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响起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这声音若断若续,相距甚远,但入耳清晰,显得呼叫之人内功极深。
那琴癫、儒生、美女不约而同,停下手上动作,朝声音方向瞧去。
不多时,街道现出十余个和尚,当先是一个老僧,其余是身着灰布僧袍的沙弥。
老僧来到几人近前,单手问询行礼。
“老衲玄苦,还请几位罢手,莫再相斗,以免误伤行人。”
吴领军等久闻玄苦之名,见他虽有老态,却面红肤白,双目神光湛然,忙即回礼。
康广陵眸中精光一闪,摩拳擦掌,有意动手。
“大师父是少林寺得道高僧,久仰神功了得,今日正好领教。”
玄苦微微一笑,“老衲和众弟子奉方丈法谕,正要前往燕子坞慕容施主府上,却在这里与几位邂逅相逢,也算有缘,既然遇到,自当化解一番。”
说着蹲在地上,看向被俏丽女子花香迷倒的两个路人。
石青露的花香带有迷药成分,致人浑身酸软,毒性并不霸道,玄苦打量一番,已看出二人无性命之忧,放下心来。
康广陵出口道,“七妹,先帮两人解毒。”
玄苦听到这话,露出个笑脸。
“多谢施主,体念凡人疾苦,贫僧感激不尽。
上天有好生之德,多做好事,不做坏事,是你等为自己种下的功德善业,必有无量福报。
我佛以慈悲为怀,不可随便杀伤性命,不如就此住手,免得打出肝火,伤了和气。”
康广陵见玄苦罗里吧嗦,说个没完,不耐道。
“大和尚,此事与你无关,我劝你离远点,刀剑无眼,待会儿伤了你的细皮嫩肉,就不美了。”
玄苦一脸淡然。
“佛说万法由缘生,一切只讲缘份,既然被贫僧遇到,就是与诸位有缘,哪有袖手旁观之理,纵有几分凶险,也愿在中间盘旋调停。”
“你这和尚烦人的紧,真以为不敢对你出手?要不是看你出自少林,早给你两记音波功尝尝。”
康广陵不忿道。
“施主以瑶琴为护身之器,想必通晓音律,佛家也有诸多蕴含禅意的曲子,你若能静下心来,多聆听领悟一番,定能提升一大境界。”
康广陵听道玄苦这话,不以为然。
“你这和尚,巧言善辩,拐弯抹角让我听你禅宗的曲子,莫非想度化我不成?不如你先听听我这首曲子如何?”
说罢,横抱瑶琴,单手抚上琴弦,轻轻一拨。
铮铮
响起两声琴音。
传入在场众人耳鼓,仿佛从遥远之处传来两声幽鸣,带着一丝奇妙的律动,登时一颗心剧烈跳了两下。
玄苦一愕之际,只听得那琴声又铮铮响了两声,这时琴音好像由远及近,听得更近清晰。
玄苦身后的沙弥,只觉心中烦恶,右手一松,当的一声,戒刀掉落在地。
玄苦见状,双手合什,口中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随着声音响起,从他身上散出一阵浩然光明的气息,像一圈无形光波,迅速扩散开来,众人被音波拂过后,没了心烦意乱感觉。
那琴声听在耳中,变得再普通不过。
已没了刚才的威势。
“大和尚有点本事,再尝尝这招。”
康广陵说罢,当街扎起马步,将瑶琴置于膝头,双掌按住琴弦,一时没有动作。
但看其神情挂着几分凝重,相必是在酝酿情绪,憋着大招。
“大哥,且莫动手,不可伤了和气。”
听到这话,琴弦上搭着的双手,松弛了几分。
开口之人正是吴领军。
他雅擅丹青,山水人物,并皆精巧,拜入苏星河门下之前,在大宋朝廷做过领军将军之职,因此大家叫他吴领军。
此人身上带有几分军将气质,之前与朱丹臣相斗,七妹插手助他,已让他心中有了愧意,如今玄苦给几人戴了一通高帽,不好继续出手。
另外玄苦是少林高僧,与其动手,不免开罪少林,他不愿大哥因为他的小事,得罪中原武林第一大势力。
于是连忙出声叫停,再度出手的康广陵。
“大哥,此事因我而起,我刚与那小子斗了一番,已无意争这劳什子砚台,所以,没必要动手了。
这少林高僧与此事丝毫不相关,我们与他相斗站不住脚。”
康广陵听到这话,知道是在解围。
“老四,是你自愿放手,可不是我这当哥哥的不给你出头。”
吴领军露出一丝苦笑。
“多谢大哥好意,我绝不会怪怨大哥。”
康广陵跟四弟唱了一出双簧,好像他们占了上风,不愿过多计较一样。
当即收起瑶琴,径直离开,边走边道。
“大和尚有几分本事,但还远没修到家,再回去好好练练吧,下次让我碰着,定打你个倒地不起。”
第40章 考验,解围(求追读)
玄苦听到这话,也不着恼。
“出家人以修行为本,武学为末,武功不长进,无甚紧要,重要的是修习禅心,否则一切皆是枉然。”
康广陵哼了一声,不再停留,三人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街上吃瓜群众,见这架是打不起来了,各自忙活起手头上的活计。
恢复了原本的车水马龙。
玄苦见段正淳全程背着手,并无多少激动之色,有些意外,如今大功告成,便将目光转向他与朱丹臣。
玄苦一脸慈眉善目,口中道了句。
“我佛慈悲!”
