷防务之事,”贾拱了拱手,“方才我在宫内巡逻,发现了一身着夜行衣,似图谋不轨之人。事情紧急,还请内相通传。”
戴权一听,也是吓了一大跳,皇宫内还有刺客不成?连忙带着贾入内,不敢耽搁。
面见了宣武帝,贾把对戴权所说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
“那黑衣人轻功极高,微臣跟在后面一时没追上。一路追着他去了太后的凤藻宫,最后黑衣人在敬事房附近突然消失……似乎是入了敬事房的院子。”
有了这招祸水东引,误入太后寝宫简直是小事一桩。
“敬事房?”宣武忽然一惊,从座上站了起来。
“那黑衣人似乎对宫内十分熟悉,包括侍卫的巡逻间隔……”贾补充道,“微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宣武回过神来,看向贾道:“贾卿,你有何罪?”
贾道:“微臣能力不足,让黑衣人逃脱,其乃罪一;追拿那黑衣人时,微臣跟着他,一不留心,入了太后寝宫,其乃罪二。”
宣武摇头,道:“如果没有你跟着,那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甚至惊扰了太后都可能。
“你宿卫皇宫,及时发现那人,守卫宫内太平,何罪之有?不仅无罪,还有功劳。”
贾本低着头,一听差点压不住嘴角了。
小小建宁还想拿我的把柄?
我随便操作一下,你皇帝哥还得夸咱呢!
宣武说罢,自个内心对贾的好感和信任又多了几分。
“赐座。”
“谢陛下。”
先前戴权已经退下了,御书房只有他二人,总不能等皇帝来给他搬凳子,贾自个就走到一边坐下。
贾大大方方的正坐下,气度昂然,丝毫不拘谨扭捏,也不像其余人那样,战战兢兢的只坐半个屁股。
宣武看在眼里,不禁微微点头,暗自赞赏,真是一个诚实、大气、正派的少年忠臣。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收到东厂或者锦衣卫的密报,就说明宫内无人发现贾和那人的踪迹。
贾完全可以将误入太后寝宫的事遮掩下来,但他却主动坦白。
宣武不禁想,如果朝堂上的大臣都像贾这般诚实忠心,没有私念,那他也不会日夜难眠了。
宣武扫了眼空荡荡的御书房,沉吟片刻道:“贾卿,朕有一要事要交于你操办。”
给皇帝办差?这不就是进步的阶梯吗?
贾道:“微臣听命。”
“敬事房总管太监海大富,最近他行踪诡秘,恐怕另有所图朕猜测,今晚的黑衣人就是他。”
贾赶紧捧哏:“陛下圣明,那我现在带人把他抓来,严刑拷问?”
“不可,不宜打草惊蛇。”
宣武摇头,他起身走出御案,一阵踱步。
贾见状也只能起身,领导站着了下属肯定不能还坐着,这点人情世故他还是懂得。
宣武说:“海大富是先帝心腹,身份特殊,他对太后有偏见。似乎奉了先帝的遗诏行事,现在办他,时机还未成熟。
“所以我要你留意敬事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刻要当机立断,不能让他威胁内廷安全。”
“微臣领命。”贾又话锋一转,“但陛下,万一下次海大富又进入太后寝宫,微臣……该如何行事?”
乾清门即是前朝后宫的分界线,即便是龙禁尉也不能擅入后宫。
宣武性格果决,又十分细致谨慎,早已经想到这茬,便道:“朕会给你加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衔,即为朕之亲军,可便宜行事。”
锦衣卫为天子亲军,内部职事可圣心独裁,甚至都不需拟旨,走中旨即可。
此事看起简单,但其中还有门道……锦衣卫,如今可是魏鳌一派的地盘。
贾自然也想到了这茬,单是监视海大富一事,皇帝完全可以给他一道密旨。
看这架势,皇帝似乎是有意把他塞入锦衣卫啊……
第44章 院子里
贾回了龙禁尉的值宿房,苏灿已把那条鱼烤了吃了半条。
“贾兄你入了后宫,这大半夜的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住下了呢嘿嘿……”苏灿一阵讪笑,“剩下半条准备留作你明早的早饭,顺带补补身子的。”
贾冷声道:“你这话如果被锦衣卫的人听到,记在无常簿上,你我都要去那北镇抚司的诏狱走一遭了。”
苏灿缩着脖子看了看四周才放心下来,“锦衣卫?那群魏鳌养的狗确实难缠……”
被地图炮误伤的贾急了,“你特么骂谁呢这么脏!”
苏灿:“啊……?”
贾摆摆手,也不和傻逼计较,随便吃了些糕点,和衣而睡。
翌日辰正时分换班,下班回家。刚进了宁荣街,到家门外,还没入院子里,就听见了晴雯的骂声,伴着丫头的哭声。
“这院里尽养些死蹄子,不干净的爪子也敢乱伸?偷针偷线惯了,今天敢偷钱了?
“你要这爪子作什么?拈不得针,拿不动线,只会偷嘴吃。眼皮子又浅,爪子又轻,打嘴现世的,不如戳烂了!”