段正淳淡淡回了一礼,未开口答谢。
他实在没把刚才三人放心上,全程脸色淡然,至于玄苦的场中化解,只是省了他些许手脚,并无多少感谢情义。
玄苦没得到他的肯定,不好久待,带着一众僧人当即离开。
段正淳见事情解决,对身侧吩咐一句,留朱丹臣在风里凌乱。
“丹臣,你回客栈休息,我还有事,出去一趟。”
他刚想起来,客栈的床让给了朱丹臣,回去也没地睡,只能另找地方。
独自向城外走去。
段正淳知道玄苦来此目的,十一年前,雁门关外,少林方丈玄慈被慕容博摆了一道,不但杀错了人,还把诸多江湖好手送上断头台。
后面深入调查,发现被杀对象,竟是辽国萧皇后属珊大帐的亲军总教头,此人虽为契丹后族中人,但致力于宋辽睦邻修好,多次劝阻辽道宗出兵伐宋。
玄悲发现他们埋伏袭杀的对象,竟是缓和宋辽局势的大好人,心里更加难受,有意召集江湖中人向姑苏慕容讨个说法。
没想到这时候,慕容博又搞出个少年英雄会,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特派玄苦前来,防止慕容家煽动江湖中人闹事。
段正淳明白此时的慕容博,已快承受不住少林压力。
次年,将会假死脱身,留下十一岁的慕容复,独撑偌大家业。
其实慕容博曾多次暗中相助自己的儿子,将小门派的重要人物用斗转星移打死,如青城派司马卫、五虎断门刀秦伯起。
故意留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痕迹。
目的是将小门派首脑引到燕子坞,让慕容复坐在家里,收割一众势力。
慕容复只需稳坐钓鱼台,就有源源不断的鱼儿被赶来,任他收割。
还有不在场证据。
自可轻松摆脱嫌疑。
父子二人,一明一暗,一里一外,趁机收罗党羽,扩充复国势力,好个一石二鸟。
既逃避了少林的施压,又能暗中筹谋复国大业。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慕容复一点没懂他爹布局,受了冤屈后,急着找寻凶手,摆脱嫌疑,四处乱跑。
结果越描越黑。
父子二人默契为零,配合了个稀巴烂。
慕容博无奈之下,只好杀了几位江湖高手,如少林玄悲、骆氏三雄来搅浑水,帮慕容复洗脱罪名。
可怜天下父母心,慕容博对这个复二代儿子寄予厚望,同时也费尽苦心,只可惜众筹复国,终是镜花水月,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最后在曼陀山庄,慕容复破釜沉舟,杀了舅妈,杀了包不同,余下邓百川、公冶乾、风波恶三大家臣也弃他而去。
没想到赌上一切,还是输给带挂的段誉,慕容复做了三十年的一场大梦,彻底碎了。
随之而来的是认清现实,放弃挣扎的无力感,多年来筹谋算计,苟且隐忍如梦幻泡影,醒来后,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人生注定失败,还能怎么办?
好在多年受挫的惯性,教会他,陪跑并不可怕,最后仍有希望。
那就是编织一个更美丽的梦,永远不要醒来。
在故事的最后,慕容复终于完成了复兴大燕的使命,如愿坐上皇位,朝臣跪拜,恪尽职守,表妹伴在左右。
曾经在西夏,萝卜选婿里的问题,他也有了新答案。
毫无疑问,现在就是他最快乐逍遥的时光。
没有之一。
段正淳一路思绪不断,不久已到昨日待的大瀑布。
闲来无事,只好来此地,静修仙法。
他纵身飞到一块大石上,当即盘膝坐下,归心收神,静静感悟法决。
修炼起来没有时间观念,只觉心神沉浸片刻,再睁开眼,已夜色沉沉。
星月高挂天际,发出淡淡光晕。
一道模糊身影,正缓缓向这边走来,随着距离拉近,已能看清些许轮廓。