随后又是一阵丫头的哭声,“姐姐别掐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晴雯又骂:“谁是你姐姐……”
贾皱眉在院外听了一阵子,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他给了翠果些银钱,负责院内的日常开销。那日他中状元让翠果给院里的丫头发赏钱时露了财,被一丫头惦记上了。
这丫头是贾到神京后命人采买的那批人,不是翠果、晴雯这种家生子,手脚有些不干净。
晴雯和翠果、香菱住一屋,恰好又被她发现了。晴雯是个暴炭脾气,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大清早闹了一场,现在已经是闹第二回了。
贾一寻思,就猜出了晴雯打的主意。
她原本是在贾府中学着规矩,等着被老太太安排给哪个哥儿、姐儿,现在被打发到府外,肯定不满意。
但这几日贾在家的时间少,又是香菱、翠果在旁服侍,她倒是插不上手。冷了她几天,也无处发作。
晴雯多半是算准了他下班回家的时间点,想趁着这个机会闹一场,让贾生气,把她打发回贾府。
贾随即推门而入,院门吱丫地被打开,看见一身官服的贾,院内瞬间一片寂静,暴炭的晴雯也停止了骂声。
贾环顾四周,那偷钱的丫头满脸的惊慌,就要哭出来了;晴雯扬着尖下巴看向他,一张狐媚子小脸有些凶悍;翠果缩在一旁,像是个看戏的;香菱站在厢房里,不安地抓着门槛,那副慌张的样子,似乎她才是犯错的丫头。
他招招手,翠果走了过来,贾敲了她个爆栗,捏了捏她的脸蛋说:“这点事你都处理不好?等着给我看呢?”
翠果嘟着嘴,吃痛直卖惨道:“二爷我知道错了,好痛……”
身为院子里的大丫头,就眼看着晴雯一直闹着,贾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
晴雯本就想好了该怎么在贾面前发作。但突然见器宇轩昂的贾一身官服,面色沉静地走进来,她一时也被震住了。
晴雯性格本就火辣,缓过来后立马抓住了贾的话头:“二爷是在说我处理的不对……”
忽然话音戛然而止了。贾转身看了晴雯一眼,并不是带着威胁,或者不满和冷意,只是平静的看了看,晴雯刚提起来的那口气顿时消散。
她咬了咬牙,吸了口气准备继续说下去,贾却又转向翠果了。
“把这丫头撵出去。以后再有手脚不干净的丫头,直接打发走。”
那丫头脸色一白,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眼泪稀里哗啦的求饶个不停。
这世道可乱的很,出了这院子路边的野狗都能咬她一口。
“快给她收拾东西,吵着我心烦。”贾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正房。
进屋后开始换常服,他将腰刀取下一递,香菱就双手抱着走了。
贾背身张开双手,只见一双灵巧的小手从伸了过来,解着他的腰带。
素嫩的手指细长,指甲上涂了凤仙花汁。同时一股陌生的幽香传来。
翠果因心虚逃得远远的,晴雯只能跟进来服侍了。
贾转身低头看了晴雯一眼,她仰起头和贾对视着,丝毫不露怯。脸颊俏丽、白腻,嘴唇上涂着胭脂,明艳动人。
晴雯又扭着水蛇腰,将螓首转过一旁,不去看贾。
“你还会伺候人?”
这还是晴雯第一次服侍他,所以阴阳了一句。
晴雯也阴阳地顶了一句:“我跟府里的嬷嬷学规矩时,就是学的该怎么伺候少爷小姐的。”
贾被小丫头阴阳了自然不爽,就伸手捏了捏晴雯的鼻子。
晴雯脸色一变像个炸毛的猫儿一般,她扬起下巴瞪着贾:“你……”
到底还是奴婢儿,知道主仆尊卑。骂一句都是以下犯上,被主人打死都是小事。
如今晴雯虽然脾气暴,但只是小丫头,还没被娇惯纵容了,自然不那么大胆。
晴雯咽了口气,瘪着嘴继续给贾脱衣服,忽然见贾官服补子上有道手指长的口子,也没出声,仿佛视而不见。
贾换了常服,晴雯就出了正屋,他刚坐下翠果就屁颠屁颠端上来热茶了。
贾喝了一口,又戳了戳她额头,翠果讨好的笑了笑,殷勤地来给他捏肩,两人没有说话,都在不言中。
“别捏了。我跟苏灿练手时把衣服划破了,你给补补。”
翠果方才找来官服一看,惊道:“那苏灿不是好人,再错一分不是把二爷的胸口划了?他定是嫉妒爷抢了他的状元,这没良心的……”
“多嘴!练武有意外多正常?”
翠果说:“这补子是刺绣好再缝上去的,要想补好得用界线之法,但我不会,补出来也不好看……”
贾又敲了她一下,只见晴雯拿着针线走了进来,兀自从翠果手里拿过官服,坐在一旁的凳子。
她先用剪刀将断线挑了出来,又用小牙刷慢慢的剔出绒毛来,自个儿拈好线开始缝了起来,手指灵活麻利。
补了两针,拿起仔细瞧瞧,再补几针,又端详端详,十分仔细……
第45章 铁网山打围
贾宿卫值班时是睡过了的,早上也不困,便在书房练了会字。
要到晌午时,宁国府派人来请,贾让人打发走,贾蓉又亲自上门来了。
“叔就给侄儿一个面子,若请不来叔,老爷又要寻